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就像陈晋说的,时真仪并不难伺候。
而且可以说是情绪相当稳定的那一种了,稳定的没什么情绪,不太会大笑大闹的那种类型,什么反应都平平淡淡的。
意外的是,时真仪很喜欢晒太阳,即便没什么事,也愿意出来走走,纯为太阳而来。她原以为像时真仪这么白的人,肯定不太爱出门或者出门一定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做足物理防晒,结果都不是,她通常都是简单套条裙子就出门了,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到太阳底下。
好歹也该在旁边给大小姐打个伞,这才更符合她跟班的身份,黎月心里想着。不过时真仪没要求,她自己的奴性也还没培养起来,就算了。两人并肩走着,也没什么话,就像完成任务一样,阳光条满格了,两人便回去。
晚上时真仪有个局,车子开到一家私厨会所,位置比较隐蔽。会所整体呈典雅的中式建筑风格,青砖灰瓦。外墙周围还种了许多高大的竹子,兼具美观与私密性。
车子开到门口,时真仪临下车前告诉黎月:“一时半会完不了事,你要是无聊就四处走走,或者让司机送你回去,你在家里等我也行。”
黎月点点头:“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时真仪对黎月的乖巧也很满意。
晚上七点天还没有没有黑透,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时真仪在车上等的无聊,加上晚上也没有吃饭就下车打算找个便利店买点吃的。黎月从来没来过这一块,只能沿着胡同边走边看,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从她身旁缓缓开过。
黎月没有在意,只在专心觅食。车后座的男人也没有在意,只是手指无聊地划过手机一条条没什么意思的消息。
好在拐了两三个弯,终于看到一家便利店。黎月走进去,略过那些花里胡哨的便当,拿了一个最便宜的饭团结账。刚一出来,却发现天上稀稀拉拉地掉小雨点,直接走应该不会下大吧?稍一犹豫的功夫,雨势轰然变大,无声地回应她。
黎月挣扎了一下,看不到雨势停歇的意思,还是返回店里拿了把伞。
这场雨来得没什么征兆却异常的大,大到黎月甚至连前面的路都看不太清,只能抓紧雨伞凭着记忆走回去,还好她记忆不错。
陆席玉到地方之后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车里不紧不慢地抽着烟。这一次他看到黎月了,一个女孩费力地撑着伞走在雨中,紧握雨伞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大雨中她的身影愈显单薄清冽,走进了那辆他熟悉的车中。陆席玉歪歪头,没有放在心上,抽完烟才进了会所。
“哎呦,这雨下的这么大我正想给你打个电话接你去呢,还好你带了伞,没淋着吧?”黎月刚一上车,司机李叔就关心地唠叨起来了。
黎月笑笑说没有。廉价的客气话而已,并不用把这些话当真。要打电话早打了,何必等到现在,本来李叔也不是她的司机,非要算起来也没义务去接她,只是这种虚伪的场面话让她不适而已。
李叔看她年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人又和气就打开了话匣子,可能人上了年纪都爱说教,其中男人尤甚,李叔也不例外:“要我说你们女孩就该正经找个实习工作,对以后就业也有帮助,你看我女儿,暑假就去了大公司实习,多好啊。你跟他们这样的人混着没什么好处,你今年大几了?哦,开学上大二啊,正是时候,你看那考研考公啊,你都该准备起来了是不是,这个零碎的时间你都得利用起来,背背单词看看书做做题,你看你就干坐着。我啊这是看你懂事才跟你说这些的,别人我也不惜的说。”
说着李叔还拿出手机,给黎月看他女儿工作时的照片,公司不错的确算是那个领域里的佼佼者了,在这样的公司里实习过也算是给简历添彩了。不过,据她所知,这样的公司实习期的薪资低的离谱。
李叔还在继续滔滔不绝着:“我这丫头,就是现在工作太忙了,经常要加班,有时吃饭的时候都得处理工作,回家了还一个个电话不停呢,我跟她妈妈就怕她累坏了身体,不过这都是他们领导看重她。你看这工作啊,你就得干一行爱一行,这叫什么,这才叫敬业是不是。”
在这样的压榨下,李叔没有为女儿鸣不平,也没有对着恶意压榨的公司破口大骂,甚至连资本家的一句坏话都没有说。不知不觉,人就被调教好了,“敬业”应该就是这个社会最高明的包装了吧,人把韭菜茁壮长大好被收割的过程,赋予了一个高尚的定义——敬业。就像猪,敬业地活着,敬业地将自己吃得肥美,好被端上餐桌。
“你别看我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工作,我这纯粹就是在家闲着没事,才出来的。我们家在B市有房,我也不看重什么钱不钱的。但你们这些外地的小孩不行,你说你们得工作多少年才买得起房啊。哎呀,真是的我都替你们愁得慌。要我说啊,还得是找个稳定的工作,找个老实的对象把婚一结,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黎月曾经听陈晋提起过,李叔是老B市人,不过就是住在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的郊区,不过这并不影响李叔对本地人身份的骄傲。黎月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言语中尽显优越感的李叔,和日常在时真仪面前谨小慎微、低头哈腰的模样有些割裂。
黎月面色不变,全程既不纠正也不打断,静静听着,笑呵呵地应和着对方,装作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她其实也很虚伪,很擅长假装。
