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愿典当》南吟尾页

74、流光容易把人抛3

　　第二日，天气不似预期，从当铺到老小区，空中一直飘着毛毛细雨。
　　破旧生锈的铁窗被蒙上一层细雾，雾外清冷孤寂，雾里热气腾腾。

　　茶惊祭将最后一盘菜摆在桌上，奈愿拿过三个碗盛好饭，吴奶奶解下围裙笑着从厨房走了出来。

　　“入秋了，天气渐凉，要多穿点衣服，可别感冒了！”吴奶奶将菜往两人面前推了推，看着他们单薄的衣服忍不住关切道。

　　奈愿拾起筷子，对着她狡黠一笑：“奶奶，我们身体好着呢！”
　　闻言，茶惊祭掀起衣袖，露出那有力的肱二头肌。

　　吴奶奶看着他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好了。她当然喜闻乐见。
　　“那你们也要多吃点。”

　　茶惊祭微颔首，“嗯嗯。”
　　“奶奶，我们知道了，您快坐下来吃吧！”奈愿拿过一旁的空碗给吴奶奶盛了一碗萝卜汤，放到她饭碗边。

　　“好，你们快吃快吃，不用招呼我。”吴奶奶在两人对面坐下，她拾起筷子率先往他们的饭碗里分别夹了两个荷包蛋。

　　茶惊祭夹起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一股鲜嫩滑腻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口腔。荷包蛋的蛋汁从筷子尖滑落到米粒上，他抬起碗将沾染上的米粒全部扒进嘴里，边咀嚼边称赞，“嗯，好吃，好吃！吴奶奶，您的手艺一流！”

　　吴奶奶乐呵呵地看着他：“喜欢就好！奶奶我呀，一个人就盼着你们能常来呢！”

　　茶惊祭用力点头，“奶奶您放心，我和奈愿以后肯定要经常来叨扰您呢！”

　　“是啊，奶奶，无论如何，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会一直陪着您的。对吧？茶惊祭。”

　　“天长日久，不离不弃！”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相继笑了笑，吴奶奶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再说了，我小的时候，您可亲口说过要看着我一直长大，我现在可还小呢！”这么甜腻的话从奈愿嘴里说出，茶惊祭不禁侧目。

　　她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一双黑瞳亮闪闪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哎哟喂，这么大了还撒娇！”吴奶奶笑着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她，“奶奶老了，恐怕这以后啊，你得向别人撒娇喽！”

　　她边说眼神边往某个人身上瞟，就差没指着他明说了。
　　茶惊祭埋头笑呵呵地扒了一筷子饭送进嘴里，手肘有意无意地碰着身边的人。

　　对上吴奶奶调侃的眼神，一抹绯红浮上奈愿的脸颊，“哎呀，什么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向您撒一辈子的娇。”

　　吴奶奶被哄得晕头转向，心里的甜蜜渐渐遮盖住深处的孤寂落寞，“奶奶有你们在身边啊，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呸呸呸，奶奶！你瞎说什么！”奈愿赶忙打断她，“这样不吉利的话，以后可不许说。”

　　“是啊，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茶惊祭难得严肃。

　　提及死这个字，他脑海里一瞬间想起了在殡仪馆里静静躺着的那个黑盒子。
　　菊花，烛火，熏香，熔炉……

　　“奶奶，您一定要好好的。”他放下碗筷，说得慎重其事。
　　奈愿坐在他旁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好好好，奶奶以后都不说了，不说了。”吴奶奶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一阵欣慰。

　　奈愿不用多说，她是亲眼看着她呱呱坠地，到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再到如今的大姑娘，整整二十二年的光阴。

　　茶惊祭呢，满打满算，才……两个多月。而这两个月里，其实也就只有十多天是面对面相处的，她却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孙子一样。

　　这段亲情来得奇妙，说实话，早先绝大多数是基于她对这孩子的怜爱。可后来，听着他一声声的‘奶奶’，她的心彻底偏向了他，也或许是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容纳了他。

　　因为她早就说过，小茶是个好孩子。

　　茶惊祭看着面前饭碗里堆积如山的菜肴，再抬头，只见吴奶奶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

　　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动，鼻尖一酸，眼角也逐渐湿润。
　　“谢谢奶奶！”

　　“跟奶奶有什么好客气的！”吴奶奶笑着，眼角处的皱纹更深，岁月一点也不饶人。

　　茶惊祭在心里想，如果她是自己的亲奶奶就好了。做她的孙子，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月底就是中秋了。”吴奶奶想到什么，忽然朝两人提议，“这段时间你们就别去当铺了，就住在家里吧，反正这屋子里还有空房。那当铺也没啥好经营的，我收拾收拾，你们一起住过来。”

