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塑》汪泛泛

17、卷后卸任，快乐为王8

　　“年纪轻轻的不想活，还能是什么原因，脑子有问题。”杨母正激动地说着自己与前夫的争吵，突然被儿子的问题打断，有些不悦。
　　“妈。”杨与宁轻轻一摆手，汤匙碰着碗，发出瓷器碰撞的清脆声。
　　经儿子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失风度。
　　杨母害怕儿子生气，更害怕因为恶言恶语而被儿子厌恶，悻悻地把话题转了回去：“杨怀民是个医生，不是警察，他只管治病救人，至于病人是被人害的还是自己弄的，他没法问。”
　　俩人之间的谈话陷入僵局，儿子愣愣地喝着汤，做母亲的愣愣看着儿子喝汤。
　　杨与宁喝完汤，将妈妈送回家。
　　关门告别之际，杨母不忘叮嘱道：“周末你一定要去看看。就算看不上……”
　　“知道了。”父母安排的相亲，杨与宁次次都会到场，他从来都是以结果拒绝，过程中绝对服从。
　　眼看门即将关上，杨母伸手挡住，又追问一句：“你跟那个齐悦断联系了吧？”
　　断联系，偶遇过一次算联系吗？
　　“嗯。”杨与宁将门带上，阻止母亲再有突如其来的疑问。
　　到楼下时，小区里已经寂静得只剩一些虫鸣。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层层树影之上，将整个暗夜之下的世界凝住，随之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铺陈开来。他想走进去，融进这寂静中去。
　　杨与宁在一处树影下的椅子上坐下，灯光泄在他的脚上，他将脚收回，整个人隐在树影中。
　　上一次这样在深夜将自己藏起来，是在高考结束后，爸妈离婚的那一天。
　　去年搬家时发现了一颗琥珀，玛瑙色泽的透明树脂中睡着一粒不知名的种子，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没感觉，再见时反而觉得很惊艳。
　　后来的很多时候，他都会想起它，想将自己丢进它里面。
　　杨与宁常有这样的消极念头，他已经学会跟它相处，偶尔任由自己沉沦其中，因为他自信有能力将自己拽出来。
　　今晚想起它，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齐悦自杀……
　　像面对一个新项目一样，杨与宁习惯性按照时间线，将已知条件梳理一遍，理出关键节点有个清晰的框架后，再深入分析。而他对齐悦的了解仅限于那次相亲短暂的碰面。
　　俩个近三十岁的人，早已掌握初次见面打交道的技巧，没有因为相亲而尴尬。
　　他们聊得顺畅，吃得尽兴，饭后因为都接到电话，各回各公司加班，默契地互道再见，默契地跟父母汇报不合适，默契地再没有见。
　　后来便是医院外无意的一瞥，再是街上被撞，她真心诚意要给他赔偿，最后是几天前跟钟毓秀约的那天，她突然拿着橙汁乐呵呵地出现在他面前。
　　想起那张欣喜的脸，杨与宁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遇到他，就那样开心？
　　人家都不记得你了，还敢一厢情愿这样想，杨与宁自嘲地打断这个无理由的疑惑。
　　不管是之前相亲时的游刃有余，还是后面偶遇时的活泼开朗，齐悦这个人都再正常不过，跟想要结束生命的极端行为很难挂上钩。
　　可人本就有多面性，刚跟肖岩，母亲相处的杨与宁，跟此刻把自己藏起来的杨与宁，不也是和谐地住在同一副躯体里嘛。
　　他怔怔地，看着无星的夜空，任由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
　　这是个好的开始，他的自由开始了。
　　放飞大脑睡不着觉的可不止楼下的杨与宁，楼上的杨母劝解了自己好几个来回，依然不解气。儿子不在，她不怪前夫了，责怪对象变成了把齐悦介绍过来的中间人。
　　杨母越想越气，这么多年第一次在杨怀民前面抬不起头，这个污点是怎么都抹不去了。她越想越懊恼，懊恼之极之际，反手就给中间人打了个电话。
　　可怜睡梦中被叫醒的中间人，朦胧中被人一顿埋怨，等被气醒准备反击时，杨母的电话已经挂了。
　　中间人那个生气啊，一个电话打给了齐悦她姑。
　　齐悦她姑又打给了齐悦她妈，责问她孩子自杀这事怎么闹得人尽皆知，以后他们家齐悦还怎么找对象。
　　齐妈是最终受害者，孩子她姑那句“以后还怎么找对象”吓到了她，她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齐爸发现不对劲，连续追问下，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把自己的妹妹骂了一顿，后又很霸气地对老婆说：“我们家悦要什么对象，我的女儿我养一辈子。”
　　这话被齐溪听到了，又悄悄说给齐悦听。
　　齐悦嘴上犟得很：“我就非得别人养吗？我难道养不活自己吗？”心里其实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
　　下班后，她拐了个大弯，特意给爸妈买了他们爱吃的卤煮。
　　晚饭的时候，一家四口围在一起聊起这事，齐母依旧愤愤然：“要不是你姑说那孩子很不错，几次三番地要撮合，最后还把人带上门了。就他们家那情况，我们肯定不同意你去见。”
