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凶暗哄[校园]》王者菜

40、桥归桥，路归路吧。

　　回到润都后，戚笑樱垂着脑袋换鞋，她长发披散，柔柔顺顺的，覆盖住大半张脸，精致的下巴若隐若现。

　　戚尔靠在沙发，膝盖上搭着电脑，顺口问：“填好了？”
　　“嗯。”

　　“那阿姐带你去商场，”戚尔合上电脑，“给你换个手机，配配电脑什么的。”

　　戚笑樱始终低着头，行尸走肉般往客厅内走。

　　戚尔细了细眼，走过去拉住她：“怎么了...”
　　话没讲完，她眼神顿时变了，变得锋利精明。

　　她拉着戚笑樱的手腕，掌心女孩子的腕纤细，皮肤又薄，专心点几乎可以探到血管里的脉动。
　　可戚尔知道那不是血液在流，是她妹妹在颤抖。

　　戚笑樱在发抖。

　　她表情如常，小鹿眼黑白分明，最是纯真无辜，谁见了都忍不住疼她。
　　但这平静之下，她整个身体都在抖。

　　戚尔急了，把她拽到面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怎么回事，碰到谁了，还是被谁欺负了？”

　　“阿姐，”戚笑樱动作迟缓，行将就木的人一般，透着死气，“我想休息。”
　　戚尔：“你先跟阿姐说...”

　　戚尔从未见过妹妹这样流泪。

　　那么漂亮的眼睛里仿佛藏了汪深不见底的湖，泪水断了线珠子似的，连丝停顿都没有，落得又快又急。
　　却安安静静的。

　　戚尔所有的问题都卡在唇边。
　　她长睫沉在眼睑，短暂的缄默。

　　“好，”睁眼时，戚尔把她抱进怀里，手温柔地抚她凸出的蝴蝶骨，“去休息，阿姐不吵你。”

　　戚笑樱关了手机，屋内窗帘拉得严实，整个房间陷进黑暗中。
　　她裹进被子里，鼓起小小的一团。

　　-

　　戚尔在戚笑樱的书包里翻出了那只录音笔。

　　她一向尊重妹妹的隐私，可戚笑樱大为迥异的反应让她不安。
　　这个妹妹越长越勾人，戚尔从险恶中走过，在某些事上，她放心不下。

　　录音笔的内容刚听完，戚尔手机就响了。
　　是谢凉的电话。
　　任由电话响了两遍，戚尔才回过神，平静地接通。

　　“阿姐，”男人好听的嗓音顺着电流穿透，“樱樱手机怎么打不通？”

　　戚尔沉默几秒，淡声说：“不小心摔了，我待会带她去配个新的。”
　　“这样吗，”谢凉说，“她在旁边吗，我想跟她说几句。”
　　戚尔：“去洗手间了。”

　　谢凉嗯了声：“毛手毛脚的，我现在叫人送个新的...”
　　“不用了，”戚尔客气，“正好要去商场，女孩子，总要买点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谢凉顿了顿，“她已经很招人了...”完全用不着化妆。
　　戚尔语气不明的打断他：“走了，赶时间。”
　　“......”

　　兀自把电话挂断后，戚尔调出戚笑樱的老师号码，询问他戚笑樱的志愿情况。

　　老师满怀欣慰：“虽说金大就在家门口，但专业总比不上安大，我自然是支持她选安大。”
　　戚尔心绪复杂，道过谢后把电话挂了。

　　风和日丽的初夏，她已经能预知到未来的疾风骤雨。

　　然而妹妹心底的潮湿，会在往后的日日年年，成为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海啸。

　　-

　　戚笑樱去了赫铃的老家。

　　赫铃父母发迹后，在农村老家给老父老母修建了一栋气派的别墅，恰好赫铃闲来无聊，便邀请戚笑樱跟她回家玩。

　　农村地大物博，平整的田地被分割成方块，一眼望不到边际，与梨花村四面环山的风景不同。

　　戚笑樱跟着赫家爷爷奶奶下地摘黄瓜，剪西红市，沙土地里挖红薯，两位老人极为疼她，甚至给她手工做了个捕蝉的网兜，让赫铃陪她去捕蝉。

　　大半个月过去，赫铃晒黑了一圈，羡慕地摸她脸：“你咋晒不黑啊。”
　　戚笑樱晃晃矿泉水瓶，里面装了两只刚抓来的蝉。

　　“怎么不叫了呀。”她鼓鼓腮。
　　“不是，”赫铃被逗笑了，“你让它们休息会，我耳朵都快被吵死了。”

　　戚笑樱泄气，把瓶口朝下，让两只蝉慢慢爬出来。
　　赫铃：“你不要了啊。”
　　“不要了，”戚笑樱失了兴趣，“让它们走吧。”
　　“......”

