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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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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方待陈家兄弟为上宾,吃穿用度一应礼遇。但石方军务繁忙,当天傍晚又和石磬晚、芮九娘领兵出去了。
两人也不愿吃白饭,第二日陈月恒就带着陈锡去了军营。留在后方的将领姓胡,蓄着一圈髭毛与络腮胡相连的短须,很好相处;陈月恒做了临时军医,陈锡为T打着下手。
这些天从前线源源不断退下来的伤患令陈锡心惊,回居所后不由道:“哥,你留下来做什么呢?难道……难道帮T们打仗?”
陈月恒那枯瘦的身体现在也没好上多少,陈锡一想到这样的T可能要上战场就怕得心悸,抢先摇了头:“不行不行,哥,我看我们还是婉拒了石将军离开吧。”
陈月恒:不一定上前线。
陈锡见T这回应,心里咯噔一下:“哥……你真要留下来?”
陈月恒将陈锡引到神祉大陆时局图前,一指南方写道:两大国正在交战,眼见着鹿国就要打下海国,剑指木、子等国一统南方了;南方局势动荡,我们暂时是去不了了。而北方奇国——
奇国要乱了。平民落草为寇,起义四起。不止是石方的红袖军,西边有自封为“明王”的吴墉,北边的齐蒙安等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样的人只有两种选择。一,明哲保身、归隐山林;二,择一明主辅佐效力。
陈锡嘴巴张了张:“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陈月恒: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那么,”陈锡整了整背脊,严肃起来,“石方是明主吗?”
陈月恒回:石方仁义,不骄不躁;草莽出身,却读书识理。这人前途不止于此。
陈锡不再说话了。这天晚上,T将此事告与吟稣,语言中很是担忧:
“……我哥几天前还说‘再看看’呢——吟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劝T改变主意?”
吟稣问:“你为什么不让你哥留下来?”
陈锡深吸一口气:“我害怕啊。这……这一不小心不说建功立业了,弄得身首异处都是轻的!”
“可是如果你哥想要做这件事情呢?”
“所以我才想劝T呀!”陈锡苦恼,“吟稣,你觉得我怎么说才能教T改变想法?”
吟稣静了静,才开口:“不,小锡,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你哥是一个能独立承担后果的人,即使你是T的亲人也不能过多干涉T的决定;而且你不想要T留下来,真的是为了T吗?”
“……”
“抱歉,我说重了。你……你……哭了吗?”陈锡垂着头,吟稣看不见T的表情,想蹲下来特意去瞧又不敢;T原地踱了几步,陈锡还是一言不发。吟稣转身拉起对方的手,两只大掌将其紧紧包住:
“你忘了吗?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死去的那天——所以小锡,不要怕,你的寄托永远都在。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你,但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陈锡刚刚没哭,只是一边被脑海里出现的、陈月恒各样惨死的画面震住,一边又被吟稣的话弄得愧疚自责,一时间难受得不能自持,情绪动荡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但由着吟稣这段话,T抬起头来眼泪真的一瞬落下。
“抱歉,是我不对。我本知道你对这种事有疙瘩还刺激你——”吟稣的话音戛然而止。T被陈锡猛地抱了个满怀。
吟稣怔愣几息,呆呆低头——陈锡的头脸捂在T胸前,挡得严严实实,只听得嗡嗡闷声,应是哭得颇为厉害。
吟稣抬起头,不知怎的想起了那个在枫尘居时受激痛哭的陈锡;吟稣想起此间境况,突然心里大恸,只能安慰自己:你陪着T,T不会那么难熬的。
一旬日已过,这波朝廷的镇压军终于抵去,石方三人回到原城,才抽出时间宴请陈月恒二人。
席上仅有石方极器重青睐的一干人,除了石磬晚和芮九娘,还有姓胡的将军,和一个叫“闻不弃”的谋士。
这闻不弃随军出征,今陈锡二人还是首次见到。这人其貌不扬,从席间谈吐来看,颇善经营。
陈锡替T哥挡酒,喝得醉醺醺时,石方再谈旧事。
陈月恒这些日子在红袖军治下四处观望,已拿定了主意,此时便起身一揖,写道:愿为将军效力。
石方看后大悦,笑道:“石海先生声明远扬,医术高明又博览群书,学识渊博。能得先生助力,是红袖军之幸!”
陈月恒又道:不过烦请将军答允一事。
“先生请讲。”
家弟的去留还需T自己决定。
陈锡一惊,酒醒了大半。陈月恒悄悄同T道:你若想离去,现在便提出来吧。
陈锡久久不言。直到石方出声询问,席间众人才得知此事。
芮九娘“啪”地一拍桌子,这满桌人就T喝得最多,两颊酡红:“喂,陈小公子,你不跟着你哥留下来,要去哪啊?”
陈锡听T这称呼,想起之前铃儿毕恭毕敬唤自己“公子”的模样来,T下意识就问道:“铃……芮统领,能告诉我,当初你是如何脱险的吗?”
芮九娘轻轻一笑:“我倒忘了这茬。”T说完却不接上了,半碗漾漾的酒汁入肚,提坛续上。
石磬晚好奇:“欸?陈家弟弟,你和阿姐认识吗?”
“T便是铃儿,在青城救了我性命的铃儿。”陈锡悄声跟陈月恒解释过后,对着席间四双探究的眼睛说道:
“小可曾被芮统领所救,大恩至今不敢忘。”
石方道:“原来如此!”
