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伪装与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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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迹如同印刷体一般工整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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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阿斯代伦心情很好，自信满满、神采奕奕——然后在我宣布分队保留后立刻变为霜打了的茄子。
不得不说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开始理解拉斐尔的恶趣味了，逗他真的很快乐。
回到正题，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思索这件事，关于未来可能的发展。
拉斐尔在中午交给我的“赠品”。好消息是关于吸血鬼免受阳光有了飞升外的其他解，坏消息是我需要在三个月内去解决我自己的问题，否则就要变成一具灵魂被束缚永远无法复活的尸体——半精灵无损活过两百年果然不是什么美好神明祝福，失败的后果也就比变成硬币好点。
因此，我们面前有泾渭分明的两条道路。
维持现状，当一个传统操劳一生的大家长包办一切，让他成为一个被豢养的宠物猫当然是很好的选择，简单直接，我只需要干掉几个敌人，而他只需要在我身后乖乖听令。即使我没能解决问题直接死掉，飞升的力量也足够他在博德之门挥霍几十年到数百年了——具体时间取决于其他传奇小队的旅行路线。
但我不赞同。
人依靠自己的双脚行走于世间，正如树木依靠根系才得以挺立。攀附他物的寄生植物只会随着被寄生支柱的消亡而一并毁灭，不论是我还是梅菲斯特的祝福，大地上从未有过可以提供永恒荫蔽的支柱。
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我同样怀疑我现在将自己的看法灌输给他人的做法是否正确。我并没有权力左右他人的命运，说到底，选择权应当在他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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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之塔二层，巴萨扎尔的实验室。死灵法师的私人空间由鲜血淋漓的尸骸与各类禁忌的书籍所构成，塔夫小组通过正门边长势嚣张的不知名植物枝干一路爬到这房间的阳台，趁主人在陵墓出差，毫不客气的四处乱翻。
“我去那边翻翻。”影心走到另一侧。
塔夫没抬头，继续研究吉斯人的历史书：“嗯，你小心。”
影心走到巴萨扎尔宽大的书桌后，装作蹲下翻找抽屉。一会儿后，书桌后藏着的另一个“影心”默契地站起，在塔夫看不到的角落完成了交替。
[……阿斯代伦，麻烦务必按我说的来，我帮你只是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影心的声音在“影心”的脑中响起。深水城大法师倾情特制版传音术，不需要借助材料直接传音入脑，隐秘便捷，消耗低波动小，即使是最敏感的术士也难以察觉，唯一的问题是可使用距离过近，目前绝赞迭代改进中。
[我亲爱的影心，多给你的队友一点信任，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们的队长和他最爱的队员重归于好把酒言欢的，是不是？]吸血鬼歌剧演员般来回打转的腔调在影心的脑海里回响，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要是敢用这个音调讲话，我就让你好好了解了解洛山达之血的另一个用法。]
[我真害怕~影心，你和莱埃泽尔学坏了。]阿斯代伦用上生平全部的演技，模仿着牧师小姐的姿态慢慢走到塔夫旁边，此时他已经结束了对深奥历史的研究，来到另一侧观察起显露出可疑气息的书架。
影心捏紧手里的锤子，强行按住当场给他一下的冲动：[闭嘴，现在跟我说：‘塔夫，即使是我也不得不说，你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阿斯代伦已经被你丢到营地三天了。]
阿斯代伦乖乖转述了她的话。为了防止被某术士直接看穿，营地里的众人商量后决定让阿斯代伦干脆采用最原始的办法——威尔从顾