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倒数三声》乌怜

62、第 62 章

　　案子还在进行。

　　之后有一天，乔蔓找到赵言亭老婆。

　　“赵太太，您丈夫告诉我，你们婚前签过协议，你好像从来没跟我提过，协议能让我看一眼吗？”

　　赵言亭妻子很镇定：“好啊，我给你看，我知道你怀疑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协议是我婚前主动要签的，如果我一开始是为了钱的话，怎么会主动要求签这个。”

　　赵言亭妻子把协议找出来，递给乔蔓。

　　乔蔓看完了协议，合上，然后说：“赵太太，我查到一些证据，你在国外旅游时有些消费并不合理，你买的那些包里面，有一个意大利的品牌卖的包价格高达几万十几万，你经常买，但很奇怪，那个品牌十分小众，在意大利租了个简陋的门面，是一个小作坊。”

　　赵言亭妻子动作一滞，脸色微变，目光看向乔蔓，又顿了顿，干笑了下：“这……这有什么，我哪懂这些，我看他们家的包设计得挺好，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不行吗？再说了，多少大牌都是从小作坊做起来的，这有什么稀奇。”

　　乔蔓嗯了一声，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继续说：“但是，那家店的老板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前跟你交往过，你跟赵言亭在一起之前你们就已经分手了，但你跟赵言亭在一起后，你跟他又有了联系。”

　　赵言亭妻子这时显然已经知道乔蔓来者不善了，她脸色又是一变，仓促间抚摸了下指甲上的美甲碎钻，之后抬起头来，轻笑着说：“这能说明什么，乔律师，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认为我出轨了？这样就代表我出轨了么，你能查到我开房的证据吗，我买个包而已，招待我的都是店里的店员，我哪知道老板是他，我难道像你一样闲，买个包还调查一下老板是谁，说话要有证据的，乔律师。”

　　“我没说你出轨。”乔蔓平平直视她：“赵太太，你这两年在这家店花的钱，加起来都能在京市买一套小户型了，本来你们把赵言亭当成提款机，日子也能过得很滋润，所以你当初才主动要求签婚前协议，让赵言亭更加信任你，但是我查到，你前男友喜欢赌博，最近正好输光了手上所有的钱，还倒欠了一笔，现在急缺钱用。”

　　乔蔓的话音才刚落地，对面的女人就坐直了身体，抱臂环胸，靠着椅背，毫不客气地扬唇讥讽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听都听不懂，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乔蔓？！”

　　赵言亭妻子一张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毫不避讳地写着恼怒二字，乔蔓却像是看不见她的脸色一般：“我会这样说，手里当然就有证据。”

　　“你……”赵言亭妻子嘴里匆忙吐出一个音节，又赶紧止住，然后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她这句话的真实性一般，目光在乔蔓的脸上逡巡几秒，过了会，才松开双臂，带了点咬牙切齿般道：“乔蔓！你疯了吗，你查我干什么？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代理律师！”

　　“许小姐。”乔蔓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出来的，你跟你前男友早就商量好了吧？你之前为了获取赵言亭的信任主动签了婚前协议，结果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现在你们急需用钱，但正常离婚的话你拿不到一分，所以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起诉，而是私下跟赵言亭协商，拿到你们想要的。许小姐，现在我要终止代理，按法律规定，委托人故意隐瞒与案件有关的重要事实，存在重大隐瞒的情况，我有权终止代理。”

　　“乔蔓，你想要多……”许西平想说什么，又看了她一眼，眼睛一闪，目露防备：“乔律师，你身上不会带了录音笔或者别的什么吧？”

　　乔蔓眸光变冷。

　　许西平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冷笑道：“行，乔蔓，终止就终止，你以为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的律师了？”

　　乔蔓看着面前这个虚张声势的女人，本想马上离开，但想了想，还是道：“许小姐，你的丈夫对你不错，而你的前男友本来已经跟你分手，在知道你跟赵言亭在一起后又马上缠上你，明显是冲着钱来的，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不懂得权衡利弊的女人，为什么能容忍他不断找你要钱，不是因为感情吧？”

