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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封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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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他妈地狱笑话,父亲的味道。
客白瑜眸色一暗,玄火扇飞出。老者闪身去躲,不料扇子又在空中分裂,化二为四,三把来势汹汹直取面门,一把逶迤绕后贴打后背。
老者身法快如雷电,精准躲过,不忘开口嘲讽:“你那么会分裂东西,可有想过分裂自己?这世上要是有两个客白瑜,那可不闹得天翻地覆了?”
客白瑜本性凉薄,心境还是受他挑衅动摇,越发急躁,双扇一手一个绕指一转,扇尾交接,竟然合二为一成一把长.枪。
老者也大吃一惊,万想不到他还留了一手,长.枪掠火,再低头时胸膛已经被贯穿了个大洞。
没有一滴血流出。
客白瑜沉了沉眉心,长.枪在他胸腔里横扫,从肋骨出蹿出尖来,被划破的衣物如蝴蝶般片片飞去,露出阴森的白骨。
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没有血肉,全靠一副骨架支撑。干干净净,宛如被鬼宿花吞过一样。
客白瑜略略惊疑,随后恢复镇静。老者既是黑龙教真正的教主,身体残疾是必然的,半个身子都无了虽说恐怖却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他修为已经达到大乘期,肉白骨轻而易举,又何必拖着这样一副古怪的身躯?
他的思索被老者打断,只听对方道:“大乘打金丹,我居然输了,简直不可思议。”
“这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客白瑜面容平静地回复他:“您太高看自己了呢!”
老者被他噎了也不恼,反而笑道:“冥凰血脉还真是个好东西,轻轻松松越级杀人,若是在我手上我必然重用,哪像你不思进取,三百年一颗金丹,迟迟不能突破?”
“请不要把自己说得太委屈,好像今天我赢你输只是因为不值钱的血脉。”
老者:……
这孩子怎么这么能怼呢!
“何况阁下八百年终成大乘,其实也只算是平庸之材,全仗着寿数给力,以大欺小,以数量叠质量。”
老者:……
他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打输了不说,还要被人嘲讽。
阴鸷道:“你猜出我是谁了?”
客白瑜“嗯”了一声。
老者循循善诱:“我是谁?”
八百年前封银崖篡位,诛杀寻霓诸子女,怕的就是卷土重来。就连尚在母腹中的胎儿也被生生扯出来,确定死得透透的。
封银崖犹嫌不够,建造火葬塔,将寻霓后代尸身全部扔进去焚化,灵魂永不超生。大火着了三天三夜,淌出的尸油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天怒人怨,鬼哭狼嚎。
若说真的有什么幸存者,便只能是寻霓早逝的长子,在寻霓失势前便先一步死去,倒是留了死后的体面。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后,剩下的唯一一个再荒谬也是真相。
他轻启薄唇,缓缓道:“你是寻清歌。”
老者默然。
寻清歌。
很久以前,这个名字还是一把锐利的锋刀。只要听到这个名字,锋刀就会迅速砍断他脑中紧绷的弦,催促他的主人快速察觉,敏锐回应。
后来啊,无人再呼喊他以这个名。刀逐渐变钝,生了层锈把自己包裹起来,他呢,也失了少年锐气,颓唐地做一个失去身份的老年人。
直到这一天,他从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锈蚀开始松动,锋刀重新焕发光芒,他激动道:“我八百年前便诈死脱逃,你从未见过我,却能认识我!”
