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雾柊

97、D-31

　　想象的美味并没有到来，牙齿咬进一片很奇怪的部位，旧皮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

　　陆七抖了抖眼睫。

　　阴冷诡异的注视也在这一刻悄然退去，食客们在被发现前扯了扯斗篷。

　　陆七掀起眼皮。

　　蓝玉眼神平静无波，一手拿着精致的碟子，另一只手横在她面前。

　　“多谢。”

　　蓝玉并未言语，只是将鞭子收好挂在腰间。

　　陆七动了动手腕，手部忽然一重，她目光下意识扫去。

　　地上洒落的食物就在脚下不远。

　　空餐盘凭空冒出崭新的食物。

　　猝不及防和食物对上，吃过一次教训的陆七即刻偏头，陡然加重的饥饿感险些令人失控。

　　陆七咬了一口内腮，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她稍微保持住了清醒。

　　餐盘上的食物果然有问题，陆七把手臂向下压了压，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过。

　　场内的人照旧吃着各自餐盘中的食物，戴着面具的侍应生守在餐车边热情款款地替到来的食客切火腿，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看起来盘子里的东西即使洒落也没有关系。

　　陆七这么想着，忽然瞥见蓝玉手里的餐盘，她这次留意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和大多数斗篷人手里的餐盘不同，蓝玉手里面的仅放着几块苹果。

　　她手指一顿，倾斜的餐盘缓缓端正。

　　“向南天呢？”陆七问。

　　蓝玉审视陆七片刻，转身道：“跟我来。”

　　蓝玉没有戴斗篷上的帽子，她戴的还是来时的针织帽，在一众黑斗篷里很好分辨。

　　陆七跟在她身后，餐车到处都是，留出来的路十分狭窄，蓝玉撞上一个斗篷人，那斗篷人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身形踉跄得幅度稍显夸张，手中的餐盘也被撞歪，鲜嫩的鹅肝撒在地上。

　　斗篷人狠狠抬头，唯一露出的眼睛陡然变得凶恶。

　　但下一瞬，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柔和，望着餐盘里冒出的和原先几乎一样的鹅肝，拿起叉子继续吃了起来。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场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平和得令陆七生出一股荒诞感。

　　蓝玉对此无甚在意，继续往前走。

　　陆七多看了两眼，那个被撞过的斗篷人和身边的斗篷人们拿着的盘子大小都不一样，上面的食物内容也各不相同。

　　三五人聚在一起，旁边就是桌椅，不过他们却没有坐下，不只他们，陆七所能看到的斗篷人没有坐下用餐的。这种吃相本该难堪，但他们的眼神却流露出满足与幸福。

　　蓝玉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

　　陆七侧身快步追上，跟着她上楼，这里有很多扇门，门上是简单的编号，蓝玉推开其中一扇。

　　向南天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嘴上沾着不知道什么，身上的斗篷帽子也没戴，一个比头还大的盘子压在他胸口，上面摞了许多食物。

　　陆七蹲下来看了看，人只是晕过去了，嘴角的东西像是他盘子里的蛋糕。

　　她歪头往向南天下巴处细看一番，看见一圈红痕，问道：“你们遇到袭击了？”

　　蓝玉：“我勒的。”

　　陆七顿了一下：“他吃了盘子里的东西？”

　　蓝玉：“嗯。”
　　向南天抵抗力太弱，食物冒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动了手，她那时也被人递了餐盘，顾不上阻止。

　　“我们进来以后有人送来餐盘，他接下来后和你刚才的反应一样，我阻止之前他已经吃掉了一部分。”

　　陆七仔细看了看向南天的脸问：“他后来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陆七眉头稍作疑惑，转头看向蓝玉。

　　蓝玉抱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见他表情不对我就勒晕了，没有后来。”

　　陆七又顿了顿，起身想再问些什么。

　　蓝玉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副“我已经把知道的说完了”的表情，眼睛平视前方，分不清她在看哪里。

