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五只小猪（修） ...
-
仙界的鬼牙狱里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五只小猪待在水牢狱，
一只小猪头上套木桶，
他的眼睛闭上了；
一只小猪吃袜子，
他的眼睛闭上了；
一只小猪的手脚装反了，
他的眼睛闭上了。
剩下两只小猪，
相拥着哭泣。”
裴泊雪就是其中一只留下来哭泣的小猪。
含冤入狱三个月，他亲眼看见三个狱友相继发疯，被虐至死，精神状态濒临崩溃，马上要闭上眼睛了。
鬼牙狱是仙族最恐怖最阴森的牢狱，由铁面判官云翩月把守，酷刑名目众多，有进无出。
一来到这里，外面的身份就失效了，只留下一串冰冷的数字。不管曾经是高高在上的神子，还是人品低劣的魔族卧底，现在统统是无名的阶下囚。
裴泊雪不再被称为裴泊雪，而是1789634.七位数的号码，牢狱里却只有不到一百个人，可见死亡率之高。
今天下午他的处决结果终于下来。罪名坐实，斩首示众。不容许囚犯一丝质疑和辩解的机会，他的命运被敲定，即将走向终点。
无力地蜷缩在墙角，他惊喜地发现地上有个苹果，捡起来塞进嘴里。
临死前还能吃上久违的新鲜水果，也不算孤苦伶仃吧。
“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把他拍清醒了。裴泊雪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苹果，分明是碎瓷片。
自己刚刚差点吞瓷片自尽了，他抬起头看向另一个幸存的狱友，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635，我不想死，我是被冤枉的，我没犯罪……”
1789635摸了摸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把人轻轻揽在怀里安慰，良久，用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如果给你一个越狱的机会，你走不走？”
裴泊雪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止住了哭声。
“你还有后招？”
635默然，细长的手指捏着对方的耳垂。
开口道：“我不能看你死。”
“一句话，走不走？”
裴泊雪很快做出决定，坚定地说：“我必须活下去。”
“好，”635把碎瓷片塞到他的掌心，附耳道：“那你听我的，划出一个小口子，在墙壁上写一份血书。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精神崩溃自杀的，就没有人终究我们去哪了。”
裴泊雪迟滞地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天枢十三年，世所罕见的暴风雨。前任仙族神子裴泊雪背负qj的罪名在牢中写下喊冤的血书后，跳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关于其人的“最后的神子”的神谕亦告一段落。
歌谣的后两句也与时俱进地补全了：
“一只小猪深渊观星，
他的眼睛闭上了。
一只小猪四顾无人，
他的眼睛闭上了。
五只小猪眼睛都闭上，
现在没有小猪了。”
往事如尘丝，飘飘然已过去四年。
仙魔交界地的永夜峡谷，一年四季，一日四时，黑漆漆得不见天日，是各路邪修交易的场所，仙魔两界的两不管地带。
来这里交易的往往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交易双方都戴着面具，掩盖真实身份。
裴泊雪出入此地的代号“云翩月”，正是当年折磨他最狠的判官的名字。
少年带着兔子的面具，温顺的兔子咧开兔唇诡异地笑，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甚是可怖。
一家名唤醉香楼的店铺，满布着纸醉金迷的脂粉味，不时有几个油头粉面的女子在廊桥上穿梭。
