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力辅助，在线打脸》湖柔

26、五区风云

　　“……你好？”苏缎喃喃道。

　　“您好。”叶露盈的微笑十分从容，和当初在病房那易碎的样子截然不同，和校庆那天躺在地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也判若两人。

　　端木锦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她在这种时候一直都很淡定，堪称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只见端木锦观察了叶露盈的状态，淡淡开口道：“最近的饮食和作息还有没有遵守我当初的医嘱？”

　　此话一出，别说苏缎，就连一直对端木锦没什么感觉的秦紫恬都有些敬重她了。

　　叶露盈愣了一下，随即道：“当然。谢谢您的关心。”

　　端木锦点点头。叶露盈现在的状态恢复得很好，她能分辨出这是不是实话。

　　“等一会儿有时间的话，让我再扫描一遍你的精神空间。”

　　叶露盈微微低了低头：“是。”

　　多亏了有端木锦的存在，苏缎这方和对面稍微平等了一些。

　　103号是一个独栋，和周围的居民区没有什么差别。此时此刻，屋里除了苏缎、端木锦和秦紫恬，就只有叶露盈一人。

　　“你不带点人吗？”苏缎四处看了看，一楼的厅里很空旷，只摆了几张沙发，“不怕我们伤害你？”

　　叶露盈摇摇头：“我应当给予合作伙伴足够的信任。”

　　“合作伙伴？”苏缎来了些兴趣，“话说回来，还有一些疑点没有解释清楚呢，可以给我们说说吗？”

　　“当然。”叶露盈大方地答应了，转头问秦紫恬，“恬姐，你解释到哪里了？”

　　秦紫恬虽然看起来有些脾气，但语言表述能力着实不错。她也就回忆了几秒钟，就把刚才讲的东西简单地给叶露盈复述了一遍。

　　叶露盈一边听一边点头。等秦紫恬说完之后，她低头思考了很久，似乎在整理思路。

　　“剩下的疑点，”许久，她道，“就只剩下秦塔主帮助我们偷渡的直接原因，以及我们几人的情况了吧？”

　　“是这样。”苏缎严肃道，“请告诉我们。”

　　端木锦则说：“如果感觉累了，就随时停下来去休息。”

　　“谢谢您的关心。”叶露盈后撤一步，对着她们做出“请”的手势，“在沙发上坐下说吧。需要喝些水吗？”

　　“不用了。”苏缎摇头，旁边的端木锦也没有什么表示。

　　几人落座后，叶露盈就没再说多余的话，而是直入主题道：“恬姐说过，浅滩逐渐超出了五区主塔的控制，对吗？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就是浅滩的实力增长极快，已经远远超过了五区主塔，而另一个原因在于，浅滩已经越过秦塔主，跟一区的高层有了联系。”

　　一区的高层！

　　在谈到秦高岩获罪原因时，纪盛野提到过，可能是“作为某个利益集团的替罪羊”了。

　　果不其然是这样吗……

　　“苏向导，端木医生，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五区的特殊人群混乱至此，监管会却一直没有发现？”叶露盈嘴角的笑已经带上了微微的讽刺意味。

　　苏缎有了些猜想。

　　叶露盈直截了当地解开了谜底：“因为监管会会长，戚永望，也默认了浅滩的存在。”

　　一个对待特殊人群极尽严苛的人，竟然默许了另一个区的灰色地带，看着他们不去塔就职，任由他们改造自己、改造同伴，确实讽刺。

　　“戚永望为什么要这样做？”苏缎开口问道。

　　叶露盈淡淡解释说：“在浅滩刚发展起来的时候，秦塔主是想要在监管会审查的时候隐瞒浅滩的存在的。可是这个组织毕竟日渐庞大，第一次、第二次审查没有查出来，后面总会查出来的。就是这样，戚永望不可避免地发现了浅滩的存在。”

　　苏缎静静地听着。

　　“一开始，戚永望的思路和正常人一样，那就是把他们全部干掉。”叶露盈道，“但是到了后面，戚永望听说他们可以改造自己的时候，想法就变了。”

　　“人体改造……是什么关键么？”端木锦轻声问。

　　“正是这样。”叶露盈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凝重，“第一，有了人体改造技术，他们的实力大大增强，于是在港口城市牟利的能力也跟着增强，戚永望看中了这份能力带来的隐藏财富，他想要分一杯羹。第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戚永望似乎很想要将自己变成哨兵。”

　　苏缎和端木锦均是一愣。

　　“这从他对待哨兵的态度里……实在看不出来。”就连端木锦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叶露盈摇头，显然并不知情，“但事实的确如此。据说在三年前，他甚至要求浅滩往一区送了一份样本药剂，想要直接把自己变成哨兵。”

　　大概是没成功吧。苏缎回忆着戚永望的状态，似乎也感受到什么副作用。这个药剂倒是很厚道。

　　不过，三年前……

　　苏缎想起了被自己扔在抽屉里的那份文件。

　　正是签署那份文件的时候啊。

　　“浅滩越过五区主塔跟监管会有了联系，就相当于有了一份更强势的依仗，自然就不服五区主塔的命令了。”叶露盈沉声道，“而且他们近几年人体改造的规模远超秦塔主定下的指标。虽然目前还没有看出什么副作用，但迟早会有出事的那一天。秦塔主对自己开启的这件事感到不安，于是想要弥补。”

