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雾柊

6、C-111

　　陆七来不及反抗，剧痛让她连抬起胳膊都无法做到。

　　她眼睁睁看着新生的畸形章鱼人用细嫩的腕足卷上她的脚腕，一口咬了上去。

　　防护服在此刻起到了作用，畸形章鱼人没办法咬穿皮肉。

　　这为陆七争取了时间。

　　她忍着痛侧身，用右臂支撑起上半身，手扶上胸口的武器，经脉带动的每一寸都在疼痛，无力的手指挪动到扳机，竭力扣下。

　　“砰——”

　　子弹命中畸形章鱼的腕足之一，它的身体趔趄了一下。

　　首次捕猎失败，畸形章鱼人一下子失去了勇气，吐出稀薄黑雾，打算逃走。

　　一根粗壮的触手伸了过来，以近乎慈爱的抚摸鼓励它。

　　陆七感到身体一轻，她被章鱼人提到了畸形章鱼人面前。

　　在庞然大物面前的她是如此渺小，陆七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朦胧中她仿佛又一次回到爆炸发生的那天，任务开始前她单手搭在战友肩膀，两人默契地用肩膀碰撞互相打气。

　　在纷飞的烟火中，她回头抬手发射延迟信号，看不清战友的表情。

　　然后，砰——

　　陆七艰难地睁开眼。

　　那只畸形的章鱼人在“母亲”的鼓舞下爬上了她的肩膀，腕足的吸盘贴在她的伤口，汲取养分。

　　它狼吞虎咽地吸食没有完全污染的血液，断掉的那只腕足渐渐生长出来。

　　胃部一阵阵反胃。

　　陆七将头扭向一旁，在鲜血的刺激下，“员工”们身上的触手从它们的脖子移动到了腰间，往下啃起它们的下半身。

　　艹。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连带着论坛和C-111污染区。

　　她不会真要死在这吧？

　　该死的论坛任务。

　　失去行动力，san值不知道跌到负多少，背后已经长出了第二条触手，失血过多她开始浑身发冷。

　　死亡临近，这种情况下陆七反倒终于能冷静下来认真分析。

　　章鱼短寿，一般活三年，C-111污染区存在十九年，即使污染化成章鱼人，也不能完全摆脱基因链的限制。

　　它融合了人类的智慧，章鱼的感知，能够进行欺骗和伪装。

　　甚至能有意识“繁衍”。

　　操控触手控制C-111污染物，把它们转变为下一代章鱼人是它的终极目的。

　　从出生到繁衍延续，上演着与人类相似的传承剧本，它要传承的又是什么呢？

　　陆七开始思考自己在章鱼人的剧本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当她还是“员工”的时候，她陷入做不完的工作怪圈，当她摆脱“员工”身份后，章鱼人引诱她进入老板办公室，希望她扮演……“老板”。

　　她忽然想到在电梯口遇到的迎宾“员工”，隐约猜到了章鱼人繁衍的方式——

　　工作。

　　不停歇的工作。

　　十九年里，“员工”们在触手的捆绑下沉迷在工作中，十九年后，这只苍老的触手终于开始着急。

　　它希望有位“老板”代替它催促“员工”们，实在不行就把“老板”变成奖励，激励它们更加奋进，提高效率。

　　陆七不得不赞叹这只章鱼人的智慧，它这是靠写字楼盖了个养蛊厂啊。

　　“an……an……”

　　有“员工”从撞碎的玻璃口走了出来，陆七回神看过去。

　　如果说正在品尝她的章鱼人是畸形章鱼人的话，那么这个正在往这里走的这个，连畸形都算不上。

　　大章鱼人捏着它的脑袋，似乎不明白它为什么提前“破壳”，试图把它按回去。

　　它倔强地再次离开座位，拖着血淋淋的上身，身上的腐肉一块一块掉落，认定了要出去。

　　身上的蓝色保安服快看不出样子，胸前口袋里的便利签也烂成皱巴巴的碎片，边走边掉。

　　死到临头了，陆七自认为心态挺好，在看到这位只剩个胸像大小的熟面孔腐尸坚持不懈地要上来咬她一口时，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大章鱼人和陆七的想法一样，于是不再阻拦，反而轻轻推了保安腐尸一把。

　　分析出章鱼人的行动动机后，它的这一番动作在陆七眼里反倒有些可怜。

　　断掉那么多触手，只是为了培养下一代员工八爪鱼，不难想到与它融合的人生前对工作的执念多深。

　　深到即使被污染了也能在章鱼人污染物体内保留。

　　真的要等死吗？

　　陆七叹了口气，她这两天刚好放假，假期还没过一天呢。

　　随时会出生的章鱼小人们，时刻监视她的老章鱼人，一个正在吃掉她的畸形章鱼人，还有一个马上就到的半截腐尸。

　　失去行动力的她，看起来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an……an……”那只半截腐尸撑着双臂往陆七这边爬动，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没有多远的距离，它走了好久好久。

　　陆七心情突然变得平和，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两条触手。

　　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她想，都是污染物的话，或许能拼一把。

　　这种疯狂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如燎原之火，在san值-78的情况下，燃掉了陆七为数不多的理智。

