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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篇帖子 ...

  •   次日,太和殿。

      大理寺卿在朝堂上出列,掷地有声地弹劾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丘鹏,将丘鹏私设赌坊、放高利贷、欺罔百姓的证据当堂罗列。

      久不管事的刑部尚书竟也站了出来,双手将册子高举,以丘鸣外室一事弹劾丘鹏治家不严。

      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刘厢紧跟其后,以知情人身份参丘鹏贪污受贿。

      幸而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等官员果决站出,一一驳斥所呈证据疏漏之处,两拨人霎时争执得面红耳赤。

      脚戴镣铐的丘鹏也跪在堂上陈情,皇帝未发一言地看着底下大臣争得有来有回。

      就在双方斗得如火如荼之际,礼部尚书孟晖给出了关键证据。

      他另辟蹊径,站出来弹劾右副都御史刘厢,在对方人马措手不及之下,请示皇帝宣关键人证上堂。

      侍卫随即带着一位年轻妇人入殿。
      妇人虽面色紧张,却口齿清晰,跪倒在地自陈本是知府之女,却在右副都御史刘厢某次外派之时被其看上,强纳为妾,不甘羞辱之下,这些年一直搜寻其违法证据。

      所呈的证据就包括私设赌坊。

      刘厢顿时脸色发青,侧眸怒斥:“胡言乱语!”

      随后扑倒在地,泫然欲泣:“皇上!冤枉啊!此贱妇纯粹是空口污蔑,皇上明鉴!”

      他脑袋磕出了红印子,继而长阖不起。

      直到妇人出乎他意料的拿出赌坊的账册,以及刘厢府中藏匿的私账。

      私账不仅陈列了刘厢放高利贷的数目,还有他私自运盐、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的证据,罗列齐整,条条清晰,只要一查便知。

      而这赌坊正是同丘鹏扯上关系的赌坊,究竟是谁私设赌坊一目了然。

      站丘鹏的大臣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缺口,当即从方方面面为丘鹏开脱,饿虎般将缺口撕扯得越来越大,誓要踩死刘厢来为丘鹏脱罪。

      其他大臣才恍然发觉此事竟是右副都御史的蓄意陷害。

      龙椅上旁观的皇帝当即开口命令暗卫查探,刘厢登时身形一晃,又隐秘地携着一丝希望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赤袍青年。

      那青年却默然站立,一个眼风都未扫来。
      刘厢顷刻间明白大势已去,瘫倒在地,绝望地闭上了眼。

      *

      碧空如练,秋阳当空,一夜细雨洗净了空气,只残余些许秋寒。

      挽秋轩里,丘栗不安地抱胸踱步,案上燕坛散发着幽微白光。

      她早就将燕坛找到的证据知会了母亲,虽然明白府里会有所安排,但朝廷消息还没传回,心中依旧无法踏实。

      昨夜她是越查越心惊,越深入了解越发现那位右副都御史真是贪赃枉法的燕朝蛀虫。

      最先发现端倪是在[名士区],[名士区]相当于大人物的朋友圈,内阁首辅发了一条呼吁守法的帖子后,许多官员也跟帖回应。

      【内阁项远:百行德为首,万事法为先!】

      【刘厢:知法于心,守法于行[握拳]】

      刘厢的回帖分明呈现红色,丘栗能直接看出他确实不是什么知法守法的人。

      而自己的父亲所发的跟帖倒是黑色的——
      【顺平丘淮:守法律己以立身,共勉。】

      丘栗当即有了头绪,丘鹏没什么仇家,因此能构陷他的人,必定同他有着利益冲突。

      由此入手,她发了条帖子——
      【栗马滚:右副都御史预谋构陷顺平侯】

      帖子呈现黑色,表明她的思路确实没错。

      接下来就是着手搜集刘厢的罪证。

      丘栗拿出堪比前世追星族深扒爱豆恋情的劲头,抽丝剥茧细细查探,还真找出了不少线索。

      譬如,有人在[闲话区]沾沾自喜地发帖炫耀——
      【南边鲈鱼:感谢七叔公,成功当上给事中咯[鼓掌]】

      在别人的质疑和讨伐下,他还回复——
      【南边鲈鱼回复云雨:我叔公在当副都御史的时候,你叔公在大街给人修脚[偷笑]】
      【南边鲈鱼回复花间梦:我只知我家有万贯家财,想去哪当官就去哪当官,就喜欢看某些人嫉妒得跳脚】

      若不是丘栗能辨真假,恐怕只会在一瞬间的义愤填膺后就将其抛之脑后。

      她还翻到了几年前一位知县的申冤,知县称有当朝大员强逼其女儿,发帖悔恨自己无用,无法护住女儿。

      许是未直接指名道姓,这篇帖子还存活至今,但知县在回帖里暗戳戳地表明罪魁祸首是三品刘姓大员。

      具体罪证还得等人搜寻,但总算是提供了查探思路。

      也不知一夜过去可曾找到有力证据?

      “小姐!侯爷和世子回来啦!”
      正兀自焦灼,小菱打廊下飞奔来报,兴奋得满脸通红。

      父亲回来了?
      可是被释放了?

      丘栗着急忙慌奔到侯府大门,见到丘淮正扶着丘鹏走下马车。

      丘鹏蹲了一夜大牢,又在朝廷跪了一早晨,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馅,但眼中焕发奕奕神采。

      孟贞用手帕擦了擦丘鹏面上的泥泞:“快先去吃点东西。”

      存珍堂里,丘鹏换下脏污的衣袍,坐在榻上百感交集:“去大牢走了一遭也算是看清了许多人。”

      孟贞点燃淡雅的熏香,面上也浮现感慨:“谁能想到......竟是那同你称兄道弟的刘厢在背后下手。”

      丘鹏接过丫鬟递来的参汤,在热气升腾中悠悠道:“毕竟右都御史快要致仕了,而左都御史和我有师生之谊,他许是认为我会挡了他升迁的路。”

      丘鹏大口喝下汤水,浑身生起暖意:“但现在,别说升迁了,他怕是得流刑起步。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就算升迁,怕是也坐不稳呐。”

      孟贞拿着帕子为丘鹏擦了擦指尖,又想到自责了一整日的云姨娘,问道:“云大和阿强是怎么回事?”