　　一旁的秦紫恬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地板。

　　虽然她刚才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想必心里也不好受。毕竟目前关押在监狱里的人，是她的父亲。

　　“刚才恬姐应该也告诉二位了，我的父亲是一位医疗系向导，也是浅滩的联合创立者，在我刚出生不久后被浅滩首领杀害。”大概父亲去世的时候她还没记事，叶露盈的声音起伏不大，“从那以后，我的母亲就带着部分忠于我父亲的人离开了浅滩，并自立门户，以除掉浅滩首领为目标……”

　　顿了顿，叶露盈继续说：“因为，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感情很好，而且父亲的死还间接加剧了我的羸弱。我的原本能被父亲治好的病，成了阴魂不散的病魔，我能活过五岁都是一个奇迹。这让我的母亲一直生活在对浅滩首领的仇恨之中。”

　　——其实她的病是先天性的。

　　从迷信的角度来看，父亲进行的人体改造工作严重违反伦理道德，而说不定这份报应就体现在她身上了。

　　自从懂事后了解了父亲的所作所为，叶露盈就再也没有因为自己的病而怨天尤人过。她总隐隐觉得这是自己该承受的。

　　不过，叶露盈没有对苏缎和端木锦说出这些话。

　　“父亲的研究成果，一部分留在了浅滩，他们依靠这些来继续改造新成员，而另一部分被母亲带走了。但是，我们的组织发展到今天，成员差不多都是当初跟着父亲的那些人，基本没有发展过新人，自然也没有再用过身体改造技术。”

　　说完这段话，叶露盈坚定地道：“我本人对身体改造持反对意见，这一点不会变。”

　　她这话似乎是对着端木锦说的。端木锦点了点头，淡定地问她：“感觉累了吗？需要休息吗？”

　　“谢谢您，我还好。”叶露盈以放松又不失礼貌的方式靠在沙发上，笑容依然很从容。

　　——她真的很不容易。苏缎看着叶露盈，对她的敬佩油然而生。

　　躺在病床上这件事本身就很折磨人，会不断消耗人的意志和快乐。而叶露盈从记事起就体弱多病，直到前不久才在L塔附属医院治好，可以说整个童年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但居然丝毫不显得颓靡。

　　……等等，病在L塔治好？

　　下意识的这份想法让苏缎愣了一下。

　　当初的体检报告显示，她的一边肾脏是被人为切除的，怀疑是器官倒卖组织干的，而另一边的病和“单侧负担过大”有关。

　　可是，根据刚才秦紫恬的说法，这似乎是先天性的？

　　“那个，叶露盈……”苏缎疑惑发问，“你的病具体是什么情况？”

　　“啊，这正是我要说的。”年仅十二岁的女孩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似乎带着些为难和不好意思，“我的病，和那起器官倒卖案件其实没有关系。”

　　苏缎静静地听着。

　　“就在秦塔主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制衡浅滩的时候，我的母亲找到了秦塔主，并提出了一个方法，”叶露盈低声道，“那就是借刀杀人。”

　　听到这里，苏缎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五区主塔和103的实力不足以压制浅滩，那么随便想一些方法，让一区的人来五区管管就行了。

　　要这么说，借刀杀人的方法属实是让103玩明白了。当初校庆的时候，钳制叶露盈的男人就是向学校报告“见到了可疑人物”，从而借助韩明熠的力量杀死了三个人。要不是蒙面男实力强劲，说不定那个男人除掉同伴、定居一区的计划就成功了。

　　虽然那个男人是叛变者，但好歹也是从103走出来的。

　　苏缎玩笑道：“我们好像一直在当刀啊。”

　　话音刚落，想到自己两个搭档，苏缎心里有些难过。

　　刚才事态一直都很紧急，还是和搭档别离不久，她的大脑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该悲伤了。而现在沉淀了情绪，节奏也放缓不少，伤感的情绪才慢慢爬上来。

　　虽然搭档们一个看不起人一个不认同她，但苏缎其实真不讨厌他们两个，甚至因为一起出过任务的缘故，她觉得和那两人还挺默契的。

　　“您的实力让人羡慕，所以大家都忍不住想借用那份力量罢了。”叶露盈对苏缎的玩笑话做出了郑重的回复。

　　苏缎觉得有些好笑。大家真正想借用的，其实是韩明熠和宁佑朝的实力。

　　见到苏缎和端木锦之后，叶露盈始终没有问“难道就来了你们两个人吗”，大概也是猜到了七七八八。

　　她继续说道：“监管会会长的权限远大于塔主，哪怕是所有塔主都参加的帝国塔主会议，也是由戚永望组织召开，其他高层不会露面，因为大多数人不敢和哨兵共处一室。也是因为这样，秦塔主就算有玉石俱焚的心，也没办法绕过戚永望向高层举报。

