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之城》橘又橘

6、是升温还是未知裂痕

　　温妍特地请了一天假用来搬家，搬进倪程的房子时动静不小，她想着这样的话那位倪董事长不管怎么样应该都知道了。
　　倪程的家在十一楼，是个大平房，自带了一个小露台。家里很整洁，但是温妍发现整洁的原因是他的东西实在太少，可能是常年“住”办公室的原因。原来合伙人也不好当啊，温妍感叹。
　　温妍收拾得差不多之后，已经晚上八点了。她正想着去楼下小饭馆随便对付一顿，听见了一阵开锁声，有人推门进入。温妍打了个冷战，全身心进入戒备状态，立即打开了手机随时准备报警，并随手抄起身旁的一瓶红酒来防身。当她慢慢靠近玄关，才发现来人是倪程。温妍有些尴尬，抬起的酒瓶滞在半空。
　　独居久了，她忘记这个家还有另一个主人了。
　　今天温妍没有穿职业套装，而只是简单卫衣和运动裤。她半长的黑发松松垮垮垂在肩上，和往常统一的礼貌妆容不同，温妍此刻的素颜更能看出她五官的精致好看，脸颊带有轻微的红润，整个人自然而松弛，是倪程从未见过的样子，对视时他不自觉哑了哑。他看着她尚未拨出的110电话界面和手里紧握着的红酒，明白温妍这是把他当坏人了。两人于是相视一笑，倪程握住她的手顺势将红酒拿下：“这瓶红酒两万。”
　　温妍后怕，差点一个月工资就没了。把手缩回时，还留有倪程手心的余温。
　　“你，你今天······不用加班吗？”温妍支支吾吾，尝试缓和尴尬的气氛。
　　“要，只不过在家里加班。”倪程知道温妍今天搬家，把今天的行程都推后了，本来想着帮她一下，却临时有了个怎么也推不掉的会，到现在才得以脱身。不过，这些温妍都不必知道。
　　倪程进了自己的房间，将西装外套脱去，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接着一边解袖扣一边往外走：“温妍，你吃饭了吗？”
　　“还没，你呢？”温妍说着，转头看到倪程，有些呆住了，他将袖子挽起后戴上了围裙，“你······这是要做饭？”
　　“好久没做了。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倪程虽然是在询问温妍的意见，但事实上已经往厨房方向走了，突然，倪程想起什么似的，从餐桌旁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温妍，“先吃点垫垫肚子。”
　　温妍震惊着倪程居然会做饭的同时，也沉浸在倪程戴围裙的样子给她的冲击之中，无意识接过了那块巧克力。当她低头要打开巧克力时，不禁轻叫出声。
　　“怎么了？”倪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看温妍。
　　这块巧克力，和当年哥哥跟她道别的时候送给自己的那块是同一个牌子。温妍考上大学想找哥哥时，根本毫无头绪，就只能查了查那块巧克力，发现国内已经没有在卖的地方了。
　　“这个巧克力······你是在哪里买的？”
　　倪程竟然沉默了，他没有想到温妍会这么激动。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给过我一样的巧克力。我不知道哪里有卖。”温妍解释道，“国内应该买不到了吧？”
　　“是。我喜欢这个牌子的，所以都找代购买回来。”倪程云淡风轻，“平时工作来不及吃饭会用这个补充能量，你试试，好吃的。”
　　温妍想着也是，即使是国外的牌子，也是谁都可以买到的，自己的反应是有点过激了，估计是把倪程吓了一跳。
　　两个人顿时无话。倪程一头埋在厨房里，不一会儿就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一眼就能看出营养搭配均衡且食材丰富。
　　“尝尝吧。”倪程给温妍搭好筷子，“这可是我拿手好菜。”
　　温妍展开笑颜，先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嗯······好鲜！”她不吝称赞，惊喜于倪程的厨艺。
　　此刻温妍察觉到二人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好像越来越熟络，在短短一两个月里。她突然有些不习惯，也担心倪程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样“越界”。温妍黯淡的眼神和收回的目光被倪程尽收眼底，他理解温妍在忧虑什么。
　　“温妍，你平时会自己做饭吗？”
　　感情的事最是急不得，慢慢靠近方能细水长流。
　　“会的。”温妍咬断了面，“不过肯定没有你做的好吃。”
　　倪程苦笑：“你这该不会是暗示以后都要我做饭了？”
　　温妍坏笑：“你放心，洗碗和厨房清洁都包在我身上。”
　　二人默契地意识到，这样像极了老夫老妻。温妍抿了抿嘴，不再说话，埋头吃面。
　　吃得差不多以后，倪程抬头认真注视着温妍：“温妍，其实你不用把我当陌生人或者上级。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会永远支持你的好朋友。”
　　倪程的语气让温妍莫名很安心。她愿意相信倪程，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其实，自己也很希望可以跟倪程不只是一起工作的关系吧？
　　“嗯。倪程，我相信你。你也可以信任我。”
　　闻言，倪程眼角带笑。
　　“那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人。”刚才的话题不了了之，温妍却主动提了起来。
　　“是嘛。”倪程顿了一下，没想过她会重新说这件事，“然后呢？”
　　“他陪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我很感谢他，一直想亲自道谢，但我找不到他。”
　　“他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吗？”
　　“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怕我会对他有芥蒂吧。”温妍边说着边收好碗筷，“其实他不明白的是，这样只会让我觉得，那段美好的时光，那段对我来说无比珍贵的时光，那段给我面对所有困难的时光，都只是我的幻想。因为我找不到他······”有种情绪不断上涌，温妍努力压制，却无奈换回眼底潮湿，“或许，只是我精神分裂了？或许根本没有这个人，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温妍微微低头，自嘲地笑笑。望向倪程时，只觉他眼底的一片温柔。倪程伸手搭了搭温妍的肩。
　　“不会的，温妍。你的记忆怎么会骗你。我想，无论如何，他应该都希望你幸福开心，这就是最好的谢谢。”
　　温妍有些动容，说不出回应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他······需要我配合的话，我会配合并且祝福的。”倪程想让温妍放宽心，补充道。
　　“谢谢你，倪程。”温妍其实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倪程会对她这么好，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千依百顺了。不过，倪程是生意人，懂得权衡利弊得失，她交付青春和婚姻，让他的致和免于被夺权，怎么想都是倪程赚了。他应该是觉得亏欠了温妍很多吧。但他怎么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呢？

