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愿典当》皇道吉日

81、流光容易把人抛10

　　今晚的晚饭是茶惊祭和奈愿亲自下厨做的，当然，奈愿只是打下手。
　　因为茶惊祭说，如果让她来做，保不齐，他们今晚就会被咸死！要不，就是喝水喝到吐！

　　奈愿听得直翻白眼，倒也没再坚持。
　　出乎她的意料，茶惊祭这个大少爷，做菜很有一手。

　　起初，她还担心他会连菜都炒不熟，没想到他不仅把菜和料搭配得极好，颠勺还颠地贼六。

　　她终于承认，是自己刻板印象了。介于自己对他的一丝小偏见，她单方面宣布，这饭啊，以后都留给他做了。就当作是给他的赔礼。

　　茶惊祭第一次给别人做饭，这两个人还都是自己最在意的，于是他铆足了劲，极力表现，勺子抡起火星，炒个不停。不一会儿，就是一顿丰盛大餐。

　　他的手艺也着实不错，吴奶奶和奈愿吃得赞不绝口。
　　吴奶奶一边吃还一边夸奖两人，因为有他们的完美配合才能成就这有史以来她吃到过的最好吃的菜，听得两人的心情也格外愉悦。

　　饭后，茶惊祭又利索地将碗筷收拾干净。客厅里，吴奶奶和奈愿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看着电视。

　　电视里到了广告时间，吴奶奶岔开眼，看向那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和奈愿感叹道，“小茶这孩子，手脚麻利，人也勤快。就是……家里条件实在不好。”

　　奈愿嗑瓜子的手一顿，没忍住为他说道，“这也不能怪他。而且我和他不也一样嘛。”

　　都是孤身一人。

　　“这就开始为他说话啦？”吴奶奶看着她，打趣道，“不过，这也有好处，就是简单。”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庭矛盾，以后两人真在一起了，也能过得舒心一些。
　　“奶奶看得出来，小茶他对你很好，他的人品奶奶信得过。”

　　奈愿撇嘴，“奶奶您和他才认识了多久啊！就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我要吃醋了。”

　　吴奶奶摇头失笑，“奶奶早晚有一天要先走一步，如果不看着你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奶奶到了下面，怎么有脸去见你爸爸妈妈和爷爷啊？”

　　“奶奶！”奈愿一激动，将手里的瓜子全扔回到了桌上，“您不许再胡说了！”

　　“好好好，奶奶不说了，不说了。”
　　见吴奶奶真的不再说要离开这些话，奈愿脸色才慢慢回暖。

　　吴奶奶盯着厨房里的人好几秒，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阿愿，那你现在和小茶的关系到哪一步啦？”

　　奈愿一愣，“啊？我和他……”

　　吴奶奶的目光从厨房移到奈愿脸上，笑得意味深长。
　　奈愿脸红着低下头，不是害羞，而是尴尬。

　　如果我要是说我们现在是个能同住一间房，但关系还只是一个认识了四个月的好朋友，您……信吗？

　　“我们、我们还有待发展，他也还有待考量。”奈愿老实说道。

　　尽管，那天在粉黛海里，两人几乎已经通晓了彼此的心意，但还没完全确定下来。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就……慢慢再看啦！

　　吴奶奶轻柔地拉过奈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包裹住，“不管怎样，只要你幸福。奶奶也就放心了。”

　　“不，我也要奶奶幸福。”奈愿反握住她。

　　“奶奶有你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小区外的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楼上也恢复了安静。中午的那些争吵好像只是奈愿三人做的一场梦，她甚至觉得这安静，就代表着一切没有发生，李爷爷并未离去。

　　可惜，楼道里若有若无的烛火香，点碎了她的梦境。
　　华灯点缀城市，大街上，公路上，饭店里，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从老小区里出来就带着一身的落寞与寂寥，奈愿和茶惊祭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他们也不想融入进这些热闹里，他们只想快点逃离，快点回到当铺。

　　他们和吴奶奶说好了，今晚要回当铺住一晚。
　　因为他们希望在九点过后，有个人能够到来。

　　万千彩灯下，奈愿躺在摇椅上，怀里是腻歪的茶茶。
　　“你说，李爷爷会来吗？”