他熟门熟路地进去，与后门的老板交接，走到一间幽暗的偏房，自包袱中取出一方锦匣。
那匣子里的东西，看得人热血贲张、头昏脑热，正是春/宫图。裴泊雪是画这个的天才，往往简单几笔就将爱与欲、纯情与挑逗跃然纸上，是以这家醉香楼只订他一个人的货。
老板打开验货，连连惊叹：“不愧是云先生，这春/宫图画的当真是妙极了！这女子欲遮不遮、欲露不露的模样，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
裴泊雪轻咳，止住他的话，问：“最近，可有仙界方面的消息？”
消息哪里来得快，一定是这种风月场所。
“自然是有的。”
老板一边验货查收，一边讲起仙界打听来的见闻。
“听说那仙门剑尊的大儿子和一女子情投意合，本要结成鸳侣，却被魔君横刀夺爱，大闹婚礼。那女子誓死不从，血溅当场，从此结下了梁子。最近有风声说，裴焜父子都在闭关修炼，等着找魔君决一死战呢……”
没想到离这么远都能吃到自己家的瓜，裴泊雪只能叹息一声树欲静风不止。
虽然他大哥死了老婆很惨，可想想他做过的那些好事，裴泊雪觉得他不值得同情。
裴泊雪得了灵石就走，不小心撞倒了旁边货架上的瓶瓶罐罐。
“这是什么？”
他捡起来，好奇地看着罐里的东西。
老板夺过去，重新放回架上：“炭烤蝾螈，壮阳的，专给那些不行的客人准备的。我看你还用不着。”
*
晚秋黄昏，小巷杨柳，人家烟火，淡淡月色映照着无名石桥上龟裂的缝隙。
青衫少年缓缓踏上石板，任由晚风吹动衣袖，飘飘然如羽化登仙。
他解下脸上兔子面具，顺手塞入食指纳戒，沉闷地吐了口气。
这才是人该居住的地方。
桥下水面如镜，倒映着少年的眉眼。英气勃勃，逍遥恣意，神韵婉娈，风姿嫣然。面部线条柔和秀丽，天生一段柔情。
四年的时光，五官长开了，更添风情，流浪的苦难却未在他脸上留下沧桑的痕迹，眼睛依旧神采奕奕。得上天之垂爱，委实令人嫉妒。
四年前他和狱友跳下万丈深渊，在深渊里开出了全新的道路，大难不死逃出生天。自深渊中/出，穿过仙魔分界线永夜峡谷，便来到了魔族的领地。
那时起，他才知道他的狱友一直用着假名，真实身份其实是魔族四大护法之一，法力高强，尊荣显赫。
狱友送佛送到西，送他到魔族的青鱼城，办了假身份，买了座宅院，安家落户，迎接新生。看似好的序章，实则一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他们入狱前关系就不一般，有着白头到老，厮守一生的誓言。同为男子，却生有爱情。
然时过境迁，往事不提。裴泊雪一朝落难，狱友游鱼归海，身份和境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山盟海誓也落了空，变成了颇有嘲讽意味的成语。
魔族护法一朝以“魔君渡劫，召我归去”为借口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一尺一素，杳无音讯。
漫长的等待中，裴泊雪认定故人不会再来，心灰意冷，也逐渐收敛了心思，投入到了青鱼城平淡却安全的新生活中了。
现在，他只是个卖饼为生的小商户。日子不富贵，但也不寒酸。偶尔去永夜峡谷卖卖字画，赚取一笔灰色收入。
只是——
最后的神子的一代传奇，从不会在未开始时落幕！
*
出了永夜峡谷返家途中，穿过几条偏僻狭窄的小巷。行人稀少，树影婆娑，少年颇觉得无趣，咿咿呀呀地哼唱着小曲。
蓦地，小曲暂停。
小巷里几个鬼影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贴着墙砖，试图融入黑暗。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泛起了皎洁的白边，反而清晰。
他们在月亮下进行着阴谋，不动声色地把一口沉重的鼎和另外的物件塞进一辆运垃圾的板车上。
什么狗运气！他竟然误入犯罪现场，成了转移犯罪证据的目击者。
裴泊雪继续哼唱着那首小曲，自然地装作没看见，脚底打滑地拐向另个方向。
几个黑影并不肯放过他，首领粗着嗓子道“追”，一起哄地追上来。
“我去！”
裴泊雪条件反射，决计不装了，一个加速，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黑影也不甘示弱，往腿上拍了几个疾行符，追的越来越紧。
