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雾柊

5、C-111

　　那是一张毫无生气、死气沉沉、双目紧闭的脸，脸上长满了一圈圈的斑点。

　　灯光划过的一瞬间，陆七立刻按灭手电，来不及思考躲进最近的办公桌桌底，努力放缓呼吸。

　　后背绷紧贴在桌底的木板，单手握住枪柄，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声响。

　　“咣当咣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是在暴力拆卸排气口。

　　腐尸特有的浓郁臭味充满了桌底的小空间，陆七的一只脚放在腐尸两脚中间，她没记错的话，这只离门口最近的腐尸正是听到发声装置从写字楼冲出来的那只保安腐尸。

　　这么大的声响，她不确定地抬了下头，盘踞在腐尸头上的触手缩紧了一些。

　　“滋——祝你——滋滋——乐——”熟悉的音乐随着未知污染物从排气口爬下来变得愈发清晰可闻。

　　腐尸听觉>爬行者>触手的推论此刻在脑海浮现。

　　陆七后背一阵阵冷汗，现在离开桌子已经晚了，她的手缓缓摸到控制按钮。

　　只要她按下按钮，装置就会停止发声，腐尸不会被惊动……

　　按下它！

　　陆七狠狠咬了口内唇，冷静下来，管道里的那只污染物拆卸发出的声音不比一号发生装置小。

　　她就算关掉它也难保“员工”们苏醒，反倒有可能惊动那只污染物。

　　赌一把，赌这些触手不只让“员工”陷入了幻觉，而是在操控它们，赌那个管道里的怪物没有发现她。

　　她松开握紧遥控器的手，打消关闭装置的想法，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盯着桌外。

　　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陆七。

　　它未必看见你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陆七反复在心里同自己这么讲，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

　　耳朵里拆卸的声音一点点变小，然后是滑动粘稠的蠕动，一下又一下。

　　余光里的腐尸双脚没有发生移动，除了令人后背发痒的移动外，没有别的声音。

　　它们没有因为装置和未知怪物的动静醒过来！

　　一条比陆七见过的触手都要壮的触手爬进视线，慢慢地，从尖端到粗细均匀的中部，凭借吸盘一点点挪动。

　　人脸+触手，陆七可以确定它就是FMA记录的S级危险程度的章鱼人。

　　从它的爬行速度来看，它很有可能真如陆七所想，没有发现它。

　　陆七下意识屏住呼吸，把左臂放在身后。

　　章鱼须从一根变成两根再变成三根，拖拽着身上的巨物向前，陆七终于看见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个上半身人身下半身章鱼身的污染物，腹部以下被侵蚀得一干二净，黑色的液体从它的截面往外流到章鱼须，再在地上留下弯曲的轨迹。

　　它的头上是一圈又一圈的半截章鱼须，吸盘贴在头皮，向下垂挂，一条接着一条，模拟齐腰长的头发。

　　那张脸泛着不正常的死白，此刻睁开了眼睛，骨碌碌转动，像两个三百六十度的摄像头，扫视起“员工”。

　　或许是不断被侵蚀的原因，它甚至没有办公桌高。

　　陆七注视它慢慢离开腐尸保安工位，落后的第八根章鱼须的吸盘里卡着她的发声装置。

　　“祝——滋滋滋——”

　　它转了个弯，向靠窗的方向走去，彻底消失在陆七能看到的范围里。

　　爬行声还在，它没有走远。

　　陆七小幅度地呼吸，紧绷的神经刚稍微松了一点，一只触手猛然伸了过来。

　　陆七把脚从腐尸腿间收回，没有腐尸遮挡她大半身体暴露，如果章鱼人站在她面前，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她。

　　她做足了血拼一把的心理准备，那条章鱼须却只是卷起了保安腐尸。

　　陆七惊魂未定，那只腐尸保安又被它放了回来。

　　好像只是发现一颗没有上紧发条的玩具，拧紧后又把它归置在原位一样。

　　陆七躲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再次听到排气口被盖上，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从腐尸脚边钻出来。

　　陆七抬头检查了下排气口，确认没看见章鱼人，又看了眼门口，那里的“布条”少了一些，多半捆在了腐尸保安脖子上，与宿体一起陷入沉睡……

　　宿体。

　　陆七猛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她看着望不到头的“员工”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能留它们，这是陆七的第一想法。

