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野》齐安景

3、第三章

　　第二天上午，唐念提早了半个小时到公司。
　　本来前一天约好九点钟见面，可过了时间，也不见卓星野来。

　　唐念不喜欢等人，但因为是第一次，而且也不算正式工作，所以没有打电话催他。
　　等到九点半的时候，卓星野终于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可爱的萌妹子。

　　两人说说笑笑走进公司，萌妹子圈着他的手，恨不得整个人黏在他身上。
　　刚才还在闲聊的同事们，纷纷回到工位埋头工作。办公室的气氛猝然安静，只有两位当事人毫无察觉。

　　唐念打量着萌妹子，转头看向卓星野：“这位是？”
　　她当然能猜到一些，却还是故意装傻。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卓星野一把揽住萌妹子的肩膀，两人视线对视，甜的都能拉丝了。

　　女朋友……

　　唐念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微笑着点了点头。

　　卓星野大概和萌妹子讲过唐念，因为对方看见她时没有一点陌生，非常自来熟的打了声招呼：“姐姐好，我叫苏怡！”

　　姐姐？
　　唐念的眉心跳了跳。

　　“早上好！”

　　没有太多和善的表情，却也不发火，唐念克制而隐忍地给出暗示，想告诫卓星野今天的行为很不妥当。

　　奈何他浑然不觉，只专注与放肆地和女朋友打闹。

　　唐念静静看着，并不打扰。

　　过了一会儿，卓星野可能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但转过头也只是问：“还不走？”

　　唐念嘴角上扬，笑意却从眼角消失，缓缓道：“我们早就可以走了。”

　　如果说笑面虎有模样，一定和她现在差不多。

　　卓星野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看着她，他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仅仅正经了几秒，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转头就拥着女朋友出去了。

　　唐念走在后面，表情看不出喜怒。

　　等他们走后，周围的同事都长吁了一口气。

　　这新来的艺人，是真嚣张啊。

　　迟到也就算了，居然还带女朋友？？？

　　唐念带着两人下楼，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车上，她坐在副驾驶，卓星野和女朋友坐在后排，司机载着三人直奔一处私人发廊工作室。

　　一路上，后排欢声笑语。偶尔发出一些耳鬓厮磨的悄悄话，惹来司机异样的眼神。

　　唐念摇下窗户，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致，陷入一阵久远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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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午间，她像往常一样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这条小路离教学楼远，相对僻静，是她习惯性饭后散步的秘密基地。

　　经过操场旁的图书馆时，眼前猝不及防跳出个人影。唐念被吓了一跳，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少年容貌清秀，身材修长。本是一副姣好的身姿，偏偏喜欢学非主流做耍帅的动作。

　　唐念以为他是无心的，正想走，却见少年往左边跨了一步，正好挡在她前面。

　　她没在意，转身往右，然而对方也往右，又拦在她面前。

　　唐念终于忍不住了，脸色愠怒：“有事？”

　　少年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她。两人离得太近，她只能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他逼在一个角落里。

　　少年充满荷尔蒙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唐念仍旧淡定地看着他，脸上丝毫没有紧张。

　　神情异常冷静。

　　他看见少年得意洋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用嘴撕开糖衣，放进嘴里。

　　霎那间唐念仿佛明白了，她应该是被随机挑中，遇到了某种无聊的恶作剧。

　　她转身就要走，被面前的人看出意图，一个箭步又冲到她面前。唐念往后一个躲闪，又被他逼回墙角。

　　这次少年身体微微前倾，单手撑在墙上，把她半圈在怀里。

　　他容貌稚嫩，动作却极其娴熟，嘴角扬起轻佻的笑容，望着她道：“学姐，我叫卓子凡。听说你学习很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原来不是随机的，还做过背调？

　　唐念更加厌恶了，冷声道：“好啊，等你考到全校前十再说吧。”

　　“你，”卓子凡微微愠怒，“我以为你和别的好学生不一样，没想到一样势利。”

　　唐念面无表情道：“我有说过我不一样么。”

　　卓子凡愣在原地。

　　唐念用眼睛扫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自己的行为很帅吧？”

