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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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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锡来到那条狭仄逼人的甬道时,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可怖的石壁消失得无影无踪。陈锡仔细看过才发现,两边崎岖不平的岩石已经退到了洞窟深处,之前强人所难的狭窄现在却只剩下薄薄一层无害的、似现代人工岩的装饰。
还有,那套吟稣留下的衣服也不见了。
陈锡看向了吟稣。吟稣表情凝重,但因为T现在这张脸,只能显得像个“伪装大人”的小孩,令陈锡一瞬有些分神:好可爱……
两人都没有说话,陈锡浑身戒备地朝前走去。
在那条甬道末端,是一个极陡、向下的坡,陈锡顿在那里,很久没有动弹。T将手竖到吟稣面前,另一只手比划给T看:
“如果是我,我会埋伏在这。”
吟稣眨了眨眼睛——T现在不能说话,用这缩小版的手指书写对方应该也看不懂。T沉默了很久,一方面是在思考对策,一方面却是在想如何让陈锡理解T的意思。
小吟稣首先点了下头,表示“确实在那里”;然后竖起一根手指,表达“T们不在一起,下面只有一人”;最后抬手做出击打的动作,一边又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直接上,不要等着T来袭击你。”
T本来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但陈锡却被T的动作与神情冲击了,根本没注意到T“说”了些什么。T实在忍不住了,抬起了爪子——
这个大小的“孩子”,T只能用指尖触碰。当手指接触到对方的脸颊时——真是神奇,这么小的人儿竟然还能看出婴儿肥,腮帮子在正常情况下,也是鼓起的——那团肉肉,是陈锡之前想象不到的嫩与软,就像一片花瓣,那种花蕊似灯须、顶上缀着红点的花,只要有光,瓣片就跟霜花一样。
陈锡不禁扬起唇角,将手收了回来——T本意是收手,但这动势最开始本身就不自觉地带了点“勾”的味道。小人儿的神经敏感,那感觉就被放大了,以为对方是故意为之;T默默地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陈锡,眼神有些哀怨,深刻地诠释了一种控诉:
不娶何撩!
但陈锡却没再管T了,T低下头将袋中的避水珠取出,含入口中,以防止自己出去后慌乱之下忘记。这次,T将那石头放在了衣服最里面,并且紧紧地抓了一下,似乎是想从这发力中获取什么;然后T检查了一下自己各处的伤是否不再碍事,并再度治疗了一次。
万事俱备后,陈锡深吸一口气,以藤蔓做索,跳了下去。
吟稣闭上了眼睛,已经做好心里建设来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失重感。T始终不适应这种感觉,让T觉得无法控制,恐惧感油然而生——
但出乎意外的,T率先感受到的,竟是什物将自己朝边上推去。一睁眼,发现是一条极细极软的绿藤,对方推T也不是要T落下“悬崖”,而是将T推向了陈锡脖颈附近。
疑惑还没来得及产生,藤条就“嗖”的一下把T拦腰锁住。小小的藤条一瞬变得好长好长,直接把小人固定到了陈锡脖子上。小人猝不及防,发出了很轻的一声气音。
陈锡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
风呼啸而过,发丝与布料被吹得凌乱,但T与藤条却岿然不动。吟稣闭上了眼睛。以T的力量和身份,一直是带给别人安全感的那个,可是很少有人知道,时间神非常缺爱。幼时的孤寂影响了T的整个人生,在意识的角落,有个像T现在这般大的孩子、一个弱者,T静静等候着,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陈锡甫一落地,便展开了剧烈的攻势——四条巨型藤蔓破墙而出,野蛮地舞动着,将甬道搅得天翻地覆。而陈锡就在它们的掩护下,急急朝出口奔逃。
“陈……!”袁愫的声音含混,下意识地出声后又马上息止,陈锡立马猜到,对方也含着避水珠。
两人过了三招,陈锡不愿恋战,边与T交手,边就往出口挪移。出口的铁板早就被袁愫撤下,陈锡余光观察着,找准时机扭身朝那处纵跃。
进入其中后,眼中是无二的黑暗。陈锡只能凭着声音和直觉向洞口奔去。袁愫在后面咬得死紧:
“你……zan'住!”