　　茶惊祭沉默。

　　“你说呢？茶茶。”
　　怀里的小白团立马支下脑袋，舔了舔她的手，小声呜咽。

　　“你也觉得不会来吗？”奈愿挠了两下它的下巴，毛茸茸，暖呵呵的。

　　“其实我也觉得不会来。”她看着头顶的那块巨大黑幕，喃喃自语道:“李爷爷应该不会有遗愿。”

　　他死后可以和冬梅奶奶在地下团聚，再也听不到他那糟心儿女在耳边的烦忧，就像茶惊祭说的，也许这对于李爷爷来说是个很好的解脱。

　　他会怪他们吗？
　　奈愿想啊想，最后觉得，他应当还是不会怨他们的。

　　就像吴奶奶，其实她在自己跟前说过不少对芳姨的怨怼，说她不孝顺，脾气差，白眼狼。可每次只要芳姨一回来，她就立马高兴地收拾这收拾那的。

　　口不对心，吴奶奶她从来没有怨过芳姨。

　　“你在干嘛？”
　　半天得不到回应，奈愿一扭头，就看到茶惊祭手里拿着个东西，正仔细研究着。

　　她好奇地凑过去，“这不是吴奶奶吃的药吗？”
　　两片白色药片被他夹在手里，他的眼神森然，奈愿突然坐起身，“不会是这药有问题吧？”

　　她的心不由得开始慌乱。

　　“现在还不知道。”茶惊祭将药片塞回到衣服口袋里，“明天找个时间我去药店问问。”
　　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吴奶奶有事瞒着他们。

　　“汪汪！”
　　茶茶在奈愿怀里使劲拱着，可这个口子一旦撕开，她就止不住地多想，内心的慌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也别太担心，可能只是我们想太多了。”茶惊祭安慰道。

　　“叮咚！叮咚！叮咚——”
　　手机这时突然蹦了好多条消息出来，提示音紧凑严密，奈愿心里的慌乱直冲脑门。

　　她差点都握不稳手机了。
　　指纹解锁开，正好就是消息界面。

　　那加了联系方式之后就再也没有发过消息的人，此刻头像旁有五个小红点。
　　最后一条映入她的眼里，瞬间五雷轰顶，脑电波好似短路了一刻。

　　“吴奶奶进了、进了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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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是怎么照顾奶奶的！啊？天天看着你们往我家里跑，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把我妈哄得团团转。现在她躺在医院里，你们去哪了？啊？”

　　身上的力气正一点一点地抽离，奈愿脑子一片混沌，耳鸣得厉害。

　　“说啊！是不是没话说了？我妈真是可怜哦，对待外人比对我这个亲女儿还好，一整颗心都恨不得掏出来，恐怕把家当都拿出来给外人了吧！

　　可最后结果呢？喂了两个白眼狼，连我妈生病了都不管，只顾着自己快活。妈啊！如果你把对他们的好都花在女儿身上，女儿肯定好好孝顺你啊！”

　　“啪嗒”一滴眼泪掉在手背上，奈愿赶紧抬手抹去。
　　手抖得厉害。
　　不，不行，她要镇定！奶奶不会有事的！

　　“奈愿，你爷爷死后，可都是我妈在照顾你。她把你看得比我还重，今晚要不是你不在，我妈她也不会突发心肌梗塞，这次的手术费用，你得付全部！”

　　夜色如墨，手术室上的显示屏亮光闪烁。
　　耳边的人不停地叫嚣着，可奈愿的心早就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她双目失焦，呆滞地盯着上面的数字变化。

　　她只听清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全部的医疗费用。

　　如果吴奶奶真的能安然无事，多少钱她都愿意出，只要奶奶能好好的，钱对奈愿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还有，如果我妈这次要是挺不过来，你得赔偿我们，至少拿一套房出来。”

　　奈愿惊讶地抬起头来，眼前的人化着精致的妆容，细长的眉眼下大红唇一闭一合。唾沫横飞后，那点着各种彩钻的手指扶了扶自己的花苞头，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像是在为自己即将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资产而暗自欣喜。

　　“你听到没啊？就算她这次抢救成功了，但她的住院费，手术费，请护工的费用，还有各种营养品，杂七杂八的，可都得你来出。你如果不出，我就去闹得人尽皆知，反正你们两个前一秒还陪着老人在家里，后一秒就出事了，这责任你们也推卸不了！”

