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老板差遣的那些日子》周而复眠

1、第一章 下山

　　十万云海深处，有一座盘踞在高空的奇山，山中有一座仙门，名曰云隐宗，是个避世隐居的小门派。
　　据说，云隐宗也有辉煌的时候。那时云隐宗的山门还不在天上，其门下大能辈出，正道隐隐有以其为首的趋势。奈何云隐宗人实在不喜纷争，便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山门搬到了层云之中，还在宗门周遭设下结界，自此断绝了与外界的往来。
　　今日是云隐宗十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日子。
　　云隐宗的招新说随便也随便，说严苛也严苛。一般到了这一天，主持招新的长老会随手在凡人的界地扔下一块阵法，被此阵法罩住的人中，凡是骨龄在九至十六岁之间、且尚未入道的，都会被拖入幻境，进行心智，品性，能力等方面的测试。
　　通过测试者会进行灵根测试，有灵根者可以选择拜入云隐宗；无灵根者也未必与仙门无缘，他们也可以选择留在山中修行、参悟大道，或是投身俗务，换取宝物。
　　通过者往往十不存一，有灵根的更是少之又少。
　　其中，不少人在得知了云隐宗只是个“小门派”后，便萌生了拜入更好的宗门的想法，选择离开云隐宗。因此，每次能顺利拜入云隐宗的新弟子很少甚至没有。
　　好在这次云隐宗运气不错，得了一个身负灵根的新弟子。此人名为路平安，是个乞儿，衣衫破旧，身量不高，一双眼睛晶亮。他听了关于云隐宗的传闻后，觉得就算自己有资质，也未必有命到别处拜师，就留了下来。
　　镜月峰峰主座下三弟子柳疏风领了这次接引新弟子的任务。她看路平安如此不易，朝他施了一个洁净术，才开始介绍修仙界和宗门的情况。“如你这般的凡人，凡是有灵根的，皆能引气入体，踏上仙途。一旦你开始修炼，就能够被称作修士。修士之间也大有不同，一般可以按修为境界区分，一般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和大乘——”
　　“那师姐现在是什么修为？”路平安问。
　　“元婴，门中像我这般修为的也不少。不过门中年轻一辈的弟子，得在化神期之上，才算得上修为出众。在外头，不少小宗门的掌门可能都没有这个修为。”柳疏风示意他往左前方看，“前面那位师弟就是如此。”
　　只见那年轻修士腰间佩剑，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只是歉意地朝他们点了下头，权当打招呼。
　　“他的眼睛？”路平安发现那位师兄左右眼颜色不一样，那只左眼的颜色比寻常人的偏浅一些，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那是宗主弟子，越涯。他的左眼受过伤，好了之后就变成那样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说到哪了……”
　　刚刚被他们谈论的对象，越涯，方才收到了来自他师尊的传讯，说有急事要交给他。越涯不知是什么事，心里更是着急，恨不得御剑过去。但御剑是不能御剑的，或许是怕一部分弟子学艺不精从天上掉下去，宗门内禁止御剑。
　　云隐宗当代宗主越衡，一副青年的模样却两鬓斑白，向来波澜不惊。越涯见到他时，没在他脸上看到一点什么不寻常的神色，他越这样越涯就越紧张。
　　“你从小在宗门长大，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也该是时候下山走走了。”越衡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他，“两个月之内，把这封信送到凡间祁国临烟郡巨富沈家家主沈梦得手上。”
　　“那是个凡人？”若是对方是修士，有什么事捏个法决传迅即可，越涯看了看手中的信，一丝灵气也没有，就是一封普通的信。
　　“是我的一个老朋友，算是你的长辈吧。”
　　越涯想，那应该至少得是个很长寿的凡人了，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和自家师尊认识的。
　　越衡说着，似乎很是不放心他，又给了他不少人间通用的金银钱财，“这个也带上，路上多听多看，别被人骗了。”
　　越涯：“……是。”
　　宗主目送越涯离开后，主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屋外的光线只照到他的下半张脸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声响，那不像是任何东西能发出的声音，又像是世界上所有东西一起发出惨叫。直听得人头皮发麻，又生出种种恶念，邪异至极。
　　直到越衡重重踩了一脚地面，那声音才平息下来。
