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史莱姆]树小姐今天也在装修哦》晏涂

69、装修的第六十九天

　　评议会使者离去的当晚，月明星稀，利姆露站在树屋的露台远眺皎月，背在身后的手却紧握着那封王太后的来信。

　　评议会的邀请是无论如何都需要走一趟的，身为魔王的自己亲自出面也代表了他对人类一方的重视，算是为未来在各国推行魔导列车做准备，反倒是这份来自西维鲁王太后的邀请才是让他犯难的地方。

　　他其实没想这么早就和这位王太后有接触。诚然对方是有树小姐赐福之人，伊芙长老在离去前也再三保证对方对自己绝无敌意，但他总觉得最近的一切都太顺利了。

　　开国祭倒也不提，主要是有关树小姐的线索，自从伊芙长老现身后就像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条接一条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可到手的线索越多，利姆露却越是觉得毫无头绪。

　　就像他至今为止都不明白树小姐来到他身边的理由是什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让观心者在自己的体内苏醒，不明白她怎么能在招惹自己彻底动心后又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明净的月光下，他又想起树小姐说的那句“你找不到我的”，想起她说得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笃定哪怕自己留下的痕迹被他找到，也拼凑不出一条通往真相的道路，而在那条路上，更是早早地就留有一位守路人镇守。

　　【利姆露大人，属下有要事相禀。】

　　苍影？

　　【什么事？】利姆露一边回应，一边走出树屋，手掌一合，熟悉的结界自树屋四周升起，将这块魔国联邦的禁地分毫不漏地围拢起来，而在树屋的篱笆门外，妖鬼已等待多时，见到主人出现后立即俯身行礼道：“之前派出的影体传回消息，在原吉斯塔夫境内的一座遗迹内，找到了一些残旧的文书，同时书卷和遗迹内镌刻了与您交给属下的纹样类似的图腾。”

　　“书卷里记载的是什么内容知道吗？”利姆露追问，苍影摇了摇头，跟在主人身后道：“这些书卷里的文字与如今的通用文字全然不同，属下已经让分身将内容拓印下来，预计再有两天就能送至您手上。守卫遗迹的黑妖长耳族说近期吉斯塔夫时有地动发作，一些原本沉没在地下的遗迹有一部分重现天日，那座遗迹也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或许并不只有这一座遗迹存在这种图腾？”

　　利姆露的疑问得到了苍影肯定的回复：“属下已另派一道分身前往吉斯塔夫，尽可能勘察近期出现的遗迹，或许能有别的收获。”

　　“好，吉斯塔夫那边就先交给你了。待评议会的事情解决，我会亲自带队前往那边的遗迹勘察。”

　　苍影垂首领命：“遵命——另外，米莉姆大人对这座遗迹似乎也有兴趣，想派人一起探查，需要对她隐瞒图腾的事情吗？”

　　“不必。”

　　利姆露想起龙皇女那晚脸上的失意与不甘，回驳了苍影的提议：“如果米莉姆想深入了解这件事，我允许你将遗迹的情报共享给她，但除此之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米莉姆与奇伊的那场战斗大概率是以米莉姆的战败收场，利姆露不打算去掺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就像米莉姆也不会来干涉他以后与奇伊的战斗一样。所以对方在得到这些情报后会去做什么，利姆露并不关心。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在帝国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前，他确实没有办法全力去搜寻树小姐的信息——所以任何送上门的线索都有收集的必要。

　　距离评议会召开的日子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先和日向联系下吧，鲁贝利欧斯应该有一手消息能给他。

　　“苍影，这次的评议会邀请，你做好和我一起出席的准备。”

　　“属下明白。”

　　妖鬼恭敬地回复，觉察主人没有别的命令要他执行后便将自己再次隐匿进夜色重重中，而利姆露则重新折返回了树屋——他要在树屋安歇一晚。

　　这里，属于树小姐的气息越来越淡了。

　　＊

　　如苍影所说，分身拓印的古老卷轴果然在两天后送到了利姆露的办公桌上，卷轴上画着精巧的彩绘，共计是四幅画，加上一些断断续续的标注，就是苍影在原吉斯塔夫目前获得的最大的收获。

　　不妙啊……

　　利姆露面对着瘫在桌面的纸张深深地皱起了眉。

　　——完全看不懂这些标注是什么意思。

　　【拉斐尔老师，分析鉴定的话大概需要多久才能解析出这些文字的大致意思？】

　　【——以现有的资料判断，预计六天后才能得到初步的结果。】

　　六天，比他想象得要短得多。

　　【那就拜托你了，拉斐尔老师……对了，之前让你重新解析观心者，最近它有什么异动吗？】

　　解析观心者已经是开国祭期间的事情了，以智慧之王的能力，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都应该有点结果了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智慧之王在听到他的提问后竟然诡异地沉默了。

　　【不是吧，观心者又报废了？所以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突然恢复运作的？你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利姆露向智慧之王追问了好几遍，结果向来有求必应的技能却直接把自己往灵魂里一沉，愣是装听不到。

　　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唉。”

　　利姆露浅浅地叹息一口，决定先跳过观心者的话题，让智慧之王专注先把拓本里的文字翻译出来，于是他也不去打扰技能了，目光一转，投向了桌面的这几幅画。

　　第一卷画，黑色的笔墨描绘着一条巨龙自高天降临，地面是小小的人类在祭坛上向龙祈求。

　　第二卷画，巨龙化作人形，游历在世间，他登上高山，踏过平原，穿过森林，旅程的开始他只有一个人，但随着他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他的身边汇聚起越来越多的身影，画卷的最后，他握住了身旁少女的手掌。

　　第三卷画，襁褓中的婴儿在安静地沉睡，龙与人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画卷中间缺失了很大一块，只能看到在这幅画卷的最后，龙与人的身影消失在繁花锦簇中，小小的女童哭喊着向他们跑去，却被一只手带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最后一幅，也是利姆露最看不懂的一幅，一道在之前的画卷里从未出现过的身影出现在了空中，她背对着众生，一手高高举起。她的头顶，是天空的乌云滚滚，银蛇般的闪电穿梭云间；她的脚下，是生灵安然沉眠，仿佛对外界的纷扰全然不知。

　　明明对前三幅画卷利姆露还能当做历史文献去看待，唯独这一幅，最后这一幅，他只敢却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伸手去触碰画卷上的人，心头一股莫名的情感堆积，最后眼角倏尔湿润，只听得“吧嗒”一声，咸湿的泪液便自眼中滚落，在画纸上摔得粉碎。

　　“我……见过——”

　　这样的景象，他见过的。

　　可能是迷蒙时的午夜梦回，可能是那虚无缥缈的前世今生，但他知道，自己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