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雾柊

96、D-31

　　与此同时，某个高处。

　　鸭舌帽男人漫不经心放下望远镜，转身缓缓倚在陈旧的墙上，慢悠悠望向魁梧的男人。

　　猩红的血滴在森白的骨链上，男人阴沉着脸擦掉嘴上的血。

　　空气死寂了半响。

　　瘦男人接收到鸭舌帽的目光，舔了舔嘴唇问道：“怎么样？您的无骨藤……”
　　他的话音在男人投来一记阴冷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瘦男人心头一悸，被吓到后立刻涌上一阵恼羞成怒，在心里骂了一句“装什么”，转头去刚刚看给自己使眼色的人。
　　赤狐这家伙，得罪人没情商的事儿总让他做。

　　“杀不了吗？”
　　鸭舌帽男人笑了笑，对魁梧男人越发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睹，继续道：“也对，里面毕竟有个S级感染者。”

　　“感染者？”瘦男人问，“感染者也能进论坛了？”

　　赤狐耸耸肩：“谁知道呢？论坛多贪心你不知道？”

　　瘦男人心道也是，询问道：“那现在去拿？那小子第一回遇见我就想解决了，可惜身边那个女的很警惕，没找到机会下手，现在她受伤了，虽然是感染者，但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赤狐：“这么迫切？看上人家新手大礼包了？”

　　瘦男人在这方面从不遮遮掩掩，掠夺天赋在高级用户里很常见，他敢说在场的三个没一个手上不超过两种天赋的。

　　他对强大的能力没兴趣，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强大的天赋太难掠夺，所以他更喜欢挑新用户下手，就算拿到的天赋不是很强，但总会有成长空间。

　　“是又怎么样？别跟我说你也要对新人下手？”瘦男人面露警惕。

　　赤狐轻蔑一笑：“鼠目寸光。”他慢悠悠举起望远镜，视线停在新人旁边防护措施齐全那位身上。

　　百米开外，陆七后颈一凉，当即回头。

　　哟，直觉还挺敏锐。
　　赤狐弯了弯嘴角，瘦男人已经按捺不住地向两人询问：“所以你们到底动不动手？错过这个时机，等会做任务他们死半路就浪费了。”

　　没耐心的家伙。
　　赤狐在心里摇了摇头，希望他不会忍这个没脑子的队友太久。

　　男人冷声道：“先做任务。”说完，他眼睛看向两人，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瘦男人脱口而出：“凭什么？！”要不是因为那边有三个人，他不想在掠夺上耗费太多精力以至于后面做任务吃力，根本不会过问这两人的意见。

　　思及男人的地位，瘦男人磨了磨后槽牙，语气缓了缓：“我知道你们看不上这点资源，但我们目前是合作关系，D-31的特殊之处我们都知道，这次你们帮我，我保证后面会全力配合团队任务。”

　　空口白牙，当然没人相信。

　　瘦男人也没傻到认为这两人会吃他画的饼，不过是借此缓和一下自己刚才的态度。

　　男人的脸色并未因他补救的话好多少，反倒从他后半句听出些许威胁之意，不过他也不在乎，早晚横竖都是要死的人，犯不着与他计较。

　　眼下对他最紧要的是积分，于是他说：“先做任务，他们不会找到高危污染物，自然也遇不到致命危险，出来后他们随你处置。”

　　瘦男人还想说什么，看向赤狐，见那小子又拿起望远镜装聋，磨了磨牙：“行吧。”

　　作为三人编号最大的那个，他往往最没有发言权，51都这么说了，他再不退步就不识趣了。

　　男人将手横置半空，漩涡在他手下形成扩大，良久，男人睁开眼睛，率先迈步走入漩涡。

　　瘦男人眼睛微微睁大，显然被男人这一番能力惊讶到了，怪不得编号能排51，空间穿梭和无骨藤，他的能耐可不是一般的大。

　　瘦男人看向赤狐，试图从同行者表情上找出和自己一样的神色。

　　只见赤狐将漩涡门上下扫视一番，他没给瘦男人一个眼神，径直走入门内。

　　瘦男人：“……”装什么。

　　-

　　向南天一步一犹豫地跟着队伍前进，不断抬头直至“佳苑小区”四个字从他头顶后移到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明明亲眼看见“怪手”散作一地，他的心还是安定不下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一样，但尚未平复的心跳让向南天无法麻痹自己，他刚刚确实差点就死了。

　　不过还好，那怪物死了，他离任务完成又近了一步……向南天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打开论坛信息页面，随后表情凝固了。

