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愿典当》南吟尾页

77、流光容易把人抛6

　　这场噼里啪啦的大雨整整持续了七分钟，大颗粒的雨滴将窗户上的雨雾冲刷干净，玻璃一片清澈。

　　奈愿看向墙上的钟表，三针齐齐指向正下方，“六点半了。”
　　茶惊祭抬起头，怔怔地看向窗外，半晌才喃喃道：“怎么就傍晚了。”

　　“该吃饭了。”奈愿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们应该已经聊完了吧，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吴奶奶的。”

　　“我也去。”茶惊祭赶紧跟上。

　　打开门，一股凉风从侧面倾袭进衣服里，奈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门是开着的。”

　　走廊尽头的门大开着，浓重的饭香味扑面而来。
　　屋内的灯光昏暗，吴奶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失魂落魄。

　　“奶奶。”奈愿轻喊了一声，吴奶奶转过头来，看到他们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你们来了？快快进来，饭都做好了。”她一面说一面将灯打开。

　　奈愿和茶惊祭走进客厅，只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五副。

　　菜很丰盛，大鱼大肉，三荤三素。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后装作没看见坐了下来。

　　吴奶奶热情地招呼道：“快尝尝，这可是我炖了许久的海带萝卜汤，还有……”她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茶惊祭的碗中，“这是你最爱吃的排骨，还有……”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直没停过嘴。

　　茶惊祭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肉，默不吭声地吃了起来。奈愿也夹起碗里的菜，低头慢慢咀嚼。

　　“还有这一盘腌菜炒肉。”吴奶奶直接用勺子舀进两人的碗里。
　　“谢谢奶奶。”茶惊祭道。

　　“奶奶，您别忙活了，您也快吃吧！”奈愿连忙阻止她继续动手，又给她夹了几样菜放进碗里。
　　“好好好。”吴奶奶满脸堆笑。

　　茶惊祭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扒着米饭，脑子飞快运转。
　　“今天菜好丰盛啊。”他默默说了一句。

　　饭桌一下沉默，吴奶奶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奈愿立刻踹了他一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茶惊祭见她脸色不善，赶紧闭口不言。

　　“吴奶奶做的菜有哪一顿是不丰盛的吗？”奈愿故意说道。

　　吴奶奶顿时笑了起来，觉得不严肃又板起一张脸嗔怪道:“你呀，刚刚吃糖了？嘴这么甜！”
　　奈愿笑眯眯地回答：“吃了，吃了好多呢！”

　　吴奶奶笑着摇摇头，眼里一抹苦涩划过，“你芳姨要是嘴也像你一样甜，就不会老惹我生气了！”

　　奈愿看了茶惊祭一眼，放下筷子，柔声说，“芳姨、她工作忙嘛，所以就……”

　　“忙？她有什么忙的？一天天不去工作，只知道围着她那个……那个、家转悠！”吴奶奶突然厉声，说到一半，又掩了生息，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她也不知道回来多陪陪您，连一顿饭都……”茶惊祭看着那两个空碗，忍不住插话。

　　回来要钱的时候倒痛快，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做。就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再花点时间陪陪老人，好像会少了他们几大块肉似的！

　　听到这略带数落的话，奈愿立刻瞪了他一眼，茶惊祭赶紧别开视线，他心里憋闷。

　　“奶奶，您别听……”奈愿还没说完，吴奶奶果然就很生气地说道:“她要是多回来，那我岂不是要被她气死！”

　　“正经工作不好好找一个，整天就知道混日子！孩子那么大了，也不知道好好教！”

　　“一个月她能够来看我两次，我都已经是烧高香了。就算来了也说不出几句好话，真是气死我了！”

　　吴奶奶瞪着一双眼睛，尽管嘴里不停地斥责着芳姨如何如何的惹她生气，但奈愿还是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期盼。

　　奈愿和茶惊祭对视一眼，茶惊祭连忙岔开话题：“奶奶，您别生气了，以后我和奈愿肯定经常来看您！”

　　“是啊，奶奶。您就别生气了，再生气，菜都要凉了。”
　　“好好，奶奶不生气，不生气。有你们陪着我啊，奶奶就不生气了。”

　　看着她的眉头舒展开，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茶惊祭连忙舀了一勺腌菜炒肉放进她的碗里。

　　“你们也吃也吃。”吴奶奶看着两人重新拾起筷子，才夹起碗里的肉放进嘴里，刚入嘴，一股浓重的咸味瞬间充斥味蕾，就好像是在舌尖洒了一把盐，咸到发苦。

　　她急忙扯过一张纸，吐了出来。咸味入侵喉咙，她不禁咳嗽起来，还不忘提醒道，“你们两个快别吃了，这个肉，太咸了！”

　　茶惊祭连忙放下筷子，跑到饮水机处接了一杯凉水过来，“奶奶，您快喝点。”

　　吴奶奶接过水，一饮而下。她擦了擦嘴，赶紧将那盘菜扒朝一边，“不能吃了，不能吃了。”

　　她把自己碗里的肉全扒进了盘子里，又拿过茶惊祭的碗，将她舀给他的肉给扒完。
　　“小愿，快，把你的也给扒在这。太咸了，可不能吃了。”

　　“傻了？”半天没动静，茶惊祭一转头，就看见她还呆坐着。他也没管，直接伸手就将她面前的碗拿了过来，刚准备扒，发现肉……没了。

　　“你给吃了？”茶惊祭瞪大着眼睛，戳了戳她。

　　手下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对上吴奶奶和茶惊祭惊异的眼神，奈愿呆愣地点了点头。

　　对，她是全给吃了。

　　“一大勺？咸……肉，你全吃了？”
　　奈愿没说话。

　　茶惊祭错愕，“你的不咸？”
　　还是，这肉根本就不够咸啊。

　　他碗里的还来不及吃就被吴奶奶扒掉了，现在，他只好拿起筷子重新从那盘子里夹起刚刚扒掉的，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下，他轻轻送进嘴里。

　　“呸！”才入口嚼了一下，一股浓烈的咸涩就在口腔中炸裂，他皱着眉头就吐了出来。
　　完了，他看了奈愿一眼，又抬起碗往自己嘴里扒了一大口饭，狠狠嚼着。

　　奈愿看着他狼吞虎咽地把饭咽下去，忍不住问:“很咸？”

　　茶惊祭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奈愿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飘忽不定，她的疑惑不像是假的。

　　“奈小愿，我早就说过你的味觉有问题。你不信，当初还和我叫板。现在看看，二对一，肯定是你有问题。”茶惊祭毫不留情地打击她，还一副‘他早已看透’的表情。

　　奈愿一怔。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感觉自己的味觉变差了，之前她做的菜，茶惊祭老说咸，她不是没有意识到，只是她不想承认是自己出了问题。毕竟……她以前是正常的。

　　“我早让你去医院看看了，你不信！”茶惊祭慢条斯理地说:“早查出问题早解决嘛。”

　　奈愿瞪了他一眼，继续犟嘴:“我怎么会有问题？不过是我爱吃咸的，而已！”

　　“哦，是吗？”茶惊祭不信，他看着她一副嘴硬的样子，眯起眼睛调侃道，“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盐重分子’？”

　　奈愿瞪圆了眼睛，是又怎样？

　　“那你可敢把这一盘炒肉全吃了？”茶惊祭挑眉，一脸的坏笑。

　　他的笑容尤为刺眼，奈愿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随后，竟毫不犹豫地点头，“有什么不敢的啊？”

　　茶惊祭眼中立马划过一抹精光，“那你吃吧，最好是全吃完，别浪费粮食哦~”

　　他的语气极度欠揍，奈愿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小人得志！”

　　茶惊祭耸肩，摇头晃脑，“小人不得志，小人怕咸~”

　　吴奶奶在一旁看到茶惊祭一副古时候读书人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又看到奈愿一脸的怒气，还是站出来当了和事佬，“好了好了，这盘菜啊，责任在我。”

　　终于双方偃旗息鼓。

　　茶惊祭看着奈愿还在气鼓鼓的，笑得越发开怀，“还是改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根本不用！”奈愿连忙摆手。
　　“你确定不需要？”茶惊祭看着她。

　　“你废话真多，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奈愿不耐烦道。
　　茶惊祭坐下，冷嗤一声，“你可别讳疾忌医啊。”

　　奈愿转头不理他。
　　茶惊祭又懒洋洋道，“行吧行吧，就当你咬了我一口。”

　　“什么意思？”奈愿疑惑回头。
　　他眼睛珠一转，随后笑着高声回道，“不识好人心呗！”

　　“你敢说我是狗！”奈愿气极了。
　　“我没说。”
　　“你说了！”
　　“那我就是说了，又怎样？”茶惊祭坦然。

　　看着他那一脸的欠揍样，奈愿简直被气到跳脚，“你给我等着！”

　　“切，等着就等着！”

　　吴奶奶看着他们斗嘴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两个小朋友在嬉笑打闹。

　　但是，这个肉是真的很咸。

　　她在炒这份菜的时候，刚好和吴芳吵了起来。她一时气急了，手一抖，盐罐里就没了大半。
　　当时她又是在气头上，也就没想起来管，直接炒好了就端上了桌。

　　想到这，她看着奈愿，关切地问：“小愿啊，你的味觉到底是怎么了？会不会是生病了啊？奶奶可是记得，以前你是连咸菜都觉得盐重的。”

　　奈愿夹菜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哎呀，奶奶，真的没事。我就是突然又爱吃咸的了。”

　　看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吴奶奶才放心了一大半，“真的没事？小茶刚刚说的对，如果察觉到不对劲，一定要及时去医院看医生啊。”

　　“嗯嗯，真没事。”奈愿再次点了点头。
　　吴奶奶才放心下来，“没事就好。”

　　茶惊祭侧过头就看见旁边的人，一整颗脑袋都要埋进了碗里，而发丝下，那双浓密细长的眼睫毛不停眨着，明显就是撒谎后，内心焦灼产生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