《我再倒数三声》乌怜

72、番外·乔连（二）

　　乔连一开始没想跟方雅在一起。

　　那天是何芸给他寄了吃的穿的来学校，乔连和室友去校门后街快递点拿快递，拿完后顺便在后街一家店里吃面，还没走进店内，身后就有个女孩嘴里磕磕绊绊但眼睛亮晶晶的表示想加他微信。

　　那个女孩就是方雅。

　　乔连大学读了三年多，没想过谈恋爱，扫了方雅一眼，没多想，拒绝了。

　　室友果然用一种不满的眼神怒视他。

　　他们是学工科的，班上没几个女孩，学校是工业大学，女孩也不多，所以他们整个寝室都是单身，但区别还是有的，乔连的室友们是被动单身，乔连不是，他走路上都有女孩要微信，他是主动单身。

　　对于乔连一直不谈恋爱这件事，他的室友们比他本人还要耿耿于怀，但就是拿他没办法。

　　他们曾经问起，乔连，你为什么不谈恋爱，我看老有女孩问你要微信，你怎么都不同意呢？

　　乔连拍了拍手里的篮球，想也没想淡淡吐出几个字，不想谈，麻烦。

　　室友们一阵无语。

　　乔连拒绝了方雅，方雅站在原地，表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估计她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胜算很大，结果惨遭滑铁卢。

　　乔连毫不在意，抬腿走进面馆。

　　陪同方雅的女孩很会来事，见乔连已经进店里吃面了，连忙捅了捅还傻乎乎地站原地难过的方雅，附耳给方雅出主意。

　　过了会，乔连看见方雅重振旗鼓，走进来，对他室友说，店里没位置了，我们能跟你们拼桌吗？

　　他室友，好好好，当然可以。

　　乔连无语地看了室友一眼。

　　方雅在乔连身边坐下，方雅的朋友便坐在乔连室友身边。

　　乔连室友是个窝囊的，平时在乔连面前左一句妹子，右一句找个妹子一起打排位，现在身边有女孩坐下后，话都不敢大声说，怂得很。

　　乔连个高腿长，原本能占据很宽一块地方，现在方雅跟他坐一条板凳，脚边又放着何芸给他寄的快递，没办法，乔连往里面挪了挪，坐端正了，跟方雅隔开一段距离，憋屈地窝在角落打手游。

　　方雅她们见乔连不好搞定，火力对齐乔连室友。

　　乔连室友不争气，对着妹子，三两下就把乔连的老底交代个干干净净，他们是哪所学校的，现在大几，什么专业，有没有女朋友，平时有什么爱好等等，临走之前，他们还互相加了微信，乔连室友就差把他们的课表发给她们了。

　　乔连一言不发，头疼地吃完一碗牛肉面，然后结账，拎起快递说声借过，抬步就走。

　　走的时候，还听见背后方雅小声跟她朋友讨论，他好高冷哦。

　　回到宿舍，室友又开始向同寝室的其他室友通报乔连这一桩桃花，说得绘声绘色，引起其他室友不满，他们一起讨伐乔连。

　　“卧槽，乔连，又有妹子加你微信，你又给拒绝了，不加你推给我呀，我加！”

　　乔连坐椅子上，打开电脑：“上号。”

　　室友：“长得帅就是好啊，我酸了。”

　　乔连：“上号。”

　　室友：“听说这个女孩长得还挺漂亮的，这都不同意……”

　　乔连有点烦躁：“好看什么，我姐比她好看多了，你们是没见过好看的是吧，你们到底上不上号！”

　　室友们见他有点生气了，便不再说话。

　　方雅知道直接接触他是没有希望的，便缠着他室友，他室友是真不中用，根本不会拒绝，每次打游戏都带上方雅她们，乔连没办法，随他们去，冷眼旁观了一阵后，干脆就不打游戏了，他跑去打篮球，有室友陪就跟室友一起，没室友陪就自己一个人。