　　为什么任务进度还是0？！

　　一会儿走神的功夫，又和前面两人落下距离，向南天强行定了定神。
　　他越过蓝玉跟上陆七，语气带着确认什么的急躁：“沙海同志，你任务进度有变化吗？”

　　陆七：“没有。”

　　向南天脸色“唰”地变白，仅存的侥幸也没了。沙海解决了“怪手”，如果他的任务进度也没变化，说明他们刚刚遇到的那个怪物还不算任务目标。
　　可如果刚才那个还不算高级污染物，那任务要他们击杀的污染物到底多可怕？！
　　向南天有点想打退堂鼓了，但他一想到自己感染者的身份被发现后要面临的后果，就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回去。

　　他正纠结中，听到沙海说：“它不是污染物。”

　　向南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反问道：“不是污染物是什么？”

　　陆七：“你说的那些人对我们动手了。”

　　进门前偶遇的三个面孔闪现在脑海，向南天脱口一句脏话，紧接着想到什么，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他们是怎么召唤出那玩意儿的？是……”

　　“天赋吗”三个字被他及时咽进肚子里。

　　向南天还不知道论坛给他的“天赋”是不是仅他所有，还是每个用户都会解锁一项天赋，他的天赋没什么用，但还能保条命，他不想说出来。

　　陆七瞥他一眼，向南天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急忙转移话题：“他们这样做，算杀人了吧！”说着就想打开终端，打开后才意识到污染区里没有信号，而且就算有信号，他也不能曝光他们。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污染区，于是讪讪地关掉了终端。

　　他的纠结和神色被陆七尽收眼底，陆七余光从蓝玉身上一带而过，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向南天的犹豫不决不同，蓝玉看上去目标很明确。

　　陆七收回注意力，目镜泛起跳跃的蓝光，有关D-31的资料浮现于眼前。

　　D-31污染区形成于A.Y113年4月份，由于形成后首次记录的污染浓度在61浮动而被认定为低危污染区，接收到警报后，治安局与清扫队当即按照流程对其进行隔离防扩散处理。

　　据调查，污染区形成当月，区域内居民基本全部污染化，派往搜查幸存者的治安小队最终无人生还。

　　A.Y113年5月，长达一个月的搜救并未发现污染区内生命活动迹象，遂对D-31启动全面封锁。

　　A.Y116年，D-31污染区附近居民活动频率趋近0，警戒线附近的工厂及居民尽数迁移。

　　A.Y116年10月，应治安局申请，FMA对D-31进行鉴定评估，确认D-31污染区可以从三级防护降低为四级。当月，治安局从D-31调离大量防卫员，剩余防卫员十余人。

　　四年间，A.Y113污染区污染指数以稳定正常的速度增长，截止A.Y117年5月，污染指数为74，预计A.Y118年12月超过100成为中危污染区。

　　由于低危污染区每年出现的数量很多，和一上来就是中危评级的污染区相比，D-31的形成没有得到过多重视，资料也是寥寥无几。

　　目前为止，陆七能够接收到的只有这些，她结合地图和资料，将范围初步锁定在一片区域。

　　在区域边界走了半圈后，陆七脚步在一处停下。
　　“北方向最高那栋单元楼和这里，选一个。”

　　向南天跟着看了看两个地点的位置：“怎么确定的？”

　　陆七：“……直觉。”
　　没有理由，从她跨过某条线开始，这两个地方仿佛漩涡一样吸引她靠近，并且往外散发冷气。
　　根据她在污染区的经验，越是污染重的地方，越会感到寒冷。

　　两者结合，陆七便锁定了这两个位置。

　　陆七抬头看向面前的铁门，两个地点相隔百米，而她所感受到的温度却没什么差别，单靠温度判断，她或许应该选择距离更远的那个。
　　但内心却涌起一阵奇怪的渴望，催促她推开更近的铁门，选择面前的这个地点。

　　陆七从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她不免思考是否与自己暂为“污染容器”有关，以至于她拥有了某种类似感染者对污染与生俱来的感知力的能力。

　　经历过“怪手”一战的向南天不太相信“直觉”，他正要说“沙海同志要不要再想想，万一进去没遇到高级污染物遇到那三个人……”