　　给孩子找对象这事，齐家父母最看重家庭关系，单身家庭的孩子一般在第一关就会被筛掉。杨与宁是齐悦相亲对象里面唯一一个父母离异的，可见当初对他这个人是有多满意。
　　“到底有多不错，能让我姑那么挑的人另眼相看？”齐悦好奇地问。
　　“你们不是见过，还一起吃了饭吗？”齐母反问。
　　毫无印象的齐悦心虚得一愣，还是齐溪机灵，赶忙找补道：“她相亲那么多次，哪里都能记得。什么不错呀，不就是985毕业，进了盛远，年薪百万嘛。”
　　这世界小的很，放他们老板鸽子的大神来自盛远，这个让爸妈打破原则的相亲对象也来自盛远，看来盛远还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
　　“听起来确实很优秀。”齐悦道。
　　“长得也不错哦。”齐溪看向她姐，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你没看上。”
　　“说不准是人家没看上我。”
　　齐悦对这种事无所谓，可这话却让齐爸齐妈听着很不舒服。
　　齐妈又想起那个电话，消下去的火顿时又被拱了起来：“遇上这种妈，就算你们看对眼了，我们也不会同意。”
　　齐爸强烈附和：“是的，坚决不同意。”
　　天下的妈妈虽然性格不同，有些地方还挺相似，比如对待不愿让儿女接触的异性。齐妈不知怎么想起手机这事来，要求道：“你把他拉黑掉，以后都别再联系了。”
　　“我都不知道他是谁，说不定微信都没加。”自己的事情八卦到现在，齐悦居然不知道这人是谁，可见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齐妈这回是铁了心了，非逼着齐悦把手机拿过来，挨个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给她找到了。正要拉黑，却发现了异样：“你怎么给他发红包呀？”
　　“怎么可能？”齐悦正啃着一块排骨。
　　“哟，姐，你还学会倒贴了。”
　　齐悦赶忙凑过去一看，这一看傻眼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被她错过的优质相亲对象居然是杨与宁。
　　“我跟他想过亲？”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爸妈和妹妹。
　　“刚说了半天的人不就是他吗？”齐溪指着他的微信名。
　　齐悦终于明白，那天她主动说要加微信时，杨与宁为什么是那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了。
　　相亲的时候没看上，后来她还没事人一样地发红包，后又主动请人家喝橙汁......这些行为很难不跟神经质挂上钩啊。
　　齐悦有种丢脸丢到家的感觉，实在无脸面对这三个字，心里一激动，顺从妈妈的指示，把人家拉进了黑名单。
　　这事在爸妈那儿算过去了，可齐溪多精明一人。晚饭后，她溜进姐姐的房间，逮住了逼问那红包的事情。
　　被当作舔狗的齐悦，只有在妹妹面前能够解释清楚了，于是把她误撞杨与宁，赔钱不成，又拿橙汁补偿的事说了一遍，她把那一点点心里的异样隐去了。
　　“还挺抓马的。”齐溪道。
　　“是吧，早知道是这种关系，我哪好意思搞那么多事。”想起那双长长的眼睛，齐悦的脸上不觉有了笑容。
　　“你不觉得是一种缘分吗？”齐溪道。
　　“如果有缘，相亲的时候就不会失败了。”
　　“那是你死脑筋，当时还在幻想徐邦彦有一天会回头。”
　　齐溪嘴快，说完才发觉自己又在姐姐的伤口撒盐了。转头一看，她姐的脸果然瞬间变臭了。
　　“所以是他甩了我？”齐悦不甘心地问。
　　齐溪犹豫着这盐还要不要继续撒，担心自己把握不好尺度。可这老伤疤已经长了脓包，不来一剂猛药是不行的。
　　她狠狠心，决定实话实话：“分手虽然是你提的，可那渣男偷偷准备出国，之前连一点消息都不告诉你，学校都找好了才来跟你说。这不是明摆着不想你一起去，逼着你分手吗？”
　　“徐邦彦长大后变那么恶心了吗？”
　　齐悦总觉得不真实，毕竟她记忆中的徐邦彦是在一起第一天就给她带牛奶和苹果，叮嘱她要吃早饭的人，是在看到同学被欺负时敢上前跟小痞子恶斗的人。细心，温柔，善良，那才是徐邦彦。
　　“恶不恶心，你自己去亲眼看看呗。”齐溪打开朋友圈，“他不是要回国办婚礼嘛，你去瞧瞧？”
　　“他敢请我，我就敢去。”自从他发了那条朋友圈后，她就把他的朋友圈屏蔽了。
　　齐溪把丑话说在前头，好让他姐有个思想准备：“那么多老同学都知道你俩的关系，你一个人去的话，到时你笑，人家说你强颜欢笑，你哭，人家说你这个时候还来装可怜，不论怎么做，在别人看来都会是笑话。”
　　“那我带上杨与宁。”齐悦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口出这样的狂言。她想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那一瞬，没来由地想到的就是杨与宁。
　　说出去的话可是很难收回的，齐溪恨不得举双手赞成：“你真敢？”
　　齐悦马上认怂：“好吧，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