陈锡面前凭白立起一面金属质地的墙壁,T无奈停步,转过身。通过现在的情况,T可以判断,男主大概率不在这附近——应该是吟稣取走了一只避水珠,男主无法潜入深底的原因。
思及此,陈锡稍稍松了口气,T面向女主,在黑暗中猜测距离远近,并想到:
一对一,我可不一定输。
女主轻功极佳,落步悄无声息,陈锡听了一两秒便作罢,率先抢攻,藤条从己方铺天盖地地刺向对方。
黑暗中,火焰燃烧的声音格外清晰,洞中温度越来越高。已不知是全神贯注还是热浪导致,陈锡额头背心布满了汗珠。
火焰冲向了T——陈锡只能用渐渐逼近的烧灼温度进行判断,而在这狭窄的甬道中,T避无可避!
“咔嚓……”
情急之下T只能试图破开女主设下的障碍——意外的是,因为高温,那面墙比原先软,再加上陈锡的藤条,竟在那悬而又悬的一息之间破开了!
脖颈上的小人与T一同心惊胆战,呼吸都重了些许。
不等藤条破出足够大小的洞,陈锡蜷起身子朝那通口跳去,落地时打了几个滚。
T站起身,摸了摸脖子,最后朝破碎的墙壁那边看了一眼,继续狂奔。
袁愫被这一绊脚,陈锡就逃出了石窟,进入海水之中。
刚展开手臂划动不久,袁愫再度追出——陈锡意识到什么,一瞬大骇:
遭了!
女主是五行神力者,由水构成的湖,不正在对方的掌控之下吗?
陈锡只能祈祷袁愫根本没有注意这点,但T能想到,精通水系神力的袁愫怎能想不到?很快,右手被什物缠住,陈锡抬头一看,见着一只与湖水同色的手掌死死地扣住了T。陈锡挣脱,又有另一只、另无数只源源不断地生发,最后,T的四肢都被束缚住了。
袁愫游近了T,眼中满是怒火:“你,到底,从洞,里,拿了,什么,东,西?!看,到了,什么?!”
因为含着避水珠,T的声音放得极慢。
陈锡垂着头不理睬T。
“那,是,师父,留,给,我的!”袁愫急蹿上前,提起了陈锡的衣襟。
陈锡心脏砰砰直跳,唯恐T发现异样。
“你,想死吗!”在原作中也难得看到袁愫如此愤怒。
“如果你要杀T,我们的约定作废。”
袁愫头脸急转,目光徘徊一圈才看到了说话的吟稣。现在的吟稣太过小巧,T之前没注意,一直把这当作陈锡戴的颈饰。
T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想到:白双燕的力量本就强大,能变大变小也不稀奇。
“哼,”T重重地发出道气声,“白先生,T,这样,侮辱你,你还是,对T,肝脑,涂地吗?”
陈锡听见这话,心中极为不满地道:你懂什么。
吟稣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袁g——哦,我忘了,你是谢夫人,”T的语调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也让人感觉这种错误和说法仅仅是口误罢了;但正因为T如此,袁愫反而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就像……羞耻。
“那么,谢夫人,”吟稣继续道,“我言尽于此。只要你有害T的动向,我便会出手。”
袁愫没有回应,转而将头转向了陈锡:“本来,我,也,不愿,如此的,但,谁,叫你,这,般,过分!”
话音刚落,陈锡便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在腹部炸开,那痛像是要把人断为两节:“啊啊——”
“谢夫人!”
袁愫露出一个清丽绝尘的笑容:“我,没有,取T,性命,不是么?”
吟稣三缄其口,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陈锡那两声惨叫,倒像要先把T撕碎了,现在还在意识里回响着,余震铮铮。
“告诉,我,”袁愫锁紧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陈锡,“你,看到了,什么!”
陈锡闭上了眼睛。
袁愫笑了,一只纤纤素手举到陈锡肚腹之前,缓慢而坚决地收紧了。
“不,不要——”陈锡急速地喘息着,T浑身都绷紧了。
袁愫循循善诱:“只要,你,告,诉,我,疼痛,就,停止,了。”
但陈锡没有因为疼痛的加剧而失控,别人是痛得越久越难受,T反而是痛着痛着就适应一些了(这得多亏生灵神)。T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眼看向袁愫: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下的……蛊……”
袁愫惊讶地略微挑眉,没有回答,只继续控制蛊虫加剧了疼痛。
陈锡这次死死地咬住嘴皮,不发出一点声音。
袁愫哼笑一声,再次抬起手来——但无论T让陈锡怎样疼痛,陈锡始终再不发一言。袁愫不甘地放弃了。
随后,T又搜起了身——这下,陈锡剧烈挣扎起来,可还是无法逃出水的桎梏,最终叫袁愫摸出了那只口袋。
T打开看了看,立马便道:“这石头,是你,从洞里,带出来,的?”