　　“而我母亲的想法是，在一区搞出足够大的动静，引起高层的注意，这样他们就不得不派人来五区调查了。”叶露盈靠在沙发上，语气愈发沉稳，“不管是一区的什么人，只要来到五区待一小段时间，就能明白这里完全是混乱的。”

　　确实。

　　哪怕没有秦紫恬的讲解的时候，苏缎也意识到了五区的不对劲。

　　只是平时连从一区来五区的人都没有。就算有也基本是两种人，第一种，全程乘坐专车的高层，第二种，戚永望及其心腹。

　　想到这，苏缎意识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高层来五区的时候，就算坐了专车，也绝不可能对五区的情况毫无察觉。

　　难道他们对五区的情况也是默许的？

　　其实这个道理用常识想想就知道。区与区之间的隔绝，只不过挡住了普通人，而身处统治阶级的高层绝不可能不知道其他区的情况。

　　戚永望也许是一区唯一的受益者，但绝不会是唯一的知情者。

　　只是苏缎短时间内接受的信息太多，暂且忘记了这件事。

　　“所以，”苏缎看向叶露盈，“在围墙上挖洞，参与到器官倒卖案件里，潜入校庆并安放炸弹，都是为了‘搞出足够大的动静’？”

　　叶露盈低了低头：“请您谅解。”

　　“啊，我倒谈不上什么谅不谅解的……”苏缎摆了摆手。叶露盈这孩子挺好，就是太过于注重礼貌了，有时候反而显得生疏，“我只是在想，这种任务不应该派信任的人去吗？为什么还有人在那里背叛队伍？还是说，这也是你们的计划之一？”

　　叶露盈点点头，坦然道：“您说的都对。这件事的确得派信任的人去，同时，他们的叛变确实是我和母亲的计划。”

　　“怎么说？”苏缎来了些兴趣。

　　“如您所知，103的部下都是从浅滩分割出来的。虽然当初都是站在我父亲这边的人，但毕竟没法保证所有人的人品。103就有那种资历老却不值得信任的人，不能开除，还不能安排任务。”叶露盈说，“我和母亲就决定让这些人去一区搞事情，如果他们就这样消耗在一区倒也不是坏事。”

　　这句话带着些冰冷。苏缎对叶露盈母女的认识似乎又有所刷新。

　　“可是，平时的任务都指挥不动他们，去一区这种事关重大的事又怎么交给他们呢？”苏缎疑惑道。

　　“我母亲一开始也烦恼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我解决了。”叶露盈和苏缎对视，道，“只要把我带上就好了。”

　　“把你带上？”

　　“对。把我带上，然后去一区的名义就是给我治病。拿自己做筹码，我的确会有点危险，不过只要能帮上我母亲的忙，这一切都不算什么。”说到这里，叶露盈微微一笑，“而且，治病也的确是一个重要目的。”

　　护送叶露盈去一区，只能由“资历老”的心腹来完成，只要打一下感情牌，再辅以恩威并重的话术，就可以办到。

　　况且，那帮人自己也觊觎一区的生活质量，估计偷渡到一区的机会不会被他们放过。

　　至于剩下的偷偷混进器官倒卖分子营地，找到一区假身份，以及在行政楼安放炸弹等事，交给秦高岩去处理就好了。

　　秦高岩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完成了这一切。而真正推动这一切完成、并获取了最大利益的幕后推手，叶露盈的母亲，却毫发未伤。

　　“……说真的，我有点好奇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了。”苏缎对叶露盈笑道，“总觉得是一位很有魄力的女性。”

　　“多谢您的夸奖。”叶露盈对苏缎微笑。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受到了夸奖，这个微笑是她目前为止露出过的最真心的笑容，“母亲今天没有亲自来迎接您，只是因为让我来会缓解您的紧张感。等您适应了五区的生活，母亲会主动来见您的。”

　　“我很荣幸。”苏缎微微颔首。

　　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戚永望把她送过来，估计就想让她直接死在这别回去。而以乔至凌和浅滩为首的一众人，估计现在还在外面转悠着想了结她的性命。

　　五区啊五区，纪盛野只说你鱼龙混杂，而你对我来说是物理意义上的危险啊。

　　“……对了，苏向导，我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叶露盈还是开口了。

　　苏缎愣了一下，看向叶露盈：“尽管问就好。”

　　“校庆那天晚上，我被捅伤后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生来问我情况如何……”叶露盈扭扭捏捏地说出来了。

　　“啊，你是说陈郁珊？”苏缎立刻明白了她说的是谁。

　　“是的，就是她，”叶露盈当初瞥到了陈郁珊胸前别着的金属牌。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问道，“她最近还好吗？”

　　苏缎不明就里，猜想叶露盈可能是担心陈郁珊后来有没有受伤：“她挺好的。校庆那天晚上她的确受了些惊吓，不过后来经过调整就好多了。别看她挺温和，其实心理很坚强。”

　　这是实话。实力平庸却在陈家的风暴眼长到这么大，还养成了善恶分明的性格，的确心理强大。

　　“那就好……我还担心被当人质会不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叶露盈松了口气，半开玩笑地道，“其实我觉得，我和她说不定很适合做搭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