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倒数三声》乌怜

29、第 29 章

　　“曾月住院了？”

　　晚上回去以后，乔耀民问。

　　乔蔓从医院回来有点晚，忙了一天，这会坐在沙发上，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轻轻弹了下茶几上的玻璃杯，震得杯里的牛奶微微泛起波澜，闷闷地嗯了一声。

　　乔耀民皱眉：“曾月年纪轻轻的生了什么病闹到住院这步？”

　　乔蔓淡淡地说：“心内膜炎。”

　　“曾月初中的时候还经常来我们家吃饭呢，都好久没见过她了。”唐如英叹了口气：“之前说要结婚，结果临到时候又分手了，现在住院身边也没个人陪。”

　　乔耀民说：“曾月爸爸妈妈是不是初中就离婚了，然后又马上各自都结婚了？”

　　乔蔓：“嗯。”

　　“那她跟着谁？”

　　“跟她外婆。”

　　“她父母都不……”乔耀民顿了顿，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无可奈何地说：“这些人都是怎么做父母的！”

　　唐如英：“以前曾月每次来我们家都笑嘻嘻的，穿的用的都挺好，还有司机接送她上学，看不出来……”

　　“她就那种性格。”乔蔓端起牛奶抿了一口：“她跟父母都合不来，动不动就吵，她父母离婚当然不愿意养她。其实她跟着外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外公外婆家里有钱。”

　　这倒是。

　　乔耀民感慨：“她现在也算是自立门户了，自己开了公司，手底下养着那么多人。”

　　“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她经常要带着团队出差谈业务。”乔蔓一口气把牛奶喝光，放下杯子。

　　乔耀民点点头：“你们两个都不容易，年纪小小的就去外地读书，曾月她自己一个人在江市住，乔蔓，过段时间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了你就也是一个人了，你们两个要互相照顾才行。”

　　唐如英说：“乔蔓，你每天给曾月送饭过去吧，我们离得近很方便，我煮好了你带过去就行。”

　　乔蔓摇摇头：“曾月不肯麻烦我。”

　　乔耀民：“这有什么麻烦的。”

　　乔蔓笑了笑：“还是算了，我多去看看她就好。”

　　乔耀民：“那明天我们也去看看她吧？”

　　唐如英点点头。

　　乔蔓第二天和大伯他们一起买了些水果和牛奶去看曾月，大伯他们跟曾月聊了聊，叮嘱曾月多多注意休息，又在病房待了一阵后才回家。乔蔓却没走，她继续留在曾月的病房陪她，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才准备回家。

　　“有什么事就叫我。”乔蔓拿起椅子上的包起身。

　　曾月捧着手机：“赶紧回家吃饭吧。”

　　乔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止住脚步，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吃得下饭吗，我不舒服的时候都吃不下东西，你早餐都吃了？”

　　曾月头也不抬：“吃了。”

　　“那等会午饭到的时候也记得多吃点，不然身体怎么好。”乔蔓说。

　　“知道了，大哥，你要这么不放心要不干脆留下来亲眼看着我吃，”曾月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好歹我是个成年人好吧，公司还有一堆事呢，我肯定想早点出院，快走吧，都中午了，让我打两局游戏。”

　　乔蔓笑了笑说：“行，你有分寸就好。”正准备往外走，门又被敲了下。

　　乔蔓以为是送餐人员，走过去开门，一看，居然是林时衍。

　　林时衍没穿白大褂，身上穿的衬衣西裤，他看见乔蔓后说：“我猜你就在这里，准备回家了？”

　　乔蔓对他点了点头。

　　林时衍说：“正好，我送你下楼。”

　　中午电梯人比较多，林时衍带她走楼梯。

　　他们两人走在一起，林时衍好像真的只是送送她一般，没开口说话，乔蔓只好先开口：“昨天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林时衍看着前面的路：“急诊那边送了一位急性上消化道出血并发多器官功能衰竭的老太太，陈院主持多学科会诊，昨晚病情稳定了，但是今天凌晨四点又开始便血，现在已经再次稳定了下来，还要继续观察。”

　　具体的治疗手段，林时衍没跟她说。

　　乔蔓：“你吃饭了吗？”

　　林时衍嗯了声说：“现在正准备去吃饭。”

　　那还不快去。

　　乔蔓默默腹诽，顿了顿说：“你们平时也这么忙？需不需要每天查房？”

　　他们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住院部大门外面，食堂跟乔蔓要走的林圳后门不同方向，林时衍带着乔蔓来到大门旁边的绿化带旁，站定了脚步：“看情况，我挺喜欢查房的，这样病人会对你更加信任，忙不忙的也就那样吧，每天的时间肯定是填满的。”

　　林时衍站在绿化带前的石阶处，乔蔓站得要靠里面一点，绿化带内是草地和高大的香樟，中午的阳光要强烈一些，高大的香樟树投下一片阴影，将站在里侧的乔蔓遮得严严实实，林时衍那边则有日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他的脸上。

　　虽然林时衍语气一派轻松自然，但乔蔓觉得，他工作中应该碰到过不少难缠的事。

　　乔蔓沉默几分。

　　林时衍垂眸看着若有所思的乔蔓，忽地开口：“不过我要是有女朋友了的话肯定会腾出时间来。”

　　这话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在对谁保证。

　　？

　　乔蔓悚然一惊，旋即有些不自然地抬眸看了看他。

　　中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林时衍表情从容。

　　他们说话的时候，住院部的大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医院里悲欢各不相通的人步履匆忙。在这么一个经常上演着无能为力的地方，他跟她站在住院部一楼的景观花园前，秋高气爽的十一月初，阳光的斑驳碎影中，林时衍身姿笔挺。