无T,实在是这石头太不起眼了些,被陈锡带在身边,非常奇怪。
陈锡没有回答,可T也知道,这石头怕是保不住了。
得知一系列真相后,陈锡先前还不太紧张与害怕,因为T们率先得知了这些,抢了先机,到底也算好事。但现在……
见翻不出其T东西,袁愫恨恨地瞪了陈锡一眼,转身离开。
束缚顿时解了,陈锡一瞬摊落下来——
“陈锡!陈锡!”
吟稣急声呼喊着。
陈锡抬起手将小人儿捧到自己眼前,注视着对方,目光悲戚。T的意识没有完全投向吟稣,因为恐惧与随之而来的伤悲将T攫住,T看向对方的动作,实际上参杂了浓浓的求助感。因此,在T混沌时当然没有注意到——当悲伤达到极点,T的眼白朱红,泪在水中无影又悄然;在眼睛酸痛中,手臂被有力地握住,随后,T的胸膛贴近了一个怀抱,T的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吟稣突然化为原形,令陈锡吃了一惊,但T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动作了;嘴唇动了动,舌头触到了避水珠,T停住了,到底没有说话。
吟稣手臂收紧——陈锡只觉得自己被铁桶束缚住,但一点也不疼——吟稣道:“你相信我吗?”
陈锡不愿在T面前露出口齿不清的傻样,只是点头,然后又急急地将两人距离拉开,没料想的,吟稣的身体率先给了T一次亮眼的攻击。T急忙转过头去,脑中热流涌动。
“你耳朵红了。”吟稣轻声道,声音依旧听不出旁的意思,似乎只在陈述事实。
陈锡闷咳两声,而后迅速用余光精准拉起吟稣的手臂,在上边写道:“我信,但……”T顿了顿,道,“那是规则层面的问题,我……”T又停了片刻,而后继续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对你绝对信任——只是,我觉得,信你能够违抗它,反而是在为难你。”
吟稣温柔地看着T:“不用想这么多。”
“可是……!”陈锡急迫地看着T的脸,然后也被T的平静传染,渐渐落下了头去。心理的变化无声无息,陈锡的动作很轻:
“好,我信你。”
吟稣笑了笑,T的神态带给陈锡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陈锡突然地就冲动了,上头的情绪和爱意让T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设了个ddl——
“如果我们能熬过此劫,我有话对你说。”
T喜欢吟稣,甚至是爱——不,T想,比爱还要深刻。存在如果有终极的意义的话,那么吟稣以及T们的相处已经嵌进了这最深刻、最深刻的命题里面——陈锡无数次地被这情感冲击,从最初的心率失常,到现在——罗切斯特说,T和简爱的肋骨之间,有一根线将T们连系。不同个体之间异乎寻常的连系!人与现实的人交往,也与各自想象中的人相处,对彼此的爱,是对客体的内化,彼伤己伤,彼痛己痛。
所有的联系与表现,陈锡不能更深刻地感知,只要知道对方的存在,你便可以获得巨大的勇气和力量,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就像真的有个T的缩影,一个小人儿住在自己的心房,T每天看着血液流进流出,并且为它们帮忙!
正如T对吟稣,T能清晰地感知到,吟稣对T亦是如此——并非爱情与欲望,只是最亲密的。甚至,对T的情感是否能定义为爱情,陈锡仍然存疑。不可否认,T对T存在欲望,但疑点再于,是身体本身产生了这种感觉,然后被T感知与判断;还是T主观地想要与对方再亲近一点——性是这世间亲密的表现之一,陈锡贪婪,想要占据对方的所有——而后“相由心生”,才产生了欲望?——毕竟最开始,T们相见的第一面,陈锡没有这种情绪不是么?
亲情、友情与爱情,T们之间像是这三者的结合,到达一定深度,反而无法定义了。
当陈锡想明白后,T知道,总有这一遭,时间长短而已。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拖沓延宕,陈锡注视着对方,在内心重复一遍:
我们熬过这一劫,我就跟你说。
T更加坚定了。
吟稣却有些慌乱,T感知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在雀跃的狂喜中,还并含着深深的恐惧。
T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T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发展到无可代替、无以附加的地步,那么可以预见的,作为神的T会承受多大的痛苦——一个生命长到大陆尽头,一个短短数十载——可T还是眼睁睁地看着T们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就像坐在光滑的崖边,身旁浑无支撑,T一寸一寸地坠落下去。始终清醒,但因为贪恋而无法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