　　卓子凡瞪着眼睛，想要辩解，却喉咙发紧。

　　唐念见他没有反应，用手拍掉他撑在自己耳侧的胳膊，冷漠地说：“弟弟，就算你长得再帅，但是没有脑子，姐姐也是不会喜欢的。

　　你还是努力学习吧，争取让你的脑子配得上你这张脸！”

　　卓子凡从没有让人如此折辱过，还是一个女生。都说唐学霸冷漠，不善与人交谈，怎么碰上他就这么能说会道了？

　　卓子凡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走出五十多米左右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服气地冲她大喊：“不就是读书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全校前十又怎么样，我也可以考上好的大学。”

　　唐念才不去管他，连头也没有回，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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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唐念第一次见到卓子凡，印象并不好，却很深刻，以至于至今难忘。

　　“子凡，车里好热啊。”苏怡软绵绵地控诉唐念的开窗行为。

　　然而唐念好像并没有听到。

　　卓星野皱眉，看向她：“唐总，能把窗户关一下吗？”

　　唐念没应声，卓星野又重重喊了一声。

　　这次她听到了，后知后觉地转过去：“怎么了？”

　　卓星野皱着眉：“发什么呆？冷气都跑了。”

　　“哦，不好意思。”即使他态度再差，唐念总能一如既往保持情绪稳定。
　　闻言，不紧不慢摇上了窗户。

　　司机深受小情侣的毒害，向唐念投去同情的目光。

　　唐念面上情绪淡淡的，毫无波澜。只是不经意抚上胸口时，因为刚才那段久远的回忆，还是能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地方空空的。

　　车子快到的时候，唐念对身后两人嘱咐了几句，大致介绍了一下这家店长和方总的关系，让他待人接物方面对人家客气一点。毕竟店长在业界名气不小，也是不少一线明星大咖的御用造型师。

　　卓星野漫不经心地答应了，身体却始终与苏怡腻歪地靠在一起。

　　唐念挪开视线，先下了车。
　　她走在前头带路，两人跟在后面。卓星野还算平静，苏怡可能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得异常兴奋。

　　店门很小，进去却别有洞天。看似是个工作室，实则有两间房子大小。一楼是普通的洗剪吹位置，清一色的纯白色调。

　　唐念和前台小姐姐打了声招呼，直奔二楼。二楼的装修就显得特异大胆，花花绿绿的色调，尽显主人性格。

　　迎面走来一个奇装异服的男子，看到唐念，二人相互拥抱。

　　“听说你找到艺人了，恭喜啊！”

　　唐念笑：“谢谢肖哥，这不是第一时间来求助你了，快帮我们设计一个帅气点的发型，蹭个好彩头。”

　　卓星野上前，拦在两人中间，懒声喊了句：“肖哥好。

　　肖应微妙地看着他，打了个不冷不热的招呼，转身招来一个年轻小哥给他洗头。

　　年轻小哥领着卓星野去旁边洗头，苏怡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洗头的过程中，小哥习惯性和他们唠嗑。

　　卓星野不喜欢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苏怡却非常自来熟，一会儿指导小哥怎么洗头一会儿又请教怎么保养头发。

　　小哥最初还有点耐心，到后来就不耐烦了。偏偏她是老板的客人，只好敷衍应付着。

　　那不情不愿又痛苦的模样，看得在远处吧台喝酒的肖应直摇头。

　　他拿起酒杯，看向唐念时一脸凝重：“这位爷看起来比上次那位还难伺候！”

　　唐念和他碰碰杯，哭笑不得地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肖应轻叹了口气：“……年轻气盛。”

　　唐念认可地点头，忽又听见他说：“方总在这个年纪可比他成熟！”

　　“方总他，成熟吗？”

　　在唐念心里，方回一直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他成熟，也不太敢苟同。

　　肖应看着她，笑道：“全世界大概只有你觉得方总不成熟吧！”

　　唐念耸耸肩，心想自己说得是实话嘛。

　　那边卓星野洗完头，小哥领着他到妆化镜子前。

　　肖应走过去，单手撑着手肘苦想方案。

　　旁边的苏怡按捺不住了，叽叽喳喳地给出自己的意见，却被肖应和唐念一起拒绝了。

　　苏怡见意见被驳，安静了一会儿。
　　可没过一会儿肖应开始动手了，刚剪几刀，在头发还处在成型与不成型中间最尴尬的状态时，她又坐不住了，软绵绵吐槽：“这个发型不太好看吧？”