　　陆七：算了，还是她自己摸索吧。

　　陆七打开张安安传来的资料。

　　是一张照片，内容是FMA对D-31污染区的评估报告，不是电子版，而是手写体。

　　写报告的人字迹工整，没有连笔，陆七读得很快。

　　日期：A.Y116年10月1日
　　污染区编号：D-31
　　污染指数：70～73
　　评估意见：低危污染区

　　日期：A.Y116年10月15日
　　……
　　污染指数：73～75
　　评估意见：接近中危污染区，建议加大监控力度！

　　日期：A.Y116年10月30日
　　……
　　评估意见：建议使用清扫机器人，降低污染浓度！

　　日期：A.Y116年11月1日
　　……
　　评估意见：即将升级为中危污染区，建议清扫队立刻行动！

　　日期：A.Y116年11月15日
　　　……
　　污染指数：■■■■■
　　评估意见：■■■■，接近中危污染区。

　　第五份记录上有两种笔迹，原先工整的字迹被涂抹掉，污染指数没有补上新的。

　　从第五份记录开始，污染指数才开始继续记录，第六份是77，第七份是75……

　　字迹也不再工整，应该是换了记录员。

　　陆七拉开椅子，把手臂放在桌上缓解负重，想着看过的报告记录。

　　报告显然被人为修改过，目的是掩饰D-31污染区变成中危污染区的事实。

　　根据前四份报告中D-31污染指数的增速，它在A.Y116年11月份应该满足了中危污染区的要求。

　　后面也许是清扫队行动，也许是治安局出动了清扫机器人，把D-31的污染指数重新降回低危。

　　A.Y116年11月，那个时间节点……
　　陆七回忆自己看过的新闻，去年11月，治安局局长陈大海继任、委员长陈慎代表第九区访问第八区、神秘小队疑似再次出现……

　　陈大海。

　　以他的性格，新官上任，为了防止D-31消息爆出来影响民众对其印象，确实能做出来改报告这种事。

　　不过……

　　餐盘搁置在膝盖，蓝玉拿起围巾一角擦拭起鞭子，那人擦肩而过留下的话在她脑海浮现。

　　蓝玉其实不认识他，也不觉得他认识自己，但他却一句话道破了她来到这里的目的。
　　还提醒她不要随便让餐盘离开自己的肢体。

　　蓝玉见他也拿着，也就一直没放下去过。

　　蓝玉对污染区不感兴趣，她跟着向南天只是想还人情，以前四处流浪没少进污染区，中危低危都进过，D-31这种能创造独立空间的她一看就知道不是低危，而且很不好对付。

　　靠向南天肯定是不可能的。

　　蓝玉抬眼望向坐在椅子上沉思的人，这个人和向南天一样，都来自什么论坛，要一起完成什么任务。

　　据向南天所说，这个任务是他的新手任务，需要五个人完成，但五个人都有各自的小九九。

　　那三个目前结成联盟，就算后面崩裂，单拎出来一个实力也比向南天强了不知道几倍，椅子上那个……

　　蓝玉想起之前对付“怪手”的画面，目光在陆七搭在桌子上的手臂停留一刻后收回。
　　心道：椅子上那个实力也很差，胜在有脑子。

　　目前向南天和他结了盟，而且看他的装备也是有备而来，可以先留着，等到后面再看情况。

　　蓝玉眼皮一垂，想要帮卫临天赢还挺有难度。

　　“呕——”

　　突然的呕吐声打断两人思绪。

　　向南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着急忙慌找到垃圾桶抱着吐了起来。

　　被他搁置的餐盘忽然变大一圈，似乎还要继续变大。

　　陆七注意到时，蓝玉已经捡起来把它贴在向南天腿边，等他吐完立刻把他的头掰向一旁。

　　刚吐完的向南天一脸懵，“什么情况？”他正好面朝陆七，见到她眼睛一亮，“沙海同志！我们终于遇到了！”

　　盘子在贴上向南天后大小就固定了。

　　陆七不着痕迹地把视线移到向南天脸上，“嗯”了一下，旋即问道：“你为什么会晕倒？”

　　向南天：“我也不大清楚，就记着我闻到了很香的东西，吃了几口。”他嗅了嗅，“不过现在没了。”

　　“真奇怪啊，污染区怎么有这么香的东西？哎不对！”向南天上下左右看了看，“我们不是在污染区吗？这是哪？”

　　陆七：“还是污染区，只不过是污染区创造了另一个空间，时间正常流逝。”

　　向南天听懂了，不过他更关心任务，边想起身边问：“这里也有污染物吗？”
　　身体被人按住，向南天挣扎了下，想回头发现头也被控得死死的，“啧”了一下：“不是，蓝玉你按着我干嘛？”

　　蓝玉：“别乱看，别扭头，拿起你腿旁边的东西别放下。”

　　陆七刚直起的背又慢吞吞地躺了回去。

　　向南天问号满满，老实照做后，抱着它又不敢站起来了。
　　他把头抬得高高的不去看手里的盘子，手里的重量让他忍不住吐槽：“不是，我怎么觉着这盘子变大了？它是我刚开始拿到那个吗？”