　　许西平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她在乔蔓说完以后，眼中的防备似有些松动，但也只是一瞬间，便立即垂眸，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乔蔓声音降下来，耐心道：“许小姐，你化妆和美容其实花钱不多，你平时最大的开销其实都偷偷摸摸地用在了你前男友身上，为什么你愿意无条件纵容他，因为他威胁你对吗？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的底细，他知道你做餐厅服务员以前是……”

　　“——住嘴！”

　　许西平没料到乔蔓居然连这个都查到了，声音尖利地大叫了一声。

　　这一次，她的脸色实在慌乱，慌乱到连厚重的粉底都遮掩不住。

　　“咯噔”一声响起，许西平的手有几分哆嗦，她一下子没拿稳手里那杯咖啡，杯子在脚边掉落，碎裂了一地，褐色液体洒在地上，有一些咖啡溅在了她的白色高跟鞋鞋面上，她却浑然不觉。

　　乔蔓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劝道：“收手吧，把一切都讲给赵总听，赵总未必不会原谅你。”

　　“原谅？哈哈……”许西平高亢地大笑了几声，笑得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等她终于笑完以后，才擦擦眼角说：“乔律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

　　许西平勾起唇，轻哼一声。

　　她的身体慢慢前倾，看着乔蔓，手伸上前来扶上乔蔓的脸，手指上闪着碎钻的美甲甲片轻轻在乔蔓的脸上划动，眼底毫不避讳地闪过了一丝嫉妒的暗芒。

　　乔蔓面不改色，因为看穿了许西平的外厉内荏，眼中不免露出了一丝怜悯和同情来。

　　“真好啊乔蔓……”许西平眯起眼睛，不知是看着她还是通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嘴里喃喃道：“皮肤真白，真水嫩！”

　　乔蔓端坐着。

　　“乔蔓，你这张脸长得这么好看，什么有权有势的男人见了都会喜欢吧？”许西平的手在乔蔓脸上触摸着：“……你劝我收手？像你这种不仅长得好看，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家里人都宠着，万事不用愁的乖乖女，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出这种话，你想象得到我们这种人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你不知道！”

　　“我们这种人，我们这种人……我十四岁就被我爸卖了你知道吗？！”许西平眼里充斥着血丝，触在乔蔓脸上的手有些颤抖，唇也止不住地哆嗦，“你知道我经历过多少个男人吗，你跟我差不多大，我早就已经不干净了，可你呢？你那时候正在教室里舒舒服服地念书呢！”

　　许西平大吼一声，恨恨地说：“你让我跟赵言亭摊牌，我怎么摊？要是赵言亭知道了，他还会要我吗？一个大我二十多岁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我都配不上，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有钱的傻缺，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可是那个姓罗的畜生又找上门，不停问我拿钱，像个无底洞一样，只要我还是赵言亭的老婆我就一日不得安宁，够了，我真的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干脆就离婚，从赵言亭身上再捞一笔，从此以后，谁都不能再威胁我，我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不受任何人威胁！”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从乔蔓脸上撤回手，埋着头，捂在自己脸上，眼泪从指缝滑落。

　　……

　　乔蔓在这次案件中产生了重大失误。

　　事后也做过补救。

　　但有点晚。

　　那段时间媒体一直缠着赵言亭，赵言亭公司股价一路下滑，餐饮店生意也受到了影响，营业额下滑，案子还没开审，赵言亭已经名誉扫地。

　　乔蔓再次见到赵言亭的时候，是在医院。

　　在病房里，乔蔓见到了赵言亭的弟弟，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叫赵规令，一直在国外读书，大学学的是音乐，毕业后和朋友在国外组建乐队，但一直没有什么成绩。

　　赵规令比赵言亭小十九岁，赵言亭亦兄亦父，跟赵规令感情很好。

　　她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听见赵规令怒气冲冲地说：“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不是张秘书跟我说，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要不是我打你电话打不通，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我真想找人弄死她，我早就说了，她肯定是冲你的钱来的，你偏不信，还让我说话客气点。”

　　赵言亭声音十分平静：“死了也没关系，我以前就已经写好遗嘱了，我死了，我的钱全都是你的，公司也归你。”

　　“哥，你忘了我对经商不感兴趣吗，我是玩乐队的，再说了，我是那块料吗？”