　　已经盛夏了。

　　“全国都放暑假了，”赫铃看向她，“你...不想回去？”
　　戚笑樱瞳色澄净，赫铃却看不出她的心情。
　　“我阿姐赶工作，回去也没人陪我玩。”

　　赫铃嘴巴动了动，想问她，你男朋友呢？
　　然而不知为何，她张不了这个嘴。

　　赫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戚笑樱能愿意跟她回老家已经是意外，加上她换了手机，连卡都换成临时的了。

　　大概是两人之间出了问题。
　　戚笑樱不说，她不敢问。

　　又过了两天，赫铃在某天夜里，欲言又止，吭哧半晌，犹豫道：“笑笑，我听留在金市的同学说，谢学长...在找你。”
　　都快找疯了。

　　戚笑樱嗖地拽高被子，把脑袋蒙了进去。

　　窗外蝉鸣蛙叫，一派田园气息，白噪音安抚人心。

　　赫铃趴到她身边，小声说：“录取通知书该下来了，咱们得回去了。”
　　确实该回去了，7月进入末章，8月还要准备提前去安大报道。

　　-

　　回到金市那天，戚笑樱在门卫室撞见了前来送录取通知书的快递员。
　　恰好她在，便直接签收了。

　　门卫笑呵呵跟她道喜，说安大是个好学校。

　　下一秒，一阵疾驰刺耳的车声由远而近，保安伸长脖子看了眼：“对了，这小伙子又来找你了，一天三次的来。”

　　话刚落地，那辆车紧急刹在门口，天干物燥，尘土被掠到半空，呛起大片黄烟。

　　戚笑樱恍若未闻，推着行李箱往小区里面走。

　　车子没熄火，发动机嗡鸣，匍匐在炙热的地面。

　　身后脚步声急促凌乱，挟着男人一字一字咬出来的怒火：“去哪儿了，手机怎么回事儿，你男朋友找你找疯了知道吗！”

　　戚笑樱手被他拽住，录取通知书的尖角扎进她皮肤，她轻蹙了下眉头。

　　谢凉头发从额头两侧垂下，映出他星目中的焦急，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从脖颈蜿蜒进衬衫内。

　　他这阵子风声鹤唳，神经格外敏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女孩子的不对劲。

　　“通知书到了？”谢凉缓缓语气，把她手里通知书抽走，“我看看。”

　　忽然。

　　他挺拔如山的身子僵住。
　　像是不敢置信，谢凉来回翻开，又粗鲁地撕开封口，肉眼可见的慌张，抽出里面的录取通知书。

　　“安大？”他嗓音都变形了，“是寄错了，还是你填错了？”
　　戚笑樱平静回他：“都没错。”

　　“......”

　　八月阳光毒辣，谢凉身上衬衫被汗意浸出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他浓密的眼睫轻眨：“再给老子说一遍。”
　　戚笑樱迎上他目光：“我报的安大。”

　　谢凉太阳穴猛然一跳：“戚、笑、樱！”

　　他狠狠攥着那张录取通知，短暂的停顿，随后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来回踱步：“一个志愿都能填错，还能不能改，我帮你改...”

　　“我说，”戚笑樱站在阳光下，清晰又冷静，“安大是我填的，我自己、自愿填的。”
　　语毕，谢凉骤然抬脚，狠狠踹到尚未熄火的库里南车身。

　　沉闷的声响过后，副驾车门快速凹陷下去。

　　他死死咬住腮，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出口的每个字都被戾气浸泡：“理、由！”
　　“我填我自己的志愿，”戚笑樱说，“需要给你理由吗？”

　　谢凉额角青筋凸出形状，风雨欲来的骇人：“你是我女朋友...”
　　戚笑樱一字一句：“我是吗？”
　　她不是。
　　他们没有开始。

　　“你在闹什么，”谢凉胸口深深浅浅起伏，汗珠挂在他冷峻的下巴，摇摇欲坠，“是我最近忽略你了？还是又误会我跟谁了，我可以解释。”

　　戚笑樱把口袋里的录音笔掏出来，她纤细的手指捏住录音笔半边，不假思索地砸了过去。

　　她从未想过把这段关系模糊过去。
　　回来之前就做好了会见到他的准备。

　　她也不愿连累王龙伟，提前买了支新录音笔，把语音复制了一份过去。

　　谢凉怔愣片刻，指尖点了播放。
　　几人的对话清清楚楚，无从抵赖。

　　空气被热变了形，氤氲着无形的轮廓。

　　谢凉脸色发白，棱角凸起的喉结沁着密密的潮湿，他艰难滚了下，努力发出声音：“我可以解释。”

　　戚笑樱唇角提了下。
　　请他解释。

　　可谢凉却沉默了。
　　他无法解释，他没办法解释。

　　最后那句“你也不怕她黏上甩不掉”充斥着那么大的鄙夷与恶意。

　　再和张牧的话连一起，这一切，就像他们三人的阴谋。

　　而戚笑樱，是被玩弄的那一个。

　　“我...随口一说，”谢凉慌乱无措，“那不是本意...”

　　“谢凉，”戚笑樱看着他，“你随口一说的话很多，你骂我阿谀奉承，说讨厌我，说我是阿姨的狗，我都可以忽略，可这句不行，这件事不行。”

　　她瞳色清凌凌的，户外四十度的高温都晒不化她的冷意。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会突然喜欢我，”戚笑樱自嘲道，“我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我知道，你也不必用这种戏耍人的行为提醒我，我不配，我不值得被爱...”

　　谢凉身体剧烈颤抖，他手掌冷不防捂住她嘴，磋磨过的嗓音嘶哑：“没有，是我差劲，是我的错。”

　　戚笑樱掰开他手：“别演了。”
　　谢凉长眸浮起一道道红痕：“我演什么？”

　　“你其实很不甘心吧，”戚笑樱仰头看他，“马上就可以狠狠甩掉我了，结果却被我提前发现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黏着你不放的。”
　　她有她的自尊。

　　谢凉痛的背脊弯下，即将要失去她的恐惧让他如坠冰窖，他声带被磨破般，只余气息：“樱樱，我道歉，我错了...”

　　“不用了，”戚笑樱不耐烦甩开他，“桥归桥，路归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