　　蓝玉已经开口：“这个。”
　　她的手越过向南天指向陆七面前的铁门，上面挂了一圈又一圈又厚又粗的链子，铁皮由内向外遭受过撞击，但仍然被链子箍得很紧。

　　作为感染者，她对污染的敏锐力比陆七更高，可以确定是这里。

　　陆七点点头，蓝玉和她判断一致的话，那应该就是这里。
　　她对着链子连开两枪，用力拽开铁门，率先走了进去。

　　“不是，为啥啊，我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向南天抬高声调，眼睁睁见沙海走了进去，怕招致污染物不得已变得小声，“蓝玉，你觉得……”

　　一阵风来，铁门“啪”地关上。

　　蓝玉语气平淡：“想完成你的任务，就进去。”

　　向南天还是有点发怵，污染区早就断电，这楼一看就是老式的居民楼，里面到时候黑漆漆的，跑路都看不清方向。

　　要不他在外面等等，说不定晚一点进去污染物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对付起来能更轻松。

　　“她不会让你捡漏的。”蓝玉看穿向南天的心思说。

　　向南天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我们也进去，不过一定注意安全，打不过一定记得跑”。

　　向南天做了几个深呼吸，推开铁门，响起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他掀起一只眼皮往里看了看，果然是黑漆漆一片。

　　腿又开始不争气地打颤，他抬腿打算撤回一步，后背猛来一阵推背感。

　　“蓝玉你！”

　　他的声音被黑暗吞没。

　　蓝玉紧随其后进入门内。

　　-

　　“嘀嗒——”

　　“嘀嗒——”

　　喧嚣由遥远的地方飘来，逐渐淹没水滴声。

　　【愿你的血脉传承不断，

　　愿你的美梦无人打扰，

　　愿你的真心不被辜负，

　　愿你的记忆始终刻骨，

　　愿你的欲望沟壑难填，

　　继续■■吧，快快■■，我的■■……】

　　混乱的吟诵夹杂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中，陆七宛如沉入水中的石头，不断下坠……

　　“局长！……”细弱的电流声拉回神智，紧接着是张安安的声音。

　　礼炮声、瓶罐碰撞声、瓷盘摩擦声……

　　陆七在一阵错乱缭绕的灯光下强行睁眼，张安安的声音断断续续：“……D-31污染区……11：03留。”

　　声音仿佛透过一层玻璃罐子传进，带着某种失真感，仅听见开头和结尾几个字。

　　陆七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从张安安上传资料到她收到间隔了一个小时。

　　不过她现在没功夫查看，一个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只剩下一双眼睛的陌生人突然朝她走近，递给她一盘食物。

　　“女士，你看起来很饿了，吃点东西吧。”

　　陆七默不作声，目光四处看了一圈，发现这里所有的人都裹着厚厚的披风，两步便是一个餐车，餐车上摆着溢出来的火腿、留着油的烧鸡、淋了蜂蜜的烤肉。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盘子，不断有侍应生往他们的盘子里添食物，直到溢出来撒在地上。

　　“女士，你看起来很饿了，吃点东西吧。”

　　陆七观察的空隙里，第二个盘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不止如此，似乎那些正在交流的斗篷人目光正在朝她汇聚，仿佛她成了异类那样。

　　陆七迅速回神，在第三个披风人靠近前，接下两个盘子。

　　指尖触碰到瓷盘那一刻，陆七能感受到汇聚在她身上的粘稠的目光顿时消散。

　　然而她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接过餐盘的同时，陆七意识到自己的防护服消失了。

　　这不是低危……

　　陆七瞳孔抖了抖，意识到不妙的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烧感从胃部传来，瞬间淹没了她呼之欲出的结论。

　　目光不由自主地手上的餐盘所吸引，
　　她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

　　她突然，很饿。

　　很想往胃里塞点什么，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不要吃！”另一道急切的声音在脑海响起，用的却是陆七自己的声线，“绝不能现在吃掉餐盘的东西！”

　　陆七晃了晃头，周围在眼里天旋地转。

　　她没有精力去思考这句内心独白的来历。

　　饥饿感越来越强烈，每一秒仿佛在翻倍增加，她饥渴地盯着手里的东西，甜腻的蜜汁烤肉从鼻孔提前抵达味蕾，热气腾腾的牛排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她张开嘴，却又被什么死死拉住，餐盘始终捏在手里抬不起来。

　　嘈杂的环境再度安静。

　　陆七并没有发现，四面八方的斗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纷纷扭头朝她看来，盯着她嘴边的食物，目光诡异。

　　忽然，黑色斗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上，宽大的帽檐挡去头顶的灯光。

　　同一时间，约束的力量骤然消失。
　　陆七再也无法忍耐，狼狈地把盘子举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