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江泽渊

5、爱欲别

　　"胡队,交警大队那边打电话过来,让你带几个人去南江路那边,出车祸了。"一个文职的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我们不是刑警队吗?怎么连车祸也要我们管了?!"小徐叫苦连天,"什么事儿啊,十一半刚下班啊,还没吃饭呢。"
　　小姑娘唯唯诺诺，"交警大队队长说监控里拍到那个肇事司机在发前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
　　“老大!等我!"小徐忙丢了筷子,跟上了胡义。
　　利马真的走了,早晨还在飘细雨,到了这会儿,已经放睛了。路上很极闹，F市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如今终于熬出了头,也算是苦尽甘来。
　　阳光漏过云层,洒少女的身上,又在她的发丝上轻轻跃动着。
　　可陆啾却觉得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灼人,心里无端升起慌张,便埋头刷着手机——那是一篇报道,是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那几个从水里捞起来的人。
　　她的手指飞快地滑着屏幕,直到看见其中“氯化物"三个字才微顿了一下,她轻轻眯了眼,心想,怎么不是水淹死的呢?
　　她就这么想着,手机却很然就黑了。她正有些无措，却听身边人开了口:"这下玩没电了吧?带你出来玩呢,老看手机什么?"说完就抬手轻轻弹了陆啾脑袋。
　　陆啾不及反应,终是没能避开,她心里五感混杂,面上却平淡着,"安老师,借我打个电话。刚刚是在回同学的信息——和作业有关的."
　　"刚好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陆啾接过手机,却没有打电话——她牵了她的手,拍了她的肩,勾了她的尖，还扶了她,又敲了她的脑门……幼时那七八年的回忆早已化为了灰烬，可六年里不相见的日子却让她相怀念变了味道，又在重逢时被地藏回了心底。
　　可现实同幻想本就有别,只是这么浮光掠影地一想,她便觉得自己那点欲盖弥彰的动作实在是恶心——她的袋里还藏着最后的"作业"。
　　她盯着备忘录上的几行字,忽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认为的"掩饰"原来在别人看来真的是一种"弥彰"。陆啾轻笑,可是地都已经做了,不怎么挽回呢？只是别人早已自己做好的打算,又哪里需要她这些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呢?
　　看,她明明心里还一直念着那只小狗崽,却也能生出那样歹毒的想法,为了一句或许本就无意的话就生了情;她明明瞧不上那些人,笑他们克服不了人类那与生俱来的欲望,却又纵容自己在其中陷着。

　　观赏的与被观赏的无需易地而处,不也都觉得对方才是那只"猴子"吗？

　　不都是沉溺在那点渴望里,分不清两个字的差别,还自以为高明吗？

　　"老大老大,你慢点——刚局里打电话来说有个小姑娘打电话过来说……说,我晕车!说有人被持刀挟持了,在在,在中央公园的——是喷泉那……不远、就、三分,分钟....."
　　胡义一脚刹车踩到了底,方向盘一下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硬生生地把小徐从后座的左边用到了右边,"哎别吐,给我忍着,狙击手呢?"
　　"呕——呃……在路.上快,快到那了。"小徐觉得不让他吐这是强人所难,于是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回去你洗车。"
　　"啾啾,等久了吧,刚刚忽然肚子痛,明明早上也没吃什么啊……”
　　少女微微摇头，递回手机，抬眼间却见一个男孩正在喷泉边玩水枪,她忽然就看得愣了神。
　　如果她不是"她",或许也法这样长大吧。不用被那些时常蹦出来的念头烦恼，不必为这一身的缺陷随时担惊受怕,也不会因为儿时的一句话就让欲望淋了个透彻。
　　多可笑呢？

　　叮叮叮——叮叮叮——
　　陆秋回过神,伸手挡住安老师要接电话的动作,她不顾安老师眼里的疑惑,一把抓住安老师的手腕就往前面的喷泉处去。
　　"啾啾?你怎么了,我先接个电话……"安老师尝试了一下没挣开,她好像从没发现陆啾力气居然有那么大。
　　陆啾于是回头直接夺了她的手机挂掉电话,置若罔闻般继续走。
　　"啊——!!!"喷泉旁玩水的男子孩突然尖叫出身,他吓得丢了水枪躲到一个年轻女人身后,"妈妈!妈妈!!她有刀!!!”
　　那年轻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抬头却见一个女人身边划过了一道金属光泽，身后站了个短发女孩——那女孩明明全身都沐着阳光,却莫名透着一股阴冷气。刀尖堪堪抵着女人的颈部,再有分离偏差使可取人性命，女人愣了一刹,回过神一把抱住孩子,大叫道,"杀人了！！！快报警！杀人了！”
　　女人这么一喊，人群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大人们都忙着捂住孩子的眼睛，惨叫声不断。
　　陆啾手上力道不减,却忽然觉得这不可控的场面看着还真有几分意思在——她看他们,他们也看她。
　　"啾啾……你这是怎么了……"安老师吓得声音打着颤,她被陆啾"挟持"着不明所以，怎么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成了这样。

　　"警察!不要慌张,有序撤离!"
　　陆啾眼神似暗又似明,她期待已久的的场面如期而至,她又恍得有些留恋了。她漠然地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男人,手上的刀已然完全靠在了那脖颈上,一道细细的血丝就显了出来。
　　小徐神色一滞,立马回头对手机里说了声什么。
　　"不要杀她！！！不要……不！”安老师声嘶力竭地吼着,整个人也向前倾去,陆啾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也带着刀向前了几分。
　　那动作太细微，胡义疑心是眼花了。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却来不及思索，只是在慌忙间一把抓住小徐的胳膊,"等等,先别……"
　　“什么……”

　　晴空中清风忽肃,慌乱的人群似凝。

　　安老师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桎梏被解开了,少女的细发丝轻轻地扎着她的面颊，她恍惚间听见她说,"姐姐,我也是。"不是疏离的名字,也不是恭敬的"安老师",而是一个已经好久好久没听过的称呼。

　　当啷——

　　女人半身溅血,可除却脖颈上道小口子又毫发无损。她双眼充血，抓着女孩还温热的手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