      “云大啊,他是被人用刚出生的小儿子威胁了。也是事出有因,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至于阿强......赌坊东家设套同他有金钱往来,想以此攀诬我。此事虽非阿强本意,但府里也无法留下他了。而那赌坊东家见他主人落网,很快就道出了实情。”

      孟贞随即吩咐婆子去同云姨娘告知云大的消息。

      丘鹏趁机转头传授丘淮:“记住了,当官之法唯有三事:一曰清,二曰慎,三曰勤。如此可以保禄位,可以远耻辱。”

      孟贞也看了一眼同样喝着热汤的丘淮,嗔视丈夫:“儿子为你这事都不顾课业在外奔波,今日还执意等在宣德门外。”

      “对了。”她又想到了什么,正色道,“项世子此次也出了不少力,咱们须得找时间上定国公府备礼拜谢。”

      丘鹏恍然:“难怪......那刑部侍郎项齐明明与我无甚交集,此次竟会帮我说话。”

      孟贞又转向丘栗:“栗栗,上回赏菊宴项世子还帮你说话来着,你是不是还没有亲自感谢人家?”

      一旁端坐默默吃瓜的丘栗愣了一下,好像是哦。

      孟贞当即拍板决定:“即刻同定国公府送上拜帖,栗栗你届时也一同前去,亲自致谢人家。”

      下午时分,天朗气爽,沁凉舒坦,斜风卷走了初秋最后一缕燥热。

      顺平侯府拉了一车又一车丰厚谢礼,往这两天对丘家伸出援手的各府送去。

      丘栗坐上了前往定国公府的马车,靠着软垫听孟贞传授人情礼仪:“说来你也及笄了,是该懂一些世故来往的道理了。”

      孟贞开始絮叨定国公府的情况:“这定国公府啊,两代人都在朝为官,小一辈的项世子也是个出众的。瞧着府里辉煌,但实际上人丁不丰,两辈都是独子,这府里只有一个阁老夫人主事。”

      “而那阁老夫人,实际上是项阁老的继室,并非当今定国公的生母,据说定国公同继母关系不佳,但你稍后见了人家也是要做足礼仪。”

      丘栗点头,又疑惑道:“为何不是定国公夫人主事?”

      孟贞轻轻摇头:“定国公夫人早已过世,而定国公此后便不再娶妻,据说阁老夫人还想做主为他娶妻,定国公拒不答允,许多人猜测自那时起定国公便同继母不和。”

      她想起项家稀零的人口,不由唏嘘:“项家也曾人丁兴旺,然而祖辈代代征战使得人口凋敝,项阁老的两位兄长都因战殉国了。据说项阁老年轻时体弱,因而走的文官路子,战争止息后那一辈的男丁只剩他了。”

      丘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燕坛上倒是很少见到定国公府的瓜,所以她对定国公府倒知之甚少。
      但有不少迷妹在燕坛悄咪咪发帖讨论项世子的出众外表。

      马车停在定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前,两侧石狮气派庄严。府里早已接到拜帖,门房见到丘家马车标识,很快引人入内。

      阁老夫人崔氏身穿绛色缎袄,满头银霜配以翡翠头钗,在门后蔼然相迎:“侯夫人实在是客气,不过是一点小忙而已。”

      孟贞带着丘栗行礼,面色恭谨:“不亲自拜会不足以表达谢意,贵府的顺手而为诚然助我丘家度过了大危机。”

      崔氏带着客人来到花厅,吩咐婢女斟上好茶:“也是我那孙子同丘世子交好,他啊,从小就有主见。”

      孟贞不吝称赞:“丘淮能交得这样的朋友实在是有幸。”

      崔氏维持着端庄的笑意,嘴上也在客气:“能同丘世子往来也是他的幸运,燕都谁人不知丘世子最有风度......”

      丘栗一声不吭,只是面带微笑扮演着乖巧女儿的角色。

      “还得感谢项世子上回对我这女儿仗义相助,不知可否有幸让她当面致谢?”按道理,当面向事主致谢才算做足了礼数。

      崔氏扶着绣帕咳了咳,将一丝不自在掩在眼底:“这是自然,陈嬷嬷,去叫世子过来。”

      随即崔氏状似无意地看向丘栗:“说来我有个侄孙女同丘小娘子一般大,不日要来燕都入学,丘小娘子可也要进东明书院?若届时能带带她是再好不过了。”

      孟贞当即答允:“自然可以,老夫人的侄孙女必然是人中之凤,还得让我女儿同她多多学习。”

      丘栗也在一旁乖巧点头。

      一说起侄孙女,崔氏话都多了起来,眉眼带笑:“哪里,不过她啊,确实心灵手巧,和我孙子也算青梅竹马,我孙子的一些衣物都是她帮忙绣制,她也常来府里帮我分担事务,倒比孙子还贴心。”

      丘栗面上不动声色,脑中开始神游吃瓜。
      原来这项世子有个青梅竹马,恐怕这事传上燕坛得碎了一地的少女心吧。

      “祖母。”慵懒的嗓音自垂花门传来。
      见到八仙桌边的丘栗和孟贞,他眼神微动。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可以远耻辱”来源于南宋吕本中的《官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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