众人又是一阵推杯换盏过后,那闻不弃道:“陈少侠和副统领有这一段的旧情,那便留下来吧!”
人声骤停,齐齐望向陈锡。
陈月恒蹙眉,有些不悦。
芮九娘大声道:“切!谁要T念及这劳什子旧情!”T“轰”地一下将面前的横桌踢翻,酒盘菜筷哗啦啦地落了一地,跳过障碍,三两跨步来到陈锡跟前,猛地俯身双手按住桌台两端:
“你自己想清楚了,要留就留不留就走!”
陈锡急忙收敛目光,不敢与气势逼人的芮九娘对视;芮九娘不满弹牙:“啧。”
石方见这情况忙打圆场:“好了阿姐……”
芮九娘平日里还注意着不拂了石方的面子,此时酒劲上头哪管得了这么多,一吼道:“这么大个人了!下个决定,给个准话有TM的那么难吗!”
陈锡沉吟半晌,抬头道:“我留……留下来。”T抬头一见气势汹汹的芮九娘就是一惊,说话不免打了个颤。
芮九娘拧眉:“你属蚊子的?这嗡嗡嗡其T人怎么听得见?”
陈锡起身,朝着主坐的石方一礼,学着陈月恒的话道:“小可愿意留下,为将军效命。”
奕不会知道,T横插过来的枝节直接导致了陈锡二人路线的改变,正投向了T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而奕费许多功夫防范陈月恒落入红袖军势力是有道理的,其实也是很明智的。
因为陈月恒是继T老师之后,江湖上说第二没人敢做第一的“神医”,不知又多少绿林好汉承了T的情。
所以,智谋武功先不提,“石海先生”归附红袖军后,陆陆续续便有许多才干前来投靠。
而陈锡虽然当时与陈月恒言辞差不多,都是“投到红袖军部下,为石方效命”的意思,但众人心里都明清,陈锡与T哥不同。一来石方T们不知陈锡身负绝学,已非吴下阿蒙;二来大家都知道,陈锡是为了T哥才留下来的,属于“家眷”一类。
因此,陈锡只是当了个军医(T哥)助手,还是没有名分的那种。
陈月恒既要跟石方T们开会,指定作战计划、后方调备,又因为原来的军医只有一人,T还不能丢下郎中的活计,要去营帐救济伤员。属于是又当牛又做马,短短半月下来,陈锡好容易给T养回来的一点肉又掉了。
陈锡心里警钟敲响,一边加急熟悉治伤调药的流程,希望能帮陈月恒减下军医的活碌;一边又紧盯着T吃饭,作息暂时是不用想了,但饭吃好多少也能补偿一二。除此之外,陈锡还弄些给T调理身体的药。
于是,红袖军的兵士们能看见一道颇为特别的迹象——无名小卒一个的陈锡能够随便进入正在机密会议的营帐。身为两个红袖军有地位有威望的人做过背书、极端无害分子的陈锡,起先只是去给陈月恒送膳食、汤药,后来因为无聊,也常留下来旁听。
芮九娘在这种场合有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态度,T一脸严肃,皱着的眉和认真的目光展示出T极欲跟上两位话语比肠子还长的军师,但时不时下意识地嘶气能显出T还是掉了队。
而两位军师,T俩常常说着说着便会吵起来——主要是闻不弃(陈月恒的动静比起T来说是无比微小了),T一改当日席上随和圆滑的样,唇舌化为枪剑,口若悬河,咄咄逼人;陈月恒的性子是和人吵不起来的(除了赵澜),T听到烦闷处就抿唇,有时还下压嘴角。
陈月恒往往是边听对方论述边执笔写回应(T的身旁有一位专门念读的小将),T的神情几乎是冷漠了——以陈锡对陈月恒的了解,这是T哥觉得与T对话的人愚昧蠢笨时的表现。
然后在这期间,还有石磬晚时不时插一嘴;T果真是石方所说的那般头脑灵活,不仅能跟上两人的思路,词句还有条不紊、逻辑清晰,一针见血。
由着T落落大方的举止,陈锡不禁对这个活泼的少男刮目相待。
而其T人——石方静静地听着,T是最后的决断者,有时眉头蹙紧,有时面皮绷起;胡将军就左挠挠头,右搔搔腮;另外还有两个武人,一个叫武安,一个叫柳央华,柳央华是陈月恒的故人,为T所邀才加入了红袖军。这两人同胡将军、芮九娘一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也是一般无二的茫然。
“……有明王这只出头鸟,引开朝廷的火力;将军不难寻得空机……”
闻不弃打断道:“陈先生不曾随军,不知其中紧要。奇国剿匪平叛的兵力远胜于红袖军,若这时还分心去‘扩张势力’,不说‘站不站得稳脚跟’,就是现在这三分地都要被人夺了去!”T情绪激动处,语速极快,像倒豆子似的。
陈月恒道:不。据我所知,奇国经过这些年宦官、权臣、外戚的连番糟蹋,已经是虚有其表的纸老虎了。现在的汹汹威势便是末代王朝最后的光辉,一瞬即逝。将军只要按此布置,不出三月朝廷便会改换对策了。
闻不弃还要再说,石方听了够多,已经有了定论,拍板道:“好!就听陈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