　　就这样过了一年，乔连大四开始实习，之后毕业，工作。

　　他不求上进，但只要想到乔蔓的眼神，便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叛逆，平时工作就把自个该做的事情做好，下班继续打游戏，生活两点一线，乏善可陈。

　　工作一年后他们单位有个项目，需要驻扎国外，条件有点艰苦，单位上下没人报名，但乔连报了。

　　乔连大学的时候没有挂科，但也没怎么拿过奖学金，就是混个学位，工作以后也打算继续混，他也想跑路，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公派出国，乔连自然果断报名。

　　单位里的人对他这个决定不解，但不解归不解，有人报名总是好的，主任一脸笑嘻嘻，然后同意通过。

　　出国前夕，方雅找过他，眼眶有些红。

　　这姑娘坚持不懈地追了他两年，乔连其实有点搞不明白，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好看的皮囊么，可笑，乔耀文同志也长得挺好看的，这你敢要？

　　乔连还是如愿出国了，国外条件比他想象中还要艰苦，他瘦了几斤，人还被晒黑了，真真正正吃了一些从前没吃过的苦，但他高兴，他每天除了工作啥也不用想，难怪乔蔓跑路跑得老远，原来是这种感觉，真爽。

　　乔连就这样在国外驻扎下来，跟何芸视频的时候，何芸心疼得要死，乔连无所谓，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安慰了何芸一把。

　　他本来以为，他在国外怎么着也要待个七八年吧，结果他才刚去半年，就被一纸调令调回了国。

　　直到他回到单位，人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去问主任。

　　主任看了他一眼，跟他说出了实情，是有人托了关系。

　　下班以后，乔连就把方雅约了出来。

　　找人托关系的是方雅她爸。

　　乔连是真有点恼，为什么乔蔓跑路跑得那么痛快，他想跑个路就这么难呢。

　　方雅得知这个事的时候也愣了下，明显她也被蒙在鼓里。

　　说了几句，方雅眼睛鼻子又红了，楚楚可怜的样子。

　　乔连不吃这套，就是有点无奈。

　　又哭，到底有什么好哭的，何芸是这样，这个又是这样，乔蔓就不会哭，她们能不能向乔蔓学学。

　　没办法，他起身走人。

　　乔连最怕麻烦，但麻烦一个接一个地来。

　　这次是方雅的父亲亲自找到他，那是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开口就是指责，“你到底对我女儿说了什么，她昨天哭过以后就开始发高烧，你在国外这半年她都瘦了多少你知道吗，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乔连抱臂冷笑：“那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在国外干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我调回来，我说了什么你去问问方雅不就知道了，我昨天有说过重话吗，她发烧了是我害的？”

　　方雅父亲恼了：“国外条件那么艰苦，把你调回来不好吗，我这是为了你好，你非但不领情居然还这种态度？”

　　乔连抬抬下巴：“你是为了我好，这话说出来你信吗，你明明知道我是自己申请去国外的还这样做，你分明就是为了你女儿。”

　　“就算我是为了我女儿又怎么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当然疼她，我女儿放着那么多条件好的不要，选了你，你就应该知足，我就不明白了，我女儿有哪里配不上你吗？”

　　“配得上，当然配得上，你女儿命好，是千金小姐，我服，是我配不上行了吧。”

　　“你……”方雅父亲被噎住，脸色泛白，最终又泄气：“你去看看雅雅，她在医院打针。”

　　乔连眼底露出一丝嘲讽：“看什么，不是说了我配不上你们家高贵的大小姐么，我是医生？”

　　“你……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在这里干不下去！”

　　乔连笑了，他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叛逆的少年，开玩笑，当年他就是个混子，不怕乔耀文不怕天不怕低，现在还会怕他
　　？

　　他轻哼了一声：“呵，威胁我？真是好大的本事，我信，来，你动手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你……”

　　这次交谈不欢而散，乔连坚信自己彻底得罪了方雅父亲，但他也没等到单位通知他滚蛋，反而先等来了方雅的母亲，方雅的母亲皱着眉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他去看看方雅。

　　乔连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麻烦，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跟着方雅母亲来到家里，方雅父亲见了他没好脸色，却也没阻拦，两个大人都在客厅，留出空间来给他们独处。