裴泊雪腿上速度本就是弱项，眼看着身后之人越来越近，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讲武德，你们作弊！”
说归说，他可没打算投降了。谁说赛跑只能比直线距离的？少年冲离他最近之人勾唇一笑，身形灵转，一脚蹬在桥边的护栏上，整个人像只鸟般弹飞了出去。
骇人的爆发力与弹跳力，令身后的追杀者也不由一愣。
月挂中天，青衫少年腰弓如月牙，险险地擦过建筑的顶，闪身到了另一条街上。
动作一气呵成，在月亮中留下一个美丽的影子。
反应过来的黑影交换一个视线：“追！绕过去追！”
“事情不能败露，不要让他跑了！”
裴泊雪翻身到了相邻的街道，双手倒立于地，翻过来站稳身形。
一味地躲闪不是他的强项，他早已打定主意。若是那群人胆敢追来，他便叫他们有来无回。他兢兢业业一个小市民，不惹事也不怕事。
贴着墙砖，隐于死角。借一家杂货店的掩护，手中灵力汇聚，一把弓出现在他手中。
街头，几个黑影绕了过来，四处搜索裴泊雪的藏身之处。
他门找得聚精会神，裴泊雪也瞄得专心致志，灵力汇聚而成的箭从弓上呼啸而出，直接没入黑影的胸腔。
黑影扑通一声倒下。
身边的同伴惊呼一声：“小心，对方是修士！快找掩体。”
余光瞥见街角的一张肉案，正跑过去拿来掩护。白羽箭没入他的喉咙，一步之遥，成了生与死无法逾越的最遥远的距离。
“咻咻”数声，每响一声，便有一条黑影倒下。从不失手，例无虚发。
黑影万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心惊胆战，四散着逃离巷子。来时多气势汹汹，逃得有多狼狈。
确定无人再来，裴泊雪从掩护后出来，蹭了蹭衣角的浮灰，眼神不自觉地流露着伤怀。
“青鱼城不安宁了，真是不让人清净……”
返回搬运犯罪证据的小巷，安安静静，早无一丝痕迹了。追杀他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留下来继续转移工作，把那口鼎和他没看清的笨重物件都运走了。
他踢了下路边的石子：“但愿事与我无违……”
*
青鱼城已经有日报这样的广泛传播信息的事物了。
裴泊雪每天早上都去买一份青鱼城日报，重点关注悬疑板块。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他终于看到了报纸上公示的一件悬而未解的案件。
青鱼城是魔君的弟弟策王的封地。策王是此地的最高修为者，也是最高的荣誉象征，是青鱼城的门面。挑战他，如同和整个青鱼城为敌。
但就在一周前，策王的新婚妻子和他们刚出生百日的女儿，竟惨死在家中。
案件发生那天是小公主的百天生日，策王邀请了众多有名望的魔修参加宴席。就在宴席进行的最欢乐的时刻，去后房换衣服的女眷发现了王妃的尸体。众人感觉不妙，举家搜找，小公主的尸体也随后被发现。
凶案在策王和众多魔修大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这可是个巨大的挑战。
说明此人有远超策王的实力，杀平头百姓更像杀鸡一样简单，必定造成恐慌。难怪前几天一直遮遮掩掩，案件发生一周了才公示出来。
“策王……”
裴泊雪悠悠问苍天，该不会他目击的那场案子，就是策王府的命案吧？那可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了。
收报纸的时候，他注意到最后还有一段：“策王悲痛欲绝，闭门不出，此案最终交由朱雀护法客白瑜处理，届时将从其管辖的朱雀城赶往青鱼城调查。”
裴泊雪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重读了两遍，眼角酸涩。复杂的情感最终化为一口浊气吐息。
客白瑜。
正是他曾经的狱友，1789635.也是他那始乱终弃的初恋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单机了，来爬个新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