　　半截腐尸爬到了陆七的脚边，陆七平静地望着它丑陋的面孔。

　　脑神经开始往脊柱下达指令，起初并不顺利，两根触手摆设一样一动不动。

　　半截腐尸向陆七伸出了肿胀的双手。

　　陆七咬破舌尖，求生欲爆发，两根触手总算弹动了一下。

　　她毫不犹豫地发出攻击指令，意志强迫触手伸出——

　　噗嗤一下，穿透半截腐尸的心脏。

　　一片碎纸落了下来，那双肿胀的双手在最后捧起了陆七的脸。

　　“……”陆七眨了下眼，立刻操控触手推开它，不顾皮肉之苦扯掉吸血的畸形章鱼，一触手下去把它捻成一团泥。

　　“现在，”陆七在长达两米的触手托举下，来到章鱼人面前，隔着玻璃与其对视，“该我反击了。”

　　-

　　与此同时，C-111污染区观测前线。

　　【△警告！！警告！！当前污染区污染浓度正在上升！正在上升！】

　　【△△警告！！△△△警告！！！】

　　疯狂闪烁的红灯和刺耳的警铃吵醒熟睡的治安队长，他从美梦中惊醒，一脸懵逼地打开观测面板。

　　上面深红的数字让他险些晕过去。

　　76、77、78！

　　老天爷，谁能告诉他这个污染指数平稳的中危污染区为什么会突然接近高危啊！

　　他一脚踹醒副队长，后者慌忙地拉紧裤腰带，同样一脸懵。

　　“都踏马的别睡了，C-111污染区出事了，叫清扫队的那些家伙来！”

　　“啊？发生了什么队长？”

　　“你踏马没听见警报吗，C-111污染区要扩大了，赶紧跑！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拿点破钱来干这危险的活！”

　　一听到污染区要扩大，副队长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我这就联系清扫队！”

　　-

　　“啧。”陆七的攻击再次被拦了下来，外面的天越来越亮，她有些不耐烦。

　　她还没忘记自己这趟是私人行动。

　　没战力时她希望有人来救援，现在有战力了她一点也不想遇到官方人员。

　　章鱼人的四根触手在交战中被特质武器打中出现不同程度的腐烂，触手上的控制脑体受到药剂影响，已经没办法给四根触手下达指令。

　　但即便只剩下四根能使用的触手，章鱼人仍然很难对付。

　　它太灵敏了。

　　陆七把目光投向“员工”们。

　　打斗中章鱼人有意避开它们，看得出来，它是真的很想延续血统。

　　陆七本想堂堂正正单挑的想法随天色变化渐渐消失，她要做一些不太光明的事情了。

　　触手撞碎一整面玻璃墙，她捞起一位“员工”，二话不说卸掉它的脑袋，把剩下的身体砸向章鱼人。

　　保安腐尸让她明白，所谓触手的束缚不是不可挣脱的，陆七先前把自己能够挣脱归因于自己没有被污染，直到腐尸保安即便被触手捆住临近畸变也要呼唤一个名字，并把她错认时。

　　陆七恍然大悟。

　　污染物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它们未必不想摆脱章鱼人的“繁衍计划”。

　　那位大叔来不及宣泄的思念，随着便利贴溶解成一道为陆七指路的幻影。

　　陆七没有辜负它巧合下传递出的信息。

　　如果控制不是绝对不能摆脱，那么——

　　她冷笑道：“见识一下养蛊反噬的下场吧。”

　　她摘掉一个个污染物的头颅，扯掉缠绕上面的触手，将一具具尸体丢过去。

　　愤恨的污染物失去头颅，在地上假死一会儿，复生后第一时间向章鱼人发动攻击。

　　“你……”章鱼人目眦尽裂，发出暴怒的吼叫，女人尖锐的嗓音断断续续，它手忙脚乱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们。

　　却因为数量过多无法全部顾及，被食物抓走了一个又一个。

　　它感到了愤怒，也明白这个渺小的食物在破坏繁衍。

　　四条章鱼须不留余力地冲向陆七，章鱼人双目变成不正常的纯黑，它要杀掉这个可恶的食物。

　　“破坏——死——”

　　陆七迎着它的攻击，突然喊了一句：“小周。”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章鱼人的触手停顿了一下。

　　她终于想起在幻觉里被屏蔽掉的词汇——

　　你感到呼吸不顺，好像有什么勒住了你的脖子。

　　你睁开眼睛，发现是一根不起眼的“数据线”。

　　你猛然想起因为自己的“手机”电量告急，你向“小周”借来了这根线，打算给“手机”充电。

　　不存在这个世界的词汇不会出现，操控触手的主人刻意屏蔽的词汇也不会出现。

　　但它们不会消失，日历本上的新人，在幻境中带入的角色，某种程度上就是章鱼人的写照。

　　接下不属于自己的任务，一遍遍熬夜加班，恨不得变成八爪鱼完成数不清的工作。

　　一杯杯咖啡，一个个夜晚，抬头看不见外面，只有堆满桌面的文件。

　　坚固笔直的写字楼摇晃了一下，碎石从天花板坠落，砸在陆七和呆滞的章鱼人身上。

　　在那一秒的停顿中，陆七卷起章鱼人的腕足，另一根触手顺利抓到了它的头部。

　　无视密密麻麻的小章鱼须，果断地对准它的额头。

　　“休息吧。”陆七望着它不可置信的双眼，触手卷着特质武器挂回她的脖子。

　　濒死的章鱼人重重倒地，上半身的“头发”们和主人痛苦的五官一起扭曲。

　　潮水的疲惫感涌上来，陆七强行控制的触手软绵绵垂落，她被痛苦的章鱼人扫了出去，吐出一口混着破碎内脏的血。

　　墙体开始剧烈晃动，终端终于能够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