　　“那你就好好学，从今天开始，你就别搞你那个乐队了，在公司好好学习，反正这个家业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你也不小了，以后……乔律师，你来了。”

　　赵言亭看见了她。

　　赵规令顺着赵言亭的目光偏头，看见了她，问赵言亭：“哥，这谁？”

　　赵言亭温声说：“这是西平之前请的律师。”

　　赵规令一听，转而怒视道：“哟，是那个女的请的律师？喂，你来这里干什么，居然还特地找到病房来，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收拾！”

　　“赵规令！”

　　赵言亭咳了两声。

　　“哥。”赵规令忙过去扶着赵言亭。

　　赵言亭摆摆手：“行了，乔律师是来探病的，是我同意让她过来的，我有事和她说，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你先出去吧。”

　　赵规令忿忿不平地看了她一眼，朝赵言亭道：“哥，你有什么事要跟她说？你让方律师跟她说就好了，不用你操心。”

　　“出去。”赵言亭道。

　　赵规令站了几秒，最后拗不过，这才出门。

　　乔蔓等他走后进了病房，看着赵言亭。

　　赵言亭穿着病号服，看着比之前要憔悴很多，神态却比之前平和安稳。

　　乔蔓把手里的鲜花递过去。

　　赵言亭接过，放在床头，然后嗓音温和：“乔律师，请坐。”

　　他面对乔蔓时的态度跟面对赵规令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乔蔓目光动了动，没有坐，把花送出去后沉默几秒：“赵总，我说几句话就走，媒体说……”

　　赵言亭一笑，马上打断道：“哎，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别信媒体的，媒体说我自杀了，这怎么可能呢，乔律师，我一直都有心脏病，昨晚睡觉的时候恰巧犯病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及时拿到药而已。”

　　乔蔓开口道：“赵先生，对不起，我想向你道歉，这个案子，是我一开始没有弄清真相。”

　　赵言亭看起来依旧和气，他摆摆手道：“道什么歉，你是个律师，不是警察，再说了，警察都不见得会管别人的家务事，别说你了。我自己的事情，主要责任在我，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是不会自杀的，规令性格不稳，现在还没有成长起来，我怎么能这个时候死。”赵言亭看了眼病房的窗口，回过头来，笑着说：“乔律师，你真不用在意。其实钱我是不在乎的，我只是好面子而已，我跟我前妻是大学同学，婚后我才发现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我前妻对我有感情，但她想要自己的小孩，最后我们还是离婚了。我离婚以后一直没有结婚，跟西平认识是在一家餐厅，当时有人为难她，我替她解了个围，她很感激我，我看她工作勤勤恳恳，人很善良，长得也很漂亮，于是我就动了心思，后面我告诉她我不能生育，她也能体谅，然后我们就结婚了，可惜……结果是我看错了人。”

　　乔蔓说：“赵总，我已经跟您太太解除委托了，您公司运营状况良好，股价只是暂时下滑，相信再过不久就能涨回来，京市富商多如牛毛，媒体很快也不会再关注你这个案子。”

　　“我听说了，辛苦你了。”赵言亭温声道。

　　乔蔓忽然道：“赵总，我有一点疑惑，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你几句？”

　　赵言亭：“什么，你说？”

　　乔蔓顿了几秒，然后说：“我查到一些东西，我在想，我能查到的您应该也能查到，关于您太太的一些事情，或许你是清楚的。”

　　赵言亭沉默了一阵，然后点点头，抬起眸来，目露赞许之色，从从容容地夸赞道：“乔律师，你都查到了什么？哎，要是规令像你一样就好了，你才这个年纪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规令比你还大几岁，却一事无成，他被我们给宠坏了，做事不过脑子，很让我放心不下来。”

　　乔蔓摇摇头：“我经常有犯错的时候。”有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赵言亭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说：“乔小姐，你知道吗，西平前几天已经联系过我了，案子我们私下已经协商好，我给了她一笔钱，帮她移民，她这个人有着杂草一样的生命力，学东西很快，我相信她在国外能好好生存，从此以后她就可以天高海阔，好好过完她这一生。”

　　乔蔓听后，猛地抬起头来，丝毫没有掩饰得住眼底的惊讶。

　　关于这个离婚案的结局，她设想过很多个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地问。

　　赵言亭笑了下，淡淡地说：“乔律师，你猜的没错，在婚前婚后，除了我太太跟她前男友私底下的来往我不清楚以外，别的我都清楚。”