　　她不敢想象这些污染物全部变成章鱼人会有多可怕，C-111污染区因为范围小，治安局根本没派多少人来看守，她来时还碰上了打瞌睡的。

　　但只凭借她根本没办法做到！

　　陆七尝试打开终端求助，遗憾的是，屏幕始终没有响应。

　　她点了一次又一次。

　　没有回应。

　　依旧是她一个人。

　　陆七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安静的“员工”们再也不能让她松一口气，她感到压抑。

　　先离开这里。

　　陆七不再顾及自己的脚步声是否会惊醒污染物们，她大步大步往反方向的门走。

　　再从走变成跑。

　　数不清的一排排“员工”坐在专属于它们的培养皿内，触手牢牢捆住它们的脑袋，它们无法挣脱，甚至没有一个往陆七这里看。

　　终于，陆七到了办公室尽头，这里没有触手，只有一扇干净的玻璃门。

　　门内是摆放整齐的文件，柔软的椅子，还有冒着烟的热茶。

　　里面干净得不像话，老板的位置空荡荡，仿佛在等待谁坐上去。

　　“你……去……进……”

　　沙哑含糊的话语贴在她的耳边，灌进她的大脑。

　　女生站在光暗交界处，向前是明亮舒适的办公室，向后是死气沉沉的“员工”们。

　　她的后背凭空长出一条触手，向左手伸展，身后站着一个人身章鱼脚的女人。

　　天快亮了，天边露出一片红光，女人渐渐消失。

　　终端在无人主注意的空隙里闪了下。

　　【△警告！△警告！使用者陆七san值正在高速下滑57、30、11、7……】

　　【san值低于10，尝试唤醒自我意识！！】

　　【失败！失败！失败！放弃#%……再次尝试！】

　　陆七低头看了一眼，总算注意到了警报。

　　终端并没有正常打开，这只是触发了san值跌出正常水平的警报而已。

　　她的手已经放在玻璃门上，只需要用力就能推开。

　　“进……去……”那个声音又说了一遍。

　　女生却没有动作，保持站立推门的姿势良久。

　　直到那个声音忍不住又一次催促。

　　陆七哑声一笑，汗湿的头发随着她的哑笑气息扬了扬，露出明亮如剑的双目。

　　“去你大爷。”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以说还没有一号发声装置发出的音量高。

　　但很奇怪，在她耳边的声音停顿了。

　　“进……去……”它重复道。

　　滑腻冰凉的触手搭在了肩膀，余光可以看出它的粗细，正是她在桌子底下见到的其中一条。

　　陆七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她还是小瞧了S级的污染物。

　　从她踏进写字楼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从她穿过防线时，她的行动已经被这只章鱼人掌握了。

　　写字楼为什么没有污染物出来？

　　这里的污染物为什么有的腐烂程度严重有的衣服还好好穿在身上？

　　章鱼触手能从写字楼伸到防线，当然可以把污染物们抓进写字楼。

　　她太依赖FMA的只言片语，忽视了章鱼的自身特点——视觉味觉敏锐，会思考，擅长隐匿，能够感受到痛感。

　　缺点是寿命短，听觉迟钝。

　　因为在海洋中它们发达的视觉系统足够它们躲避天敌猎食食物。

　　所以，这个家伙足足耍了她一晚上。

　　陆七保持微笑盯着自己放在玻璃上的手，她的表情被章鱼人理解为服从，搭在她肩膀的触手肯定地拍了拍。

　　下一秒，陆七笑容收回，冷着脸一脚踹了上去。

　　吃痛的章鱼人瞬间卸下伪装，整座办公室的玻璃墙壁哗啦啦碎成一地，触手从墙角撤离，在半空舞动。

　　章鱼人倒挂在天花板，上身倒立在柔软椅子上方。

　　陆七毫不怀疑，她一旦坐下就会被一口吃掉脑袋。

　　“工……作……”它用那双撑裂眼皮的眼球看着陆七，说道。

　　陆七一枪瞄准它脑袋，被一根触手挡掉。

　　她嗓音冷酷：“别跟我提这两个字。”

　　开枪的行为激怒了章鱼人，它从天花板爬回地板，最前方的两根腕足企图抓住陆七。

　　陆七试图逃走，双脚却被一直埋伏在背后的触手拉住。

　　她抽出匕首甩过去，吃痛的触手开始回缩，来不及开枪，肩膀便被穿透，整个人飞了出去。

　　玻璃被她撞出一个人形，后背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陆七偏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根触手。

　　san值为负，她开始污染化了。

　　走廊深处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它跌跌撞撞地走来，好像还没适应新装的八肢，看起来随时会摔倒。

　　陆七吃力地爬起来，看清了它的模样，是那个在电梯见过的污染物，它作为腐尸已经死亡，触手们强行咬断它没有变成黑泥的双腿拼在上半身。

　　上半身的两条腿随着移动摇摇欲坠，没有上半身的它也没有了视觉，凭借腕足们的摸索一点点往陆七的方向来。

　　两边肩膀被穿透，陆七的胳膊痛到不能自己，她咬死下唇，不甘心随鲜血蔓延到舌头，咽进心脏。

　　她扭头看向办公室内埋头麻木的“员工”们，有几只已经开始长出触手了。

　　章鱼人把脸贴在玻璃，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模仿起人类的笑容。

　　陆七读懂了它的意思：它在利用自己的血液催化“员工”变成章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