　　“我们的责任？”茶惊祭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眼底燃起熊熊怒火，“你现在来怨我们，吴奶奶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

　　前几天好不容易来一趟，又是为了要钱，奶奶给了之后，立马走人，连顿饭都不愿意留下。
　　现在反倒来怨他们？

　　是，他们有责任，他们错了，他们不应该离开家，不应该听了吴奶奶的话就不送她去医院。

　　“可你们呢？只知道要钱要钱，吴奶奶都生病了，你作为她的亲女儿竟然完全不知情！”茶惊祭双手紧握成拳。

　　“怎么？你这个野孩子还想要打我？来啊！”吴芳朝前走了两步，指着他的鼻子，一副泼妇样。

　　“你冷静点！”奈愿赶紧伸手抓住茶惊祭的胳膊，阻拦他，“别在医院闹事。”

　　茶惊祭胸口剧烈地起伏，如果没有奈愿拦着自己，他肯定会一拳挥上去，替吴奶奶好好教训教训她。

　　“呦，奈愿，早就听说了，他是你的小男朋友。不是你芳姨瞧不起人，咱们女人啊，还是要找一个有车有房有能力的男人，可别什么阿猫阿狗都爱得死去活来的，我要是你爷爷啊，准保要气活了！”吴芳说完一脸鄙夷地捂着嘴往后退了几步。

　　“你！”
　　奈愿闭眼拉了拉快要使用暴力的人，她不想和她争论，吴奶奶还在手术室里，现在争吵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奈愿强硬地将茶惊祭给扯了回来坐下，茶惊祭再不愿意，心里也还是更担忧吴奶奶的。

　　手术室外的走廊冷得让人发抖，奈愿整个人靠在了茶惊祭的身上。她全身发颤，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仿佛随时就会承受不住晕倒一般。

　　“茶惊祭……你说奶奶她……能撑过来吗？”求求老天，她想要的不是这个结局。

　　“能。”茶惊祭咬着牙道。

　　“真的吗？”
　　“真的。”

　　茶惊祭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奈愿的身子僵硬，两个人就这样紧紧贴着彼此，一动也不动。

　　五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又是一个二十分钟过去……

　　终于，手术灯灭了。
　　门被打开。

　　奈愿猛地站了起来，急匆匆就要往手术室冲，茶惊祭也跟着站起来，紧紧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

　　手术室里走出几位医生，还不等他们围上去，吴芳就挤开了两人，抢先问道：“怎么样？医生，我妈的手术成功了吗？”

　　站在前方的医生摘掉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悲伤的脸。

　　“我奶奶她，怎么样了？”
　　“医生！我奶奶怎么样？”茶惊祭和奈愿同时上前问道，两个人异口同声。

　　“病人心肌梗死，我们已经尽力了，节哀顺变。”说完，那名医生就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那些病危通知书，你们家属签字的时候就应该要有心理准备了。病人年纪加大，又有多年身体和心理上的劳累，心肌梗死是易发的病。”

　　他又道，“病人在被送来之前应该已经有胸闷头晕的状况，她那时吃了药缓解了一些，但是总会有突发状况，比如生气激动，老人年纪大了，就承受不住。”

　　医生说得浅显易懂，见家属没有别的疑问就离开了。
　　茶惊祭和奈愿都愣在原地，心里一瞬间空荡荡的。

　　“奶奶怎么会……”就这么离开？怎么会？这么突然，是假的！是假的！
　　奈愿整个人摇晃着向后退，眼神涣散，“怎么会这样，怎么……”

　　眼泪止也止不住，她跌坐在地上，“茶惊祭，你说！你说这是假的！是假的……”

　　茶惊祭也跌坐在地上，他将奈愿环在怀里，胸口一瞬间全湿透，他不停拍着她的背，喃喃道，“是假的，假的……”

　　殊不知，他的眼泪也早已溃烂成河。

　　子夜，被宣告死亡的手术室门口，就像一座被高山重重压住的坟墓，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老天还是没有偏向她，也没有偏向茶惊祭，更没有偏向吴奶奶。

　　这场梦，碎的太意外，碎的太突然，碎的太厉害……

　　她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