　　奈愿愣了愣，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奶奶，这也太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吴奶奶皱眉，“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住过来正好陪陪我这个老太太呢！”

　　眼看茶惊祭也要开口拒绝，吴奶奶立刻板起脸，“你们刚刚不还说要一直陪着我，难道就只是为了哄我开心？”

　　茶惊祭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他赶忙转过头求助一边的奈愿。

　　奈愿见状，冲他眨巴眨巴眼睛，抿了抿唇赶紧安慰住老太太：“奶奶，我们怎么可能骗您呢！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更何况我们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哎！”吴奶奶叹了口气，失望地垂下眸子，“那你们是不是嫌弃我了，都不愿意和我住一起。”

　　奈愿看着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说得落寞，再配上她满头的白发，奈愿立刻就想到了爷爷。

　　“奶奶，我们没有嫌弃您。”奈愿放低了声音，“我们这不是怕您累着嘛。您放心，一直到中秋，我们哪都不去，我们就住在您对面。”

　　“我也好久没有回家了，家里也有空房间，就省得您再收拾了。好不好？”她继续说道。

　　“那行！”见他们不走，吴奶奶一口答应，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暖意，“快吃快吃，菜要凉了。”

　　“嗯！”

　　奈愿松了口气，她抬起眼帘朝旁边看去，正巧茶惊祭也侧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他轻轻勾了勾嘴角，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抹幸福。

　　奈愿低下头，眼中划过一丝复杂，但是很快便被掩藏住，她继续吃菜。

　　一顿饭，三人吃得很愉快。
　　饭后，奈愿收拾桌子，茶惊祭负责刷碗，吴奶奶坐在客厅看着电视。

　　泡沫溢满洗碗池，奈愿主动走进来帮忙。
　　茶惊祭看着她凑到自己身边，一双小白手拿过台上摆着的洗碗巾就伸进了泡沫里摸索。

　　忽然，自己的手指就传来一道带有痒意的触感，他不由得眼睛微眯。

　　“奈愿。”他叫住她。

　　“嗯？”她刚从泡沫里拿出一个盘子擦着，耳边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奈愿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茶惊祭沉默了一秒，忽然凑近她耳畔低声问道：“你经常撒娇？”

　　！

　　“什么鬼啊？你才经常撒娇呢！”奈愿慌张地垂眸，手上擦拭的动作逐渐快起来。

　　看着她这副别扭傲娇的小样子，茶惊祭轻笑一声，“是吗？但我怎么觉得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就是在对我撒娇呢？”

　　“哪有！”两个三声的字说出来像是拐了好几道弯，奈愿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

　　身边传来几声带着戏谑的低笑，奈愿手上动作越发慌乱，她急中生智，说话时故意带着一丝冷调，道：“你别胡说八道，我那是很正常地说话，根本没有撒娇，快擦你的碗！我不帮你了。”

　　看着她将盘子塞回到泡沫里，茶惊祭抿唇笑了起来，“好啦，逗你玩儿呢，你没撒娇，是正常~讲话。”

　　奈愿冷哼一声，不去理他，但手又塞进了泡沫里，把刚刚擦拭的盘子重新拿了出来。

　　“其实奶奶说的对。”茶惊祭看了一眼客厅，吴奶奶手上拿着一瓣苹果，正专心地看着电视。

　　中年女人和男人的吵架声传进厨房，这是一部家庭伦理剧，他跟着吴奶奶看过几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奈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奶奶说的话？
　　奶奶说了很多话，他是指哪一句？

　　“你以后可以和我继续撒娇。”

　　奈愿心中蓦然一跳，一颗心砰砰地乱撞起来。
　　“什、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眼前的男人五官俊朗，轮廓分明，唇角勾起的一小股弧度恰到好处，温柔的眉眼处那颗小痣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我说，”茶惊祭停下手里的动作，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面前一脸讶然的女孩，“以后我会一直在，所以你可以继续做一个任意的女孩。想撒娇就撒娇，想任性就任性。”

　　奈愿的心忽然跳得厉害，脸上烫烫的，就连身上也跟着发热。

　　“你，愿意吗？”

　　茶惊祭语气一软，奈愿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不确定。

　　他确实不确定，饶是再如何自信的一个男人在跟喜欢的女孩潜意识表达自己的心意时，所有自信都会凭空消失。

　　他看着她，眼睛不敢眨动。

　　须臾，他才看到女孩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我……”

　　“嘭！”
　　钥匙转动，门被一股大力猝然推开。

　　奈愿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快速擦干净自己的手，径直走出了厨房。

　　“草！”
　　茶惊祭一拍，泡沫飞溅。
　　哪个孙子敢坏他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