　　方雅的确瘦了很多，乔连其实早已经发现了。

　　他看着她：“退烧了没，你妈说你平时都不好好吃饭，你想干什么，威胁我？”

　　方雅白皙的脸上还带着点病弱的潮红，扎过针眼的手背上留下一片青肿。她没想到他会来，见了他后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仓促之间匆忙地顺了下头发。

　　“我、我没想干什么，没威胁你……”方雅有点着急：“就是吃不下而已，是我爸妈太小题大做了，没什么事的。”

　　乔连目光不动：“没那个想法就好，好好吃饭吧，以后我不会来了，你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转身就走。

　　“乔连！”

　　方雅急忙从床上追下来，连拖鞋都忘了穿，赤着脚一把抱住他：“乔连，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乔连被人抱着，身体有点僵硬，目光不小心扫过她的梳妆台。

　　“松开。”他说。

　　方雅：“我不松，你喜欢我好不好？”

　　“谁教你这么卑微的，”乔连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不要这个样子。”

　　方雅红着眼睛，抬头看他：“那我要怎么样，你教教我啊……”

　　乔连头都在疼，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努力镇定：“去找一个喜欢你的，说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喜欢我不就好了，你又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就说不通呢。

　　乔连：“我还不想谈恋爱。”

　　“那你什么时候想谈，我等你。”

　　“……”

　　女孩目光坚定。

　　乔连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谈也不会跟你谈，你是大小姐，梳妆台上那些护肤品随随便便挑一个出来都很贵，对不起，你爸说的没错，我是穷小子一个，养不起你。”

　　“我，我，不是……这些……”方雅抓着他的手，目光一急，恨不得马上把梳妆台上那一堆玩意给藏起来，急忙解释道：“这些其实都是可以用很久的，大不了我以后少买点，我买便宜一点的就好了……”

　　“……”乔连又被噎了下，良久，扯了扯嘴皮，泄了气一般，无奈地低声说：“不用，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家里条件好也不是你的错，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没必要委屈自己，是我的错，不应该……”

　　总有些女孩比乔蔓命好。

　　他不应该迁怒于人。

　　方雅一脸欣喜，死死地抱住他：“那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你还不想谈恋爱的话我可以再等等啊，我在你这里排个队，我排第一个，等你想谈了，第一个先想到我……”

　　我特么……

　　乔连一边卸她的手一边往外走：“哪有这样的，说了不要那么卑微，不要恋爱脑。”

　　方雅跟着他，抱着他，像只八爪章鱼，乔连卸下她一只手，她就又把手环上去。

　　“我没有恋爱脑，我知道你跟那种自私自利的男生不一样，你其实很有责任心，我也不在垃圾桶里面找男人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种人。”

　　靠，居然把他跟那些垃圾桶里的男的作对比。

　　乔连觉得有点恶心，没好气地拉开门，然后愣了下。

　　方雅父母一直站在门外听里面的动静，这时门突然打开，大家都没有防备，几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一时面面相觑。

　　方雅母亲有点尴尬，方雅父亲踱了两步，目光顺着方雅环抱着乔连的手上看，一脸不忍直视，接着又看见了方雅光秃秃的脚丫子。

　　“方雅你在干什么，刚发完烧，你也不穿鞋。”

　　“哦，穿穿……”

　　方雅讪讪地松开乔连，蹦跶着走过去穿鞋。

　　乔连看了她一眼，转回头，对方雅父母说：“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方雅听见急了，鞋还没穿好：“乔连——”

　　方雅父亲咳了下：“走什么，不是都没吃饭吗？”

　　方雅母亲：“小连，不急着走，你们年轻人的事以后再说，今晚先吃饭，我都已经做好了。”

　　“是啊，你先陪我吃顿饭嘛。”方雅穿好了鞋，又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

　　方雅父亲看了眼自己女儿，实在没眼看，嘴角抽了抽，转身向餐桌走去。

　　乔连站在原地，顿了顿，最后还是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