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她不装了》开蕖

6、第 6 章

　　翌日雪停，天气放晴。
　　姜府于庭中设宴，举家共庆团圆。

　　府中下人皆为晚上的团圆宴忙碌。

　　虽说只是家宴，但姜大人极重礼仪，府中长辈皆在场。

　　姜昭坐在铜镜前，安静的看着两个小丫头忙的像个陀螺似的帮她准备衣服首饰。

　　青烟手巧，没一会就梳了一个精巧的发髻，姜昭从妆盒中随手拿出几只簪子，对着镜子比划，最后选了一只素雅的兰花点翠簪插上。

　　从一堆衣物里，她挑了一件翠绿色半新袄裙。通体装扮下来，整个人清新明亮却又不过分夺目，姜昭很满意。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走廊上挂起来灯笼。
　　姜昭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整理好衣着，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姜昭住的泊明轩离厅堂有些距离，
　　虽然没有雪，但一路上还是吹了好些风。

　　走了一段路，几人看见远处一片光亮，前方便是大厅。
　　夜色中，一派灯火通明。

　　她快步走进院子，取下披风递给边上的小丫鬟。
　　此时此刻，除了姜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各房的姨娘们有子女的抱着自家孩子，没子女的三三两两坐在长桌末端。
　　周姨娘离得近，见姜昭来了揽着五岁的儿子姜?微微欠身行礼。
　　姜昭忙制止到：
　　“姨娘不必多礼。”

　　周姨娘是良家妾，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穷酸秀才，很是安分守礼。

　　忽然，耳边传来一句女声娇滴滴的嘟囔：
　　“周姨娘何必惺惺作态，如此倒是显得我们旁人失了礼数。”

　　周姨娘嘴笨，闻言两颊涨的通红，只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不再吭声。

　　姜昭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她的庶出三妹，崔姨娘的女儿姜映。

　　崔姨娘长相娇美，育有一子一女，颇得姜父宠爱。
　　二姑娘姜昕和三姑娘姜映，两人同岁，相隔不过一月。

　　姜昭晲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上前去，向着坐在最前面的姜老太太请安。

　　“祖母”
　　姜昭唤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老太太怀里搂着嫡长孙，见到是姜昭后敛起了笑容，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姜昭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做回自己的位子上等父亲来了开饭。

　　她百无聊赖的扫了一眼大厅，只见二妹妹姜昕正依偎在母亲胡氏身旁，不时窃窃私语，娘俩有说有笑，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

　　姜昭索然无味。

　　这种场合她是一点也不想来。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各怀鬼胎。
　　彼此心里都藏着事儿，明明各房之间都相互不对付，却偏偏要装作“姐妹”“兄弟”情深的样子。

　　她正想的出神。

　　灯火摇曳，一阵喧闹声传来：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步走了进来。
　　胡氏赶忙迎上。

　　姜昭和府中的小辈连忙起身。
　　姜大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径直走到姜老夫人面前：
　　“母亲，儿子有事耽误了时辰，不小心来晚了。”

　　姜老夫人见到儿子请安，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我儿快些坐下，莫要耽误吃饭饿坏了身子！”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准备用膳吧。”姜大人说道。

　　厅堂里的气氛立即热闹起来。

　　姜孙旭看着长桌上的子女们脸上露出笑意，眼底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慈爱。
　　目光触及对面角落里的姜昭，姜大人眸光微动。

　　说起来，姜昭作为自己的嫡长女，姜大人确实是不怎么关注她。
　　平日里在府中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忘了这个女儿的存在。

　　姜昭对于他而言，是一根扎在心头的刺。

　　每次一见到这个大女儿，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王氏——他名义上的“亡妻”。

　　王氏没有死。

　　这件事除了他和姜老太太以及身边几个信得过的家奴外，没人知道。

　　姜孙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王氏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件事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见。

　　当年被胡家拒亲后，他意志消沉了好几日，姜孙旭深爱着自己的表妹，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爱上除胡氏以外的其他女人。
　　在王氏出现以前，他一直都这么觉得。

　　直到那日，母亲兴冲冲跑过来告诉他，自己为他寻了一门好亲事。
　　姜孙旭心中苦涩，再好的亲事能有胡氏更好吗？
　　姜老太太看着儿子的样子，笑而不答。

　　直到他见到王氏容貌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母亲笑容里蕴含的深意。

　　姜孙旭从来没有见过比王氏长得更美的女人。
　　人都是视觉动物，于是，面对这门婚事，姜大人沉默了。

　　成婚后，他整日里对着艳若桃李，知书达理的妻子，是个男人都很难不心动。

　　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顺利，婚后没多久，妻子就怀上了身孕。。
　　自己科举高中，有了官身。

　　正当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王氏却突然自请下堂。

　　姜孙旭懵了，姜老太太也懵了。

　　他逼问过妻子原因，王氏却总是淡淡的，面无表情的告诉他，是自己的原因和旁人无关。

　　在诞下长女，拿走和离书后，王氏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世界上。

　　出于男人的自尊，姜家上下处置了一大批知情的家奴，对外一致宣称王氏是在生产长女的时候难产而死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长期以来他才会刻意忽视长女。
　　姜老太太更是如此。
　　在姜昭小时候她总是疑心这个孙女是王氏和旁人偷情所生，直到姜昭渐渐长大，五官上越来越有自己儿子的影子，
　　姜老太太这才打消疑虑。
　　但对于这个前儿媳生的女儿，她也属实算不上喜欢。

　　姜昭看见自家老爹的目光一直在自个儿身上来回晃悠，不禁毛骨悚然：
　　“这贼老头干嘛呢？平日里扫一眼就过去了，今日怎么盯着我看了那么久。”

　　她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然而，她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姜父突然开口问道：
　　“我记得，昭儿也快及笄了吧。”

　　场面突然安静。

　　姜昭像只鹌鹑似的。
　　突然被人点名，不由一怔愣。

　　见众人目光都汇集到自己身上，姜昭稳定心神扬起脸回答道：
　　“回父亲，过完年就满十五了。”

　　姜父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点点头：
　　“嗯，确实不算小了。
　　你和宋小将军的婚事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姜昭面色一僵。

　　对面的姜二姑娘脸色更加阴沉，桌面下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姜父接着说道：
　　“你母亲早逝，自幼由大夫人看管长大，如今到了嫁人的年龄，也该跟着大夫人学学管家之法，免得将来到了夫家什么都不会，丢了自家脸面。”

　　胡氏闻言笑道：
　　“夫君严重了，昭姐儿为人聪慧，我作为她的嫡母自然会用心教导，夫君既已打定主意，等到年后我就腾出时间教大姑娘管家算账，夫君不必担心。”

　　姜大人点头：
　　“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接着他又关心起几个儿子的功课，似乎对于大女儿的婚事只是想起来后随口一提罢了。

　　但姜昭还是非常不安。
　　桌上的山珍海味瞬间没有胃口。
　　随便扒拉完几口饭菜后，她就起身找借口匆匆回了房间。

　　自从宋砚寄信以来，姜昭可谓是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她都有些怀疑宋小将军是不是和她八字犯冲，怎的一碰上和他沾边的事情自己就那么倒霉。

　　她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办，不会真要嫁过去吧。
　　姜昭像条蛆一样在来回扭动。

　　她猛的掀开被子——不管了，计划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