　　乔蔓目光一顿，而后闪过了一丝了然。

　　……果然是这样。

　　赵言亭失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人是不会轻易结婚的，西平以为我就只是和她签了一份婚前协议作为保障，不，其实她从前是做什么的，家里什么情况，经历过什么，我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乔蔓怔愣片刻，旋即欣喜道：“这么说……如果您太太早点跟你摊牌的话，你会原谅她的对吗？”

　　“我会。”

　　赵言亭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说。

　　乔蔓呼吸微滞。

　　赵言亭又看了眼窗外，继续说：“乔小姐，你知道昨晚我发病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

　　“我在想，如果西平在我身边的话，她会第一时间帮我拿药的。”赵言亭的声音飘荡在病房里：“西平其实没那么坏，只是她太低估我对她的感情了……我其实早就知道她的出身，但我比她大那么多，也不能生育，我这个年龄，都够做她父亲了，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呢？我知道她以前过得苦，就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她婚后喜欢花钱，我以为她是从前穷怕了，总归也没多少钱，也就随她去，没想到，她这个钱居然是花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那……”虽然明知不可能，乔蔓还是试探着问：“那现在呢，你还愿意原谅她吗？”

　　“现在？”赵言亭低笑了下，摇摇头：“不愿意了，没出这个事以前她要是肯老实跟我交代的话，我或许还会原谅她，但现在，乔律师，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知道她有苦衷，但我们不可能了。”

　　赵言亭音调沉稳。

　　他现在说不原谅跟之前说会原谅时的态度一样的斩钉截铁。

　　有些事发生过就不能当作没有发生。

　　乔蔓沉默良久，不知是失落还是怅然。

　　这时，赵言亭忽然看她：“乔律师，你有男朋友吗？”

　　“？”

　　乔蔓抬眸，对这个话题的突然转变有点莫名。

　　“我家规令虽然脑子不行，但长得还是很帅的，我也准备把公司交给他，要是你愿意跟他在一起……”

　　乔蔓想也不想：“赵总，我看不上他。”

　　赵言亭：“……好。”

　　“那我先走了。”

　　乔蔓转身就走，赵言亭没有开口留她。

　　赵言亭老婆，现在应该称为前妻，她拿了钱后，从此在国内消失无踪。

　　乔蔓办完了事，回家时听了一首老歌，周华健的《难念的经》。

　　——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路上，乔蔓看见一家火锅店，这才惊觉自己这两天又没吃什么东西。

　　她想吃点辣的，刺激刺激寡淡的味觉，于是她走进了那家火锅店。

　　在店里，乔蔓对着一大堆调料犯了难，她不太会调蘸料，正想拿出手机搜，身后有男人笑了一声：“不会调吗？”

　　乔蔓回头，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士。

　　那人眼中带着笑意，乔蔓在调料区让开，淡淡地说：“不好意思，你先吧。”

　　男人没动，而是问：“要不要我帮你调一份？”

　　乔蔓：“不用。”

　　男人又道：“别客气，我帮你吧，你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乔蔓看了他一眼，男人身上随随便便佩戴的一个腕表价格大约都是一名在京工作的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一年的薪水。

　　乔蔓一向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她身边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但她也不是在外随随便便都有人敢搭讪的。

　　或许是身上的名牌服饰给他的底气。

　　男人脸上露出自认为得体的笑容，像一只正在开屏的公孔雀，散发着浓重的雄性气息。

　　乔蔓又向旁边挪开一段距离，再次重复：“不用，你先。”

　　这次声音里明显添了一层防备和冷淡。

　　男人顿了顿，终于没再开口。

　　乔蔓和那男人选的都是靠窗的位置，吃火锅的时候，她感觉他和他同伴的目光频频看向她。

　　她突然感觉索然无味，吃了几口后就没再吃，结账走出火锅店。

　　回到家，或许是着了凉，当天夜里，乔蔓发起了高烧来。

　　深夜里，她又独自一人赶去医院输液，输液的时候，眼睛半眯半睁间，迷迷糊糊中，张玉，许西平，赵言亭，何芸，乔耀文，乔正，林时衍……等人的脸从她脑子里一一划过，闹得她睡不安宁。