　　肖应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上神色如常。
　　即使面对他人的否定，也始终拿捏着社交分寸，不发火不黑脸。

　　苏怡却不知进退，给几分颜色开起染坊来。偏偏他的正牌男友也不干涉，还一脸宠溺地任由她胡来。

　　终于，肖应忍不住了，微笑着对她说：“不好意思让一让，你这个位置得让给唐总坐！”

　　苏怡不解：“为什么？”

　　肖应道：“唐总是你男朋友的经纪人，需要时刻盯着妆发造型，以便给出意见，及时调整。这个位置是绝佳观赏位，现在你坐了这个位置，唐总就看不到了。”

　　苏怡将信将疑，犹豫着不肯挪开。

　　肖应的态度也很坚决，不容置疑。

　　双方都有一种暗暗较劲的感觉，卓星野不傻，能看出自己的女朋友被嫌弃和针对了。

　　说话间他正准备站起来，却被唐念不动声色地摁住肩膀，他知道这是对方让他冷静的信号。
　　卓星野迟疑了一瞬，最终没有站起来，玩味似地打量镜子里的人。

　　按他以前对唐念对了解，这个人极其没有耐心，说话又直接。很难让人想象，她能做和事佬的工作。

　　只见唐念走到苏怡旁边，用手指捏了捏她的头发，恍若吃惊地说：“你的头发好油，要不要去楼下洗一个。”

　　苏怡果然被吸引，甚至无比期待地问：“那我还能再剪几刀吗？”

　　唐念慈祥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苏怡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下楼去了。

　　肖应见了，低头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就这样浪费方总卡里的钱。”

　　唐念耸耸肩，也小声道：“没办法，关键时刻卖卖老板吧。”

　　卓星野却在镜子里看着她，眼神森森然道：“唐总果然套路深……”

　　“彼此彼此吧。”唐念勉强笑了一下，并不解释。

　　没了苏怡，世界终于安静了。唐念坐在一旁，时不时参与几句意见。

　　等确定好基础发型，肖应又给卓星野画了个日常妆，两者搭配好之后，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星味儿。

　　看着镜子中的发型，卓星野忽然说：“这个形象有资格参加李刚导演的戏吗？”
　　林霏栩盯着他，并不说话。
　　卓星野又看向肖应：“肖哥，你觉得呢？”
　　肖应失笑：“问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妆发师。”
　　卓星野挑眉：“你不是那部戏的合作造型师之一么？”
　　“呦，”肖应略微吃惊，“知道的还挺多？”
　　卓星野偏开头，表情略显傲慢：“刚巧知道一点。”

　　他可能原本打算从肖应口中套点有用的消息，但姜还是老的辣，肖应含含糊糊地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卓星野在工作上不算糊涂，识趣地不再问。

　　但他没发现，唐念看他的眼神有几分探究意味。

　　卓星野做好造型，楼下的苏怡也正好剪好头发。

　　正准备离开时，她忽然喊肚子疼，没办法唐念和卓星野只好坐在一楼大厅，等她去卫生间。

　　唐念坐在可旋转的椅子上，无聊地转圈。

　　卓星野忽然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唐念愣住，看着他手心的糖，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真知棒，原来他还喜欢吃这个牌子的棒棒糖啊。

　　唐念淡定接过，撕开糖纸，放进嘴里。

　　“甜吗？”卓星野问。

　　“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唐念顾左右而言他。

　　“我问得是，甜不甜？”卓星野不依不饶。

　　这次唐念没有扯开话题，看着他：“重要吗？”

　　卓星野的神情慢慢冷漠，忽地又转瞬即逝继而大笑起来，用玩世不恭的模样看着她说：“很重要，希望唐总以后不要再忽悠我女朋友了。”

　　唐念淡笑着不说话，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真的很想演李刚导演的电影？”

　　卓星野却答非所问：“《折戟》是宝兴投资的吗？”

　　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但唐念还是点了点头：“宝兴是其中一个投资方，主要负责发行。”

　　以为他只是好奇，谁知卓星野也不藏着，直接道：“我有点兴趣，你去了解了解。”

　　唐念心里清楚，以他目前的咖位连面试资格也没有，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