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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

  •   翊清宫。
      陈锡因政事繁忙脱不开身,虽然想经常来看看龚楚臬,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次逮到机会已经离上回半月有余了。
      T刚一靠近,就听见呼喝声:
      “你滚开!本少爷是世子,世子!区区一个贱婢,凭什么管我!”
      陈锡有些吃惊,这时莫雨澜大叫一声:“王上,王后娘娘驾到——”这声一瞬将里间冲突定格起来。
      陈锡进殿见着的,就是龚楚臬憋红了脸,紧锁两只拳头站在远离桌案的位置;而周身狼狈,被拳打脚踢、脸颊甚至留有爪印的,是一位嬷嬷装束、身形略胖的妇人。T的膝盖抵着案边,眼中带火。
      “王后?”陈锡转向虞轻轻。
      从虞轻轻的脸上,看不出T与陈锡同样有着急、在意的情态,倒是和方才在外殿上处理事宜的语气别无二致:“无妨,王上,只是孩童小打小闹罢了。”
      陈锡压住对这回答的火气,道:“这妈妈是你派来教导臬儿的?”
      虞轻轻点头:“吴嬷嬷经验丰富,臣妾令T教导臬儿宫中礼节。方才看来,臬儿年岁还是太小,什么都不懂,等几——”
      “‘年岁太小,什么都不懂’?”陈锡质问道,“王后,你就这么惯着T?”
      虞轻轻静了静,对吴嬷嬷道:“你先下去。”
      “是,娘娘。”吴嬷嬷领命,想把龚楚臬一并抱出去却被其躲避拒绝,虞轻轻道:“留T在这儿吧。”
      吴嬷嬷这才离开了。
      虞轻轻目送着宫门关闭,这才转向了陈锡。这似乎是第一次,虞轻轻主动与T对视;陈锡看着T的目光,心中竟生起恐惧来——并非对T的恐惧,而是对这姑娘的变化、对这目光所蕴含的灵魂的衰竭与枯败深深恐惧:
      “王上,也许臣妾是做得不够好,不够合您的心意。”T说到这儿时轻蔑一笑,“但……教育孩子是母亲的事宜,您作为父亲,只要偶尔来看看孩子就好——您不懂这些。”
      陈锡不可置信地看着T:“你真是这样想的?臬儿也是我的孩子啊!”
      虞轻轻冷冰冰地道:“臣妾当然不怀疑您对臬儿的心,只是这些实乃‘闺阁’之事,我只期望王上您不要好心办了坏事。”
      “那你一味地惯着T、宽恕T就是好事?!”陈锡道,“对孩子要赏罚分明,你要告诉T什么对的、什么是错的,要在这过程中帮T树立正确的思想!而你将才的行为,就只是容忍、放纵!那样对孩子不会好的!”
      虞轻轻又笑了一声:“王上,您才来看过T几回?与T见过几面?您凭什么就判定,臣妾所作所为没有依据,一定会导向坏的结果?——好,就当作臣妾是错误的,那王上您呢?您这样的父亲是否从根本上就是谬误的?在这样的情形下,您有资格指责臣妾吗?”
      陈锡被问得愣住了,又生气又委屈,情绪将头脑、胸腔一时充盈,竟不知如何回答。
      虞轻轻走向龚楚臬,朝T伸出手;龚楚臬围观了这一系列争执,明显看出T有些坐立不安,目光呆呆地搭上虞轻轻的手掌。虞轻轻的手对比T的宽大不少,一合拢便将它全部包裹。
      虞轻轻轻声道:“臬儿,到了午憩时间了,去睡觉吧。”
      龚楚臬点点头,跑进旁边的耳房了。
      虞轻轻静静注视着T的背影,直到T消失在目光所及处;然后转身,对陈锡道:“王上,臣妾一直以为,您是没有情的——不管怎样貌美妩媚或是才华横溢、温柔贤淑的女人,您都不会多看T一眼。”T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想到,T们倒是献了个宝来,颇合您心意。”
      陈锡哽了哽,还是不合时宜、但遵从自己内心地说道:“抱歉。”
      虞轻轻倏地转过脸:“您抱什么歉?王上,您需要抱什么歉!诸多不是都与您无关,仅仅是臣妾而已,是臣妾有憾,臣妾有妒!”
      “虞轻轻——我是在与你这个人说话,而不是其T——不管你怎么想,这歉我是要道的。”
      虞轻轻瞬间扭曲起来,皱巴、颤抖,像是一部分在磋磨另一部分;T呜咽一下:“你不该这样说的!你不该这样说的!你夺取了我那么多,我的整个血肉都被迫涂抹在你的轮轴之上,我……我不该恨你吗?”