　　打了两天吊瓶后乔蔓回了家，起草了一份辞职信。

　　乔蔓在律所有个关系很好的上司，是律所的合伙人，也是她刚进律所实习时就带着她的律师，同时还是雁浦毕业，长她很多届的学姐。

　　赵言亭案后，乔蔓打算辞职转行，师姐私下找她长谈。

　　乔蔓大概知道师姐要说什么。

　　师姐说：“乔蔓，我们做律师的，得罪人是常事，有的时候还会受到恐吓威胁，心理承受能力得强一点才行，赵言亭这个案子，你也是被蒙骗的一员，而且你也及时止损了，没人会追究你的责任，这些事情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乔蔓摇摇头：“也不全是这个案子的原因，师姐，我想清楚了，我觉得我还是不太适合这一行。”

　　“哪里不适合了？”

　　“我在法律方面并没有天赋，其实我在很多方面都没有天赋，我不能把自己当成救世主，高看了自己的能力。”

　　师姐唇角挑动了下，用勺子慢慢搅动着咖啡，看着她说：“你能力怎么了？律师想赢是很正常的，许律他们上次办的那个‘昌洋-长力案’，你知道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当然回报也很可观。乔蔓，在我看来，你的问题倒不是能力，而是你的心态。”

　　乔蔓看着师姐杯里的咖啡，像是看见赵言亭老婆那双白色高跟鞋鞋面上被溅上的咖啡污渍。

　　胃里好像又有点不适。

　　她自己面前的咖啡一动未动。

　　“你能力很强，我看人不会有问题，你的缺点是心态。”师姐说：“要是你是一个有野心的律师倒还好，问题是你不是，你接案子，总是接一些站在正义一方的案子，外面有人说你不折手段，笑话，要是你真有那么不折手段，完全可以接一些不那么光明的案子，这样，你获取的利益更加可观。”

　　师姐笑着说：“但是我也很好奇，你替那些……弱者伸张正义，为了赢得官司，确实不计较任何后果，你很激烈，你为什么这么激烈？”

　　乔蔓有点迷惘：“很多人做律师，不就是尽一己之力，替弱势群体说话？”

　　“也不是，”师姐抿了口咖啡：“有些人不是那样的，他们图的是利益二字。”

　　“师姐，你要的是什么？”

　　“你猜我图什么？”师姐俏皮地眨眨眼。

　　乔蔓笑了下，随即正色道：“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我就是想替弱势群体说话，我做律师就是为了这个，我就是要帮她们离婚。”

　　“弱势群体一定是女性么，不见得吧，那么多个案例不记得了？”

　　“我有保持警惕。”

　　“你的确保持了警惕，幸好还没那么傻。”师姐：“离婚案件，一般都是女性提出离婚比较多，在婚姻中女性遭到背叛比较多，这是事实，但这只是一般而言，你也不能一慨而论，不能一开始就假定所有的女性都是受害者，乔蔓，你很容易相信女性。”

　　乔蔓：“我知道，我也有反思。这几年，一开始我办成了一个案子会很有成就感，但是现在每办一个我都很累，我能感觉那些案子在反噬我，情绪上面的反噬，我很厌倦听那些委托人不厌其烦地说她们背后的故事，这些故事千篇一律，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事情，不管是富商离婚还是明星离婚，都换汤不换药，逃不开利益两个字，我太高估自己了，其实我根本不想听，听不得这些。”

　　“人性都是很难看的。”师姐看她一眼，进入正题：“乔蔓，要不调你去别的组，你的能力没有问题的，我调你去别的组，你会更有前途，也更有钱途。”

　　“不了师姐，我想出国。”

　　“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你学法学了四年，从业三年，胜诉率很高，以后一定大有作为，从头再来的话，从前的一切都不作数，又要从头开始，你确定？”

　　“确定。”

　　“……或者你可以休个长假？去旅游？散散心。”

　　乔蔓抬眸：“不用了，师姐。”

　　师姐伸出手来：“好，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就不多挽留了，我相信你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好，加油，师妹。”

　　乔蔓跟师姐握了下手，又拥抱了一下：“谢谢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