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长安》褒姒的笑

39、拿命惩罚

　　能娶到琪琪这么貌美的媳妇，村里人都说是孙裁缝走了大运了。
　　村里的人不知道琪琪以前是干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夸赞她漂亮，并没有恶意，这么夸着夸着逐渐就出了大事了。
　　美，原是上天恩赐的礼物。
　　就因为美貌，让琪琪和孙裁缝之间出现了第一次大的争吵。
　　琪琪人虽然温柔，但骨子里非常倔强，非常强硬，她一气之下，拿起桌上的剪刀来就把自己的脸划破了。
　　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滴落，琪琪说道：“好，你不是说我背着你勾引别的男人吗？你不是说是我婊子吗？我告诉你，老娘要勾引男人早就勾引了，何苦还要嫁给你，何苦要跟你来这穷乡僻壤里过苦日子！老娘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傅琪，有一万次嫁入豪门的机会！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把自己的脸给毁了！”
　　做出这样激烈的举动，不惜自毁容颜，也要表明心迹，自证清白。
　　只是，伤害的终究是自己。
　　孙裁缝无话可说了，支支吾吾道：“我没说你勾引别的男人，我是说别的男人觊觎你的美貌，你干嘛划破自己的脸，真是个疯子！”默默走开，喝酒去了。
　　经过这件事，总算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
　　二人之间的确有好长时间不曾争吵，逐渐地恢复了恩爱。
　　恩爱真的可以恢复如初吗？
　　琪琪的脸反正是恢复不到如初了。
　　第二次争吵，发生在琪琪怀第一个孩子期间，那时，琪琪刚刚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无比地欢喜，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赶快告诉他。
　　孙裁缝照例日落西山的时候才回家，喝得醉醺醺的，依旧是摆着一张臭脸，一身熏人的酒气，不成个样子。
　　搁在以前，琪琪或许不会说他，由他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怀孕了，他们即将有自己的孩子，即将成为爹娘，以前荒唐些就罢了，以后就不可以了，当了父亲就要有父亲的样子，得有作为父亲的责任和担当，至少给自己的孩子做个榜样，不能成天醉生梦死了。
　　琪琪开口指责了他。
　　孙裁缝仗着酒劲回骂了她。
　　这还得了，我现在怀孕了，你非但不体贴我，反而骂我，琪琪火气更大了，很快，二人从小吵变成大吵，以至于最后动起手来了。
　　孙裁缝是个男人，再怎么说也比琪琪的力气大，且喝醉了酒的人下手更是没轻没重。
　　推搡拉扯间，琪琪重重跌倒在了地上，肚子磕在桌角处，然后滚在地上直滚到门槛处才被挡住。
　　唰地一下，琪琪的脸变得惨白，汗水浸湿了额发，她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喊痛。
　　殷红的鲜血从琪琪下面流出，很快，就积聚成一大滩。
　　鲜红刺痛了孙裁缝的眼睛，他望着地上的血，这才慌了：“琪琪，琪琪你怎么了，你怎么，流了好多的血？”
　　琪琪的声音虚弱无力，哭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你赔我的孩子！”
　　孙裁缝大惊：“你怀孕了？啊？琪琪，你怀孕了？你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
　　虽然赶快把琪琪送往了大夫那里，可孩子还是没保住。
　　事后，孙裁缝无比的自责，他不停地叹气跺脚，埋怨自己不该推琪琪，埋怨自己不该喝酒，埋怨自己......
　　怨自己怨无可怨了，他开始埋怨琪琪：“都怪你，你怀孕了怎么不跟我说，你早跟我说我还推你吗？谁让你不说呢，我看你根本就是成心的！”
　　琪琪道：“我本来是要告诉你的，可是我看见你就生气，就不想告诉你了，对，我就是成心的，就是故意的，怎么了，难道你没有推我吗？是你！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要让你终身后悔！”
　　孙裁缝无话可说，骂了句：“疯女人，真是疯女人！”然后再次默默走开，喝酒去了。
　　这一次的争吵让夫妻间的感情元气大伤。
　　尚在小月期间的琪琪身体很是虚弱，许多平时能做的事情现在做不来了，比如说沾凉水、做饭、洗衣裳等。
　　琪琪躺在床上一天没有喝水吃饭，饿了，喊孙裁缝给她做饭。
　　孙裁缝坐在门槛上正喝着酒呢，嘴里嘟囔道：“来了来了，马上马上。”光嘴动，腿白不动。
　　等了大半天，都没有等到他的马上。
　　琪琪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了，再也不用这个男人帮忙了，她拖着病体亲力亲为，肚子扛起繁重的活计。
　　琪琪挣扎起来，给自己做饭。
　　饭都得自己做，更别提洗衣裳什么的了，这个男人是绝对指望不上的，琪琪也不想指望他。
　　赌着一口气，琪琪发狠把那一大盆脏衣裳全给洗了，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累得病倒了。
　　她心里有气，心里难过，或许内心深处隐隐存了自弃和伤害自己的想法，她就要要让自己干，她就是要让自己生病，她就是要让自己晕倒。
　　是不喜欢自己吗？
　　是惩罚自己来赎罪吗？
　　不忍伤害别人的人都是善良的人。
　　可是自己呢？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自己为什么要待自己这么狠？
　　难道能换来那个男人的心疼和自责吗？
　　琪琪小月的时候一个人做饭洗衣裳等，挺着大肚子的时候依然自己做饭洗衣裳，所有的事情亲力亲为，独自咬牙扛着。
　　有一次洗澡，琪琪脱光衣服了，才发现胰子没拿，于是她又一件一件穿好衣服返回去拿胰子，孙裁缝就在外面坐着。
　　他还纳闷，为什么不喊他帮忙拿一下呢？
　　大冬天的，河水多冰啊，琪琪挺着大肚子洗那么一大盆衣裳，她不肯向那个男人低头。
　　而那个男人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他会在琪琪洗完衣裳后，悠闲悠闲地赶着牛车去接她回家。
　　琪琪坚决不坐他的牛车，独自一人抱着盆湿衣服，一步一步走着回家，几里的村路她就低着头走回家。
　　那个男人还在疑惑，为什么她宁愿自己走回去都不坐他的牛车？
　　怀孕了，男人买了一盒草莓回家。
　　琪琪难得地笑了，道：“哇，这是买给我吃的吗？老公你对我真好！”
　　孙裁缝道：“这个不是买给你吃的，是买给宝宝吃的，草莓这么贵，等宝宝动的时候你再给他吃，你再吃，要不然你就别吃了。”
　　琪琪：“偏心，我要吃，我就要吃。”
　　孙裁缝：“快谢谢我家宝宝。”
　　琪琪：“那我不帮你生宝宝了。”
　　孙裁缝：“我有魔法，我会把你的肚子变大，变出一个宝宝来，你信不信。“
　　琪琪笑了。