外面的雨还在下,如雨幕一般冲刷着。
不知等了多久,黎月靠在车窗上浅浅的打盹。手机突然响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是时真仪。
黎月放下手机,下了车才发现雨已经停了。走进这个会所,室内的山水景观比她想象得还要漂亮。时真仪就在包间门口站着,旁边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扶着她。
是陆席玉,这是黎月第一次见到陆席玉。
漆黑的眼眸偏像蒙着层水雾一样,让人看不真切。手里扶着烂醉的时真仪,面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只是平静。黎月不着声色地打量着,硬挺的衬衫微微松开一两颗纽扣,很好的展现了他的身材优势,宽肩窄腰长腿,再配上他那张帅的过分的脸,说是特殊从业人员她也信。可偏偏这人自有一股气定神闲的气势在,找不到半分讨好感。
陆席玉见到她来,没有说话就直接将时真仪交到她手上。黎月艰难地将时真仪扶上车,给她系好安全带,尽管她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找不着北了,可她的头发都依旧清爽,每根发丝都待在它们该待的位置,每根发丝都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车子发动,时真仪的酒品很好,即使喝醉了也不会耍酒疯。在黑暗里,她静静地看着时真仪的睡脸,想到刚才那个男人。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真的很帅,惊艳的余韵仍波及着当下的回忆。
到家后,黎月小心地将时真仪放到床上,再帮她把鞋子脱掉,盖上被子,全程时真仪都乖得不像话。
把时真仪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了,黎月回房灌了一大口凉水也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黎月照例醒得很早,看到张姨已经进厨房忙活了,过去提醒时真仪昨夜喝了酒,好方便张姨准备饭食。张姨见怪不怪了,熟练地调整了早上的食谱。
说完,黎月便自顾自收拾去了,等收拾妥当了再出来,就看到张姨端了杯蜂蜜水过来,黎月知道这是给时真仪冲的,伸手接过来给时真仪送过去。
时真仪听到声响,皱了皱眉,睁开一只眼睛。黎月把蜂蜜水放在床头,蹲下来看着她:“张姨给你冲了蜂蜜水,对胃好。怎么样,头还痛吗?”
时真仪边伸懒腰便摇了摇头,黎月继续温声道:“早饭很快就好了,等一会儿我来叫你。”
黎月悄声退出去,坐到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刷新朋友圈,有人晒着出去旅游的精修美照,有人文案自嘲,但配图却是妈妈亲手做的晚饭,还有一些黎月看不懂的游戏截图。黎月看看这个并不属于自己的豪宅,关上手机,兀自出神。
她和家里说找了个兼职,他们也只是嗯了声,没问她的兼职是什么,也不问她的住宿怎样解决,再也没有后话。她有时也怀疑,就算她死在外面了,她的家人也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恐怕只能等警方通知吧。
门铃声响。
张姨过去开门,来人竟是昨天见过的陆席玉。陆席玉也不见外,直接坐到黎月旁边的沙发上:“时真仪呢?”
黎月知道是在问自己:“在里面,还在睡着。”
陆席玉语调调笑:“还睡着呢。”轻车熟路地进了时真仪的卧室,两人不知道在房里说了什么,黎月听不清却也不敢用力听,只能僵坐在原处心里发痒。过了好一会儿,陆席玉才出来,表情看起来愉悦很多。陆席玉一出来就看见了有些别扭的女孩,嘴角挑了挑,这个时候才看清她的长相,清秀小巧的五官,却并是常见清纯气质,反而有一种野生未驯的生命力。像野外受惊的兔子,戒备警惕。
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假装、掩饰,骨子里的底气却骗不了人。尽管黎月已经搬进来有段时间了,但她和这样的房子仍有些违和,不敢随便坐,不敢随便碰,甚至大声说话都有些压力。但时真仪,陆席玉他们不这样,即便不是时真仪家,是一个新的他们也没去过的地方,黎月相信他们也会依旧从容。
他们司空见惯,所以游刃有余。
陆席玉突然来了点兴趣,“叫什么名字?”问她。
“黎月。”
“黎月,”陆席玉在嘴里重复,轻轻笑说,“不错,好名字”小月亮,挺好的。
时真仪从房间里出来,掠过一桌大大小小的精致饭菜,径直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陆席玉走了?”
黎月:“刚走的。”说完咬着筷子,抬头去看时真仪,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
“他…是你男朋友吗?”
时真仪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轻笑了声,摇摇头。
黎月也不再追问,劝时真仪:“吃点东西吧。”她是典型的中餐胃,看时真仪早上空腹喝凉牛奶,仿佛她自己的胃都在抽搐。盛了碗粥,放到时真仪面前。
时真仪也很赏脸地端起勺子舀了几口喝,时真仪自己胃口一般,但看黎月吃得很好,她也多吃了几口。
之前家里也给她找过其他的助理来陪着她,但她们大多很吵,黎月算是少见的安静的了,她的餐桌礼仪很好,也不会在餐桌上大声地放些喧闹的影视剧,只安静地吃着眼前的饭食,认真地近乎虔诚。
至于黎月在想什么,她没有什么多余的心力去关心别人的内心世界,随她爱做什么都可,只要不打扰到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