客白瑜嘲讽道:“你刚刚才向我出手反被我击败,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
有一说一。
他能认出来寻清歌并非多热爱魔族的历史,而是他作为父亲的儿子,有必要记住父亲的每一个仇家的名字。
寻清歌当年是被他父亲进谗言害死的。即使是客玄莲之子,客白瑜也并不想为这种小人行径洗白。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平静地接受了寻清歌挖了他父亲的墓这件事。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罪过不会因死去而消散,而两个死人的仇更不该由他这个活人插手。
虽然他的冷静淡漠得近乎了无情了。
寻清歌取出头骨,置于掌中玩弄,忽地嗤笑一声:“我想用这个乱你心智,不曾想吗根本不吃这一套。”
客白瑜却已经厌烦了,嗓音低沉道:“你挖了他的墓已经很满足了吧,可以安心回地狱去了吗?你不该活在阳光下,你母亲也不能,你们最好都在地下乖乖死好。”
他打算给寻清歌最后一击。
他不关心寻清歌当年是如何炸死逃生的,这些年隐姓埋名又做了什么,因为他很快就要再死一遍了。
寻清歌抬起头来,露出海藻一样的乱发和山核桃一样的脸。
“你杀不死我的。”
“而且,你并没有赢我。”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了,腐烂的头骨空旷的眼眶里突然发出一片耀眼的七彩光芒。
陡然的光芒在黑暗中太刺目,客白瑜引以为傲的夜视反而成了他轻敌的弱点,目光有一瞬的失焦。
一条七彩的光带从眼眶里爬出,蔓延到客白瑜身上,像蛇一样把他死死缠住。
光带不停地运动,一点点收紧他的腹部,又缓缓往上盘,摸索着他的胸腔。最后竟然分叉出一条,绕上了他柔软白皙的脖颈。
细看来,光带里都是密密麻麻的飞虫。
攻守之势异也,寻清歌从肋骨处拔出长枪,笑吟吟地打量客白瑜:“你一定很奇怪吧,凭你的反应能力,即使突然黑暗中出现强光,又怎么可能躲不过一条盈盈乱飘的飘带。”
“因为这是你父亲死后遗留的法术。冥凰是高度的父系种族,作为儿子,你一辈子都反抗不了你父亲的意愿。”
客白瑜呼吸近乎停滞。
客玄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受过这种被压制的感觉。如今重温,没有丝毫怀念,只想逃脱。
他现在只有金丹修为,却能单挑打赢所有修士。大乘期的寻清歌都赢了,他却输在了对父系血统骨子里烙印的奴役上,何尝不是命运在捉弄人。
寻清歌还不想过早地结束命运对客白瑜的捉弄,他从紧缚的光带里伸进去一根手指,缓解对方因窒息而失控的大脑。
他要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清楚他的话。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死了也要留个法术专门对付你吗?”
“因为你一定会爱上你自己。只爱自己的人,是渺小的,是自私的,道德感低下,迟早会危害修仙界。”
“但偏偏只爱自己的人也是强大的,他往往会拥有强大的力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人可以阻止他作恶的脚步。”
“当罪恶无法遏制,修仙界岂非要大乱?尤其是你还有个‘温雨洗冥凰’的预言,预言迫近,你真的不会疯到要整个修真界陪葬吗?你呀,就是个定时炸弹,你父亲死了也放心不下,留了个剿灭你的术给后世,绝不让你损毁他的一世英名。”
客白瑜不信。
艰难道:“我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寻清歌笑容更甚。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你父亲临死前留下的,是他做事的出发点,你只需要为你的父亲忌惮你而伤心痛苦就可以了。”
“至于场合不对嘛,术是死的,要看活的人怎么用!他生前陷害我,死前居然没有认出我,反而把我当成了他的知心好友,将这么厉害的术法留给了我。我又岂会让他如愿?还帮他实现遗愿,我只想用它来完成我自己的事业。”
客白瑜彻底不说话了。
甚至连反抗的意愿都不明显了。
别人想杀他,他有使不完的法器来挣扎应对。可他的父亲都要杀他,他登时就不反抗了。
寻清歌取出一方锦匣,将被光带缠缚的客白瑜封印到匣子中。
望着空旷的树林,喃喃自语道:“我毕竟和你没有仇,你要怪就怪挡了我的路!我把你封印在锦匣里,虽然委屈,也总比封在你父亲的头骨里强一千倍一万倍吧。”
他转过树林,寻找贺兰潇和月晚琳。
金羊城的活人就他们几个了,他毫不掩饰叫喊的声音:“贺兰潇!月晚琳!”
“咕咕咕”,回应他的只有猫头鹰的叫声。
出事了。
寻清歌眉头一皱,循着贺兰潇遗留的法术波动找过去。
雨停已久,月明空山。
他霍地停下脚步,手指轻轻覆在旁边树木的树皮上。
凉凉的,发涩。
不知何时,树林里结了一层白霜。
不好的预兆愈演愈烈,他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月光,影子只有黑乎乎的一团,勾勒出一个少年的轮廓。他的左手拿着一把很长的剑,剑刃末尾曲折如钩,对着一朵肥硕的鬼宿花花苞钩下。
汁液喷溅,鬼宿花颓然倒地。人则缓缓转过脖子,仿佛在望向他。
空气中传开植物腐烂的腥味,寻清歌发觉是那少年瞬移靠近,一个闪身撤出数里。
一个轻飘飘的人影则落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袖口翻飞。
现在,他正对月亮,沐浴在阳光下。
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垂下的帷幕遮住了面容。但凭着身姿,能断出他的样貌一定非常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