　　“我是撑不了多久了……但至少要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
　　云隐宗几个峰主，也就是越涯的师叔师伯们，听说了越涯要出门的事，觉得很是稀奇，不约而同地上门给他塞些好东西。
　　这些老家伙，或者说大多数云隐宗的弟子，自从拜入了宗门之后，就不知道怎的开始醉心修炼起来，再也没出过门。好不容易见到有人出门，手里头积压的存货终于有了去处，也是希望人能平安回来，到时候听些外面的事。
　　除了那些长辈，越涯的同辈也来了不少，都是委托他回来的时候带点这个那个的。越涯啧啧称奇，宗门并不限制他们外出，也没见他们缺手缺脚、走不动路，怎么就不肯自己出一趟门呢？最后越涯还是都应了下来。
　　就这样耽搁了两天，越涯才出门。
　　越涯是个孤儿，从小被云隐宗宗主收养，自他有记忆起就已经在云隐宗了。因此，这是他人生头一回离开云隐宗，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学过一个寻路法术，但使用前提是他曾经去过那个地方……果然术到用时方恨少，法术还是得学点实用的。
　　越涯惦记着师尊交代的任务，艰难地找人问路。他问一次路就御剑飞行一段，直到灵力将要耗尽才落地休整一段时间。
　　如此往复了几回，他有时觉着周遭的环境有些眼熟，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认得路，或者那人只是随手一指，自己想也没想就出发了。
　　越涯痛定思痛，决定多找几个人确认方向再出发。可喜可贺，越涯的送信之旅总算有了些起色。
　　这一天，越涯落在一个小镇上休整。他寻了一处茶楼，打算践行一下他师尊说的“多听多看”。
　　越涯对茶之一道一窍不通，只是找了个敞亮的座，要了一壶茶楼里卖的最好的那种。
　　茶楼雇了一个说书先生来招揽生意，越涯来的时候故事已经讲了好一会儿了，他凝神去听，发现讲的是一个叫崔三娘子的义商的故事。
　　越涯一心二用，观察起旁边的客人，他们闲谈的闲谈，品茶的品茶，没有一个在仔细听这个故事，想来它已经被讲过很多遍，以至于没人愿意听了。
　　越涯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听着。故事里什么“解放生产力”、“小康”的，很多词他听不明白，看来要伪装成一个凡人，他还有很多东西应该学。
　　“后来，再也没人见到崔三娘子。有人说她英年早逝了，有人说她是隐居山林去了，但更多的人相信，她是因为行了许多善事，最后感动上苍得道成仙了。”故事结束了。
　　修仙界中没有因为功德深厚而飞升的例子，这个故事的结局应该是假的。越涯在心中评点了一番。
　　周遭的闲聊声大了起来，内容无非是街坊邻里婚丧嫁娶之类的事。越涯听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正当越涯准备离开时，一个留着长须、坐在安着两个轮子的座椅上的客人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说起崔娘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这么个事……”
　　越涯又坐下来，这里的崔娘娘说的应该就是那位“成仙”了的义商。
　　“什么？”周围的人凑近了些。
　　“最近镇上来了伙生面孔，逢人就送一尊金子做的崔娘娘的小像——”长须客人说。
　　不少人听了，呼吸都重了几分。
　　“金的！现在这些人还在城里吗？”
　　“他们一般在哪儿发金像啊？”
　　“不如咱们也去领一个……”
　　“这事儿听着有些怪啊。”越涯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可不是么”，长须客人附和了他，说，“我的一个邻居在收了他们的神像后，他们一家人都变得很不正常。”
　　“快别卖关子了，接着说。”
　　“他们家在我们那条街上，可是出了名了抠门、喜欢占人便宜。但这两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变得特别慷慨热心。”长须客人说。
　　听到这，另一个客人接话：“我知道你说的谁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两天，他们平时不愿帮的忙抢着要帮，听说谁家缺了什么就赶着去送，就连那路过的乞丐啊，他家都要请进去好好招待，简直是换了个人。”
　　说到此处，方才心动的几人萌生了退意。之后他们话题一偏，开始说起那邻居的抠门行径，没人再提起那金像的事了。
　　正当越涯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之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