      陈锡看着T的样子,蓦地想起了T刚与自己相识那会儿的画面——那时T的灵魂可以比作一只啁啾的云雀,一片向阳的叶,饱满光滑,甚至有些湿润——陈锡非常难过,法则的疼痛正好与此时的情形相符,就像T的心脏真的在刀刃口拉锯:
      “……你不要这样。虞轻轻,我是真心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你可以稍微不那么痛苦。”
      “哈哈哈……”虞轻轻大笑,“你以为你能给我什么?那些我根本不需要!王上,内心的困苦已经将我折磨得遍体鳞伤,王上啊!痛苦像伴随你一样,也将伴随我一生!甚至,我比你更加,更加……因为我始终孤独,始终无助。王上,您有很多,但我……我们可怜得,就只有你呀!”
      陈锡握紧拳头;T面对着虞轻轻,突然有种自己无论说什么、怎样做,内心都不会对此安宁。虞轻轻明明与自己差不多高矮,但陈锡看着T的涕泪横流、手舞足蹈、疯狂、呜咽,就像是无形的阶级在T俩之间呈现开来。而陈锡不由自主地站在这一头,站在T的上方俯视T,自责、愧疚、羞耻反复地将T折磨。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锡道:“我今晚留下来吧。”
      此话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虞轻轻愣住了,然后血红着眼道:“你在羞辱我吗?”
      陈锡话甫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此时更是手足无措,讪讪地道:“不是,我……我只是觉得,会不会……会不会那样更好。”
      虞轻轻哼笑道:“那王上真是太自作多情了呢!你是不是以为,身为王上,自然而然天下所有女人都会倾慕你?——那我告诉你,我虞轻轻就不!虞轻轻有T爱的人,这个人并不是你,王上。”
      但陈锡却没有出现虞轻轻意料中的愤怒,T反而像是松了口气:“那,那也很好。其实我可以帮你,你的意中人是谁?”
      虞轻轻久久地愣住了,直到陈锡说话后,才反应过来——
      “是不是……我又想错了?这样不会帮到你?——虞轻轻,你怎么想的要告诉我啊,不然我总会让你不高兴的。”
      虞轻轻听后一笑;那笑在整个过程,是第一个只有着笑本身的意味,陈锡看到这样神态的T,心中松了口气:
      “王上,您其实挺好的……”虞轻轻的眼神略显落寞,“只是,我怎么能释怀呢?”
      “你恨的,也许不是我——不是我这个人本身——造成你我如此境遇的,从来都不是彼此,而是整个……整个社会,这个时代。”陈锡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虞轻轻,不怪你。你的愤怒、不甘、惶惑永远不会是你的错。是T们将你摆在了一个,备受剥削的位置上,你在这里,看似光鲜、高贵,其实就只是一个玩偶罢了,一个王必须有的妻子,一个天下女人的榜样——这些,我都知道的。或许,”陈锡笑了笑,“我们可以期待,以后会不一样,千百年以后。”
      “千百年之后?你真会哄人。”
      “嗯。至于现在,”陈锡道,“你真不打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我真的可以成全你们。”
      “T……”虞轻轻的目光悠远了,“算了。”T的心里念想着:如此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我,何德何能奢求什么……
      虞轻轻看向陈锡胸前:“若王上真想补偿我什么,就将那只玉牌赠予我吧。”
      “什么玉牌?”陈锡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恍然,一边从怀里掏出那只无瑕白玉,一边道,“这个么?”
      虞轻轻目光不移地盯着它,微微点了点头。
      “你的意中人……不会是吟稣吧?——就是送我这个的人。”
      虞轻轻默认了。
      陈锡心中刹那生起难言的痛楚来,但T还是正常地、冷静地道:“这个不行——T,T说了,不让我转赠T人。”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吧?”虞轻轻道。
      陈锡点头。说实话,在T心中还不仅仅是如此;陈锡单方面地认为,T与吟稣是这世上最亲近的关系——虽然人们常常将这样的关系限定为情侣、爱人,但陈锡并不这么觉得——也正是如此,陈锡才会在面对吟稣的爱慕者时,下意识地感到难受。
      虞轻轻问:“T官居何职?是哪家的公子?”
      陈锡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但T又只能乖乖回答:“T不是平国人,常年在外,我都不能说见就见。”
      虞轻轻一笑,道:“T这样的人,我实在想不到,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T没有妻子……”陈锡紧急止住话头,心里无比后悔:你这话不是怂恿人去追求T吗!
      但虞轻轻却没有顺着这话说下去,只是道:“我能问问,T的名是哪两个字吗?”
      陈锡沉默一阵,还是答了:“吟稣,吟唱的吟,稣是……稣醒的稣(现在没有这个用法了)。”
      虞轻轻低语呢喃:“吟稣……吟稣……我只要记住它就够了。但愿,但愿T能允许我呼唤T的名字。”
      陈锡看着T的样子,突然有种吟稣身上“神”的气息太容易泄露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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