　　他倒是淡定。

　　乔蔓眼眸微垂，想了几秒只说了句：“先去吃饭吧。”

　　林时衍没说话，抿着唇，目光落在她脸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压缩了般一点点变得粘稠。

　　“乔蔓。”林时衍忽然沉声说：“你是不婚主义吗？”

　　听了这话，乔蔓抬头看他，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认真，半响，她才说：“是，确实不想结婚。”

　　林时衍一双眼睛静如幽潭。

　　他淡淡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乔蔓一到秋冬季节就手凉脚凉，这会因为一直站在阴影里，哪怕是中午，乔蔓还是感觉自己慢慢失了温度，她无奈地说：“可能是我发现自己有太多缺点了吧，比方说我生活自理能力不强，人际交往能力不强，性格可能也容易剑走偏锋，其实除了读书，我确实别的什么也不会，恐怕承担不了作为某一个人的妻子、母亲这样的角色。”

　　林时衍：“以你的长相，恐怕初中就有男生追你了吧，你好像对谁都是拒绝，你那么早就发现自己不适合结婚了？”

　　乔蔓猛地抬头：“对，我那么早就发现了，不可以吗？”

　　林时衍动了动唇，还想说话，却发现乔蔓不自觉地抓紧了包带，身体挺直，她说话声音虽然轻，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冷硬，那是一种防备的姿态，他可能快触及到她的雷区了。

　　“抱歉。”他及时止住话头。

　　意识到什么，乔蔓镇静了几分，声音低了几度，软和了些：“没事，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去吃饭吧。”

　　等了几秒，林时衍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乔蔓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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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那不是时衍吗？”

　　林圳住院部后面的停车场上缓缓开出一辆车，向正大门方向驶出，那车在医院的马路上缓慢行驶，车内忽然传来一道中年女性的声音。

　　车内，关微听见了她说的话也透过车窗往外看，一看，果然是自家儿子。

　　林时衍站在住院部大楼门口正跟人说着话。

　　跟他说话的人差不多半个身子都掩在绿化带的树下，但从身上穿的风衣，肩上的包和垂在腰侧的手来看，是个年轻女性。

　　关微直觉不对，林时衍跟这姑娘说话的模样似乎格外认真。

　　关微招呼司机将车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看了会，没多久就见那道身影转身走了，她儿子面上情绪看不出喜怒。

　　“那个女孩是谁？”

　　关微看见了跟林时衍聊天的女孩的正脸，觉得有点熟悉，心里琢磨着，嘴上却说：“病人家属吧。”

　　“可能是，时衍是不是要去吃饭，正巧我们也是，叫上他啊。”

　　关微笑着说：“不了，他吃饭十分钟搞定，等下还有时间休息，要是我们带他出去吃饭，他又要不耐烦了，晚上我再叫他回家吃饭。”

　　于是车缓缓开走。

　　林时衍冷不丁被母亲大人叫回家吃饭，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

　　林家人一贯闲不下来，吃完饭后休息了会，林时衍洗完澡后在自己房间看书，看了没多久，关微敲了敲林时衍房间的门，给他端了一杯热牛奶进来。

　　林时衍穿着宽松的居家运动服，坐在书桌前：“谢谢妈。”

　　关微淡淡嗯了声，给他送完牛奶以后在他房间转了几圈，然后伸手拿起他书桌上的相册看，人一直没走。

　　林时衍的房间布局装饰都跟高中时一样，自从上大学以后，他就不怎么在家，他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关微都没动过。

　　关微现在手里拿着的相册，是他们高中毕业时的班级合影。

　　卧室一片安静，林时衍将书翻了一页，终于有点看不下去。

　　关微性格雷厉风行，她这么多年在工作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对于儿子，从来不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操心。

　　林时衍放下书，喝了一口牛奶，“妈，你有话对我说？”

　　关微手指摩挲着林时衍的高中毕业照，淡淡地说：“乔蔓回国了？”

　　林时衍：“……”差点没将嘴里的牛奶喷出来。

　　关微不说话的时候有点严肃，性格也比外公凶很多，小时候，除了林时衍自己和江落晚，院里的孩子都有点怕他妈。

　　林时衍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他妈的嘴里听到乔蔓的名字，他有点头疼：“妈，你怎么知道乔蔓的？”

　　关微一见儿子的脸色，就知道她猜对了，今天她在林圳看见的女孩跟高中毕业照中的模样相差不大，就是乔蔓。

　　关微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相册放林时衍面前，冷笑了下：“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不光我知道，你爸也知道。”

　　林时衍也看着这张相册。

　　他书桌上有三张相册和一台老式的电脑，三张相册里面，一张是他们一家人的合影，一张是他和周廖抱着篮球的合照，一张是他的高中毕业照。

　　毕业照上，老师和部分同学坐第一排，乔蔓站在第二排最左边，他站在最后一排正中央，不知情的人看了，任谁都看不出名堂，只会以为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相册。他将这张相册放在书桌上，放了十多年，一直以为关微毫不知情，现在看来，关微不仅知情，还一直没有点破，在这十多年里，她经常来他房间打扫卫生，帮他擦拭相册，不知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林时衍抬眼看了下老妈，心头忽然软了几分。

　　他拿起相册，低低问：“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关微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高二的时候，我去你们学校参加活动，你那时候就有点不太对劲，后面还托你舅舅从国外给你带mp4回来，大学去雁浦读书就算了，毕业以后还留在京市工作，你说我知不知道？”

　　林时衍摊了摊手，无奈地笑了下：“那爸呢，你跟他说的？”

　　关微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