　　蓝玉：“是。”

　　向南天：“不是吧，我要拿它多久？”

　　这个问题超出蓝玉解答的范围。

　　蓝玉说：“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松手，它会更大。”

　　向南天抖动的胳膊立刻稳定了一秒，下一秒痛苦面具再度浮现：“不是我说，它上面的东西能不能拿掉，真的太重了！”

　　这也是陆七想知道的。

　　陆七耐心等待着，蓝玉很快回答：“可以。”
　　“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倒掉后必须确保它竖直，否则新的食物会重新出现。”

　　向南天犹豫了，“只有两次机会啊？”他记得自己倒下时盘子掉过一次。

　　但他的胳膊真的很累，再说后面抱着它行动也不方便，一番纠结过后，他闭了下眼。

　　算了，他再坚持一下。

　　向南天问：“现在我们要做什么？怎么才能找到高级污染物？”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向陆七。

　　陆七把餐盘并列放在桌上，右手半边手掌压在两个餐盘边缘，解放了的左手用灼日割下一块桌布，简单缠在手腕。

　　她的动作因为思考慢下很多。

　　论坛任务要求在D-31击杀高级污染物，说明D-31必定存在高级污染物，而且根据陆七的经验，任务里的4个高级污染物绝对是能影响D-31污染区的关键存在。

　　从论坛发布的任务就可以看出来，它在有意引导用户清扫污染区，发布的任务要么直截了当地要求清扫污染区，要么击杀污染区核心怪物。

　　楼下那些黑斗篷数量之多，自然不是任务目标，FMA污染物图鉴没有它们的记录，陆七猜测和A-007的员工们一样，是污染区特有的造物，等级B级上下。

　　陆七一路走到这里，没有发现一只高级污染物，凭感知的污染浓度锁定这里。

　　他们已经进来了，高级污染物还没有下手，是在故意躲着他们还是他们离得还不够近？

　　手里的餐盘又代表什么？

　　向南天吃了食物，只是会晕倒吗？

　　向南天没收到回复，看向蓝玉，蓝玉一贯的面无表情，向南天挠了挠太阳穴，提议：“不如我们出去找找，来都来了，在门口时不是怀疑它们躲在这里嘛？”

　　陆七点了点头。

　　目前也没别的办法。

　　三人陆续走出房间，在下楼时被面具人拦下。

　　“抱歉，三位，”侍应生面具下的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语气温和，“我们的盛宴已经结束，现在是休息时间，楼下暂不开放。”

　　向南天躲在蓝玉身后，问：“你们居然……”

　　他话音在察觉侍应生的眼睛快要黏在自己胸前的盘子时越来越小。

　　侍应生舔了舔嘴唇，面具下的脸部肌肉上拉，微笑的弧度更大，语气温和：“您想问什么呢，先生？请把问题说完，我会为您解惑。”

　　当然，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向南天把脖子缩的更短，已经看不见侍应生了，但还是被他的话激起鸡皮疙瘩。

　　“您想问什么呢，先生？”侍应生仍问。

　　向南天端着盘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三层蛋糕上的装饰陷进奶油里。

　　“您想问什么呢，先生？”几乎一模一样的语调，侍应生的嘴角越来越靠近耳根，面具也无法遮挡他眼里的热切。

　　蓝玉抬手，鞭子蓄势待发。

　　侍应生的看起来对她的动作根本不在意，他专注地、近乎渴望地盯着蓝玉身后的向南天。

　　向南天咬紧后槽牙，闭上眼睛把头埋到最低，奈何侍应生的目光如有实质，甚至穿过了蓝玉。

　　“他没有问题。”陆七说。
　　抬脚就走到了两人前，毫不避讳地与侍应生对视，眼神平静。

　　向南天压力瞬间卸掉大半，吐出一口沉郁的气，额头上的细汗流得头痒，他下意识想伸手抓。

　　蓝玉及时按住他的胳膊。

　　侍应生的目光转到陆七身上，眼神冷了下来。
　　“真的吗？”他语气温和。

　　陆七叹了口气：“只是为没能赶上盛宴有些遗憾。”

　　侍应生：“看来三位很喜欢大人们的宴会，那么，需要我来告知一些关于宴会的信息吗？”

　　大人们的宴会？

　　陆七礼貌一笑：“谢谢，但在下一场盛宴开始前，我们要先找到我们的三个朋友。”

　　侍应生：“……”

　　“第二场饕餮盛宴将在30分钟后开启，”侍应生瞥了一眼几人手上的盘子，态度突然冷淡下来，“请三位不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