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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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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衢山,山腰。
花启春极缓地爬着山梯,头顶的叽叽喳喳声从上山起就没停过。爬了大半天,他实在是走不动了,找了块山壁靠着,听到女孩高亢的说话声越来越远,花启春深深地叹了口气,蓄足了力,疲惫又无不幽怨地喊道:
“月蝉溪!!!”
“蝉溪~~”
“溪~”
几声回音荡在山间,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顷刻,头上飘来月蝉溪的回复:
“怎么啦!!!”
“么啦~~”
“啦~”
花启春掐指一算,距离勾芒给他过的成年礼已经过去至少二百年了,这种无聊的隔空喊话小游戏实在是太幼稚了,已经不适合他了。于是当机立断,指间飞出一道金光,一瞬之间,回音停止了,一个披着浅蓝斗篷的红发女孩出现在花启春面前。
月蝉溪摘下蓝兜帽,捋了捋乱掉的麻花辫,眨了眨透亮的水蓝双眸,道,“怎么了呢,花先生?”
“……”花启春无语:“你不累么?”
“您多虑了,花先生,我……”
“我累了。”花启春打断道。
“什么?”
“你懂我意思么,”花启春也眨了眨眼,“天黑了,我累了。”
此时还是下午,阳光只是不像午间的那样毒,但绝对不是所谓“天黑”。
月蝉溪不懂,但尝试理解:“那咱们下山休息?”
这傻孩子。花启春叹道:“首先,休息不必下山,其次,我找地歇着,你继续爬山。”
“可是……”月蝉溪还想再说些什么。
“爬到山顶见到东方圣手后,用昭昭花传音于我。花启春摆手道:“快去吧,你哥的病拖不得,别让他等着急了。”
女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花启春望着她的背影,一瞬间有些恍惚。
月蝉溪和她的亲哥哥月希曼是他刚到西北的时候认识的。他形影相吊久了,那一回不知从哪里来的良心,向来不问世事,孤芳自赏的性子居然让他向同样无援的兄妹二人伸出援手。熟悉的套路里,这种反常情节通常不会给当事人带来什么好事。但是显然,后来的事情却与之相反。好人花启春曾在夜深人静中细细回想着与他们初遇的场面。那二人应是自远方而来,都有着一双澄澈的碧蓝双眸。尤其是月蝉溪,女孩年龄尚小,就眨着大大的,那么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那神态是可爱的,柔软的,却如同一柄利刃一般,随着双眼的眨动而出鞘,直直地刺向了花启春的心口。
太熟悉,太熟悉。虽然颜色有异,但足以想起一位故人。
像谁呢?
“松香啊……”他喃喃道,话音刚落,他似乎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于是唉声叹气,不再想了。
但歇还是要歇的。“衢”有四通八达的意思,无数的路通往不同地方。花启春选了一条小径,没走多久,豁然开朗。九衢山虽被称作山,但实际上完全可以称之为城,从山脚到山顶都不乏人烟,当然也有商户。花启春进了一家茶铺,人出乎意料的多,靠窗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他便坐在了门边,招呼茶童,点了壶门口招牌的“夕绯颜”。
眼前忽然一闪,一朵附着月蝉溪能量的,发着淡淡蓝光的昭昭花飞来。花启春触碰到小小的花瓣,问道:“怎么样,到山顶了吗?”
耳边响起月蝉溪的声音:“还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花先生,好多人啊,”月蝉溪委屈道:“可能得爬到夜里去了。”
花启春道:“我这里人也不少,什么世道,都是来求医的么?……喂?”
月蝉溪夹杂在人群中,乱糟糟的,听不清他的声音,干脆摁灭了昭昭花。
花启春一脸黑线,抬起头,一抹亮色闯进眼前。眼前女人一身鹅黄绣花袍,雍容华贵貌。栗色长发披散下来,头上还插了朵浅黄色的花。微笑道:“拼个桌。”
花启春礼貌回应。环视周围,确实是座无虚席。
那女人抬手,一个正忙着的茶童放下手中茶碗,三两步跑过来,恭敬道:“慈姐!老样子么?”
女人颔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他爱观察别人,由其对眼晴情有独钟。和月蝉溪不同,慈姐有着一双凤目,眼尾微微上挑,却不刻薄,反而透露出一种对万事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感。对上她的视线,那人轻笑,花启春移开目光,却满心都是那双眼睛。
竟又有一种熟悉感。和松香也有些神似,但他笃定,自己还曾见过一双这样的凤眼。
正思索着,只听一声“慢用”,是茶童端上两只粉釉壶。两人都点了夕绯颜。
对面女人将其中一只茶壶递与花启春:“缘分啊。”
这女人面善又和气,花启春笑着接过壶,茶水入盏,竟是和壸一样的粉色。花启春主动将这盏递给慈姐,又端起自己的杯子与她的相碰,接着一饮而尽。浓而不苦且泛花甜,九衢山的桃花最负盛名,这偏是当地特色之一的桃花茶。
花启春喝酒般饮茶,慈姐笑道:“干!”也饮尽。
之后二人无话,茶过三巡。
一朵小花从窗外飞入屋内,一旁一直无话,默默喝茶的慈姐看到那花后一怔,放下茶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花启春伸手接住昭昭花,月蝉溪传音道:“先生,山顶我曾到了,有小童与我说了,圣手下山游历去了。”
“是么,真是遗憾。“花启春沉思,又道:“那你先来找我,见面再想办法,如何?”
“那么,您在哪里呢?”
花启春向来对认方向一窍不通,还真不知道这茶馆在哪里,更别提独自去接人了。正打算干脆耗点力气,用昭昭花将月蝉溪传送过来之时,慈姐突然道:“你在山顶?”
昭昭中,月蝉溪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您是谁!”
花启春直接对慈姐道:“我妹子她是在山顶,要过来找我,问姑娘您告诉怎么走。”
慈姐对花启春道:“客气。”又透过小花对月蝉溪说:“山顶有座三人高的勾芒司春的雕像,看到了么?”
月蝉溪刚到山顶就看到了。那巨型木雕十分显眼,周围还有三两游人在参拜。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花启春身边有个会给她介绍地标建筑打卡地的女人,但毕竟见花启春要紧。月蝉溪闷闷地道:“看到了。”
慈姐索性从花启春的手中接过昭昭:“你身长几尺?”
月蝉溪更迷茫了,为什么这也要问! 没等吐嘈的话说出来,花启春便替她回答道:“五尺。”
慈姐颔首。从容对月蝉溪道:“你背对司春像往山下去,每走五十步,再向东走五十步。反复三次,见到匾额如“朝夕茶馆”,入门内走二步的便是。”又道“山有九衢,注意安全。”
月蝉溪不再说什么,昭昭的光黯淡下去。花启春将那花收入随身携带的包中,点头道:“多谢姑娘。我可否知道您的芳姓?”
慈姐笑道:“东方氏,名慈。您那昭昭花的法术出神入化,可是勾司春的人?又当如何称呼?”
“花启春。如慈姑娘所言,正是个打小念花经的。姑娘花容月貌,所知也多。”
这花是勾芒所创,只有其亲传才能使用,世人往往不知有此种法术的存在。但尽管花启春看此人面熟,却绝不是他曾认识过的。东方慈……估计是个不俗的人物。
于是又趁东方慈饮茶之时,秘密与月蝉溪传音:“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