　　琪琪好像一生中都没有痛快地笑过，畅快的、完完全全的笑过。
　　她这一生中的快乐屈指可数，少得可怜，而失望和不如意却太多太多。
　　人家都是积攒美好和快乐，琪琪是在积攒失望。
　　人们都说，是攒够了失望后才离开的。
　　可失望又有何值得去积攒的呢？
　　琪琪她就是想不开，她就是傻，傻到家了才会选择带着一双儿女去跳河。
　　她一定是生了病，一定是，长年累月的不开心，长年累月地自己一个人赌气、生闷气，怎么可能不生病。
　　吵架、喝酒、夜不归宿、找女人。
　　失望质变成绝望。
　　望着眼前茫茫的河水，望着身边乖巧无辜的一双儿女，黑压压的夜色压在她的心上，一定是夜色推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河水，冰冷的河水，永恒的安静的河水。
　　给世界留下永恒不绝的恨意。
　　要让他后悔！要让他终身后悔！
　　别的都能忍，忍不了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乱搞，熬了这么些年，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努力操持整个家，越发熬得没意思了。
　　要惩罚他！
　　琪琪死了。
　　可那个男人呢，根本毫无痛苦，对着别人口口声声说琪琪是个疯子，从大牢里出来后马上就娶了新的媳妇，他对这个新媳妇很满意，不是青楼出身，长得不是琪琪那样的绝美面容，从前和琪琪的矛盾仿佛烟消云散了。
　　琪琪也烟消云散了，她生前心心念念的要让他一辈子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自责，根本不会，好吧。
　　生命只有一次，非常珍贵，不要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拿自己的命去惩罚别人，这未免太不值得。
　　故事讲完了，唐意已听得泪流满面，她询问起如花留给琪琪的那一封遗书：“难道琪琪在后来的日子里都没有打开她母亲留给她的遗书吗？”
　　张夫人摇摇头，从箱子里拿出了那封尚未拆封完整无缺的信封，道：“琪琪从来没有拆开过，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现在人都不在了，不如拆开看看吧。
　　展开信纸，只见上面赫然写了十个大字：
　　“至少不要自己辜负自己。”
　　......
　　人生是自己的，不是拿来跟别人赌气的，你的每一个决定只能是为自己考虑，不能为了气别人而匆匆决定自己的人生。
　　譬如，有很多女人选择不结婚。
　　“男的这么可恶，我就不结婚，气死他们。”
　　这样想难道不幼稚吗？如果是为了气不相干的人而决定自己人生的选择难道将来不会后悔吗？
　　不结婚当然可以，但是你只能为了自己不结婚，不能为了别人不结婚。
　　须谨记、谨记。
　　气别人，跟别人赌气，不如专注自己。
　　厌弃别人，不如喜欢自己。
　　有讨厌别人的时间，不如拿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取悦自己。
　　谨记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