　　温妍将戈一凡案子的相关调查材料交给倪程过目以后，出去冲了两杯咖啡。
　　“戈一凡这次真是惹到大人物了。”倪程虽然说着开玩笑似的话，表情却异常严肃。
　　“我没有想过怀疑戈先生，所以就顺着之前跟你说过的思路进行。”温妍放了一杯咖啡在倪程面前，“我先是了解到李沛和戈先生的关系一般，不算坏但也至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就思考李沛究竟有什么理由去陷害戈先生。”
　　经过排协的同意之后，温妍一开始先去了戈一凡训练的俱乐部。李沛虽然不是明星球员，但也是首发球员之一，经过这个事更是人尽皆知。温妍不想“打草惊蛇”，就只约了戈一凡的教练进行简单的情况了解。她正和教练聊着，一个状似球队经理的女生敲门进来，小声对教练说，李沛去年的会费还没交，已经到期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办公室过于安静，所以温妍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俱乐部的会费一年一交，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况且李沛也有些成绩，怎么会交不上会费呢？
　　教练只负责看送样本，别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味保证着戈一凡不会赛前作弊。温妍看在教练这里获取不了什么新的信息了，就抓紧时间结束了会谈。对于教练来说，球员有出成绩，教练的抽成就高，戈一凡这样连连打出好球、还能拍广告赚钱的明星球员那更是求之不得，何论去陷害他？所以大概率不会是教练的手段。
　　临走前，温妍问了问前台关于俱乐部的会费和李沛的成绩情况，发现李沛今年的成绩并不太好，甚至近几次比赛都有被换下场，“入不敷出”的情况确有可能。前台的年轻实习助理抱怨道：“那个李沛，打得也不好，家里就妈妈一个人在赚钱，哪里够他一年一年在俱乐部打下去？每年的会费都交不齐，要我说早点离开······”话还没说完就被前台经理打断了。温妍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如果，戈一凡是清白的，那么李沛冤枉他大概就是钱的问题了。是谁有能力给李沛大额款项，又是谁需要李沛充当“杀”戈一凡的刀？
　　很快她就有了头绪。戈一凡作为主攻手，其实跟队员们的关系很一般，更多地像是同事。大家相敬如宾，互不干扰。但特殊的是，他跟队内的副攻手曹乐胜特别要好。
　　而这个曹乐胜，就是俱乐部最大投资方万胜科技曹大为总裁的儿子。
　　“所以你推测，曹乐胜嫉妒戈一凡的才华，让曹大为买通李沛。而曹大为作为投资方，若是以‘抽检工作’为由进出检测人员办公室也说得通。”倪程梳理了一下温妍的调查情况。
　　“只是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目前唯一相关的证据，是温妍请求调取的李沛的通话记录，一个月前李沛和曹乐胜二人突然开始频繁联络，每次只有短短数十秒。
　　温妍何尝不知道这样的猜测毫无依据，并不能说服任何人。只是，既然决心要为戈一凡辩护，她必须想到所有可能性。
　　“如果是真的，万胜科技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倪程感叹，“温妍，你要想清楚了，事实也许就是你所推测的这样，也许不是，但现在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案子，牵扯甚广。碰上曹大为，我们不一定会赢。”
　　温妍不是年轻律师，对于喊追求正义的口号已经失去了少年时期的热忱，她对倪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心知肚明。她掌握越多的信息，就越是害怕。她不知道要不要押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孤身投入万丈深渊。
　　不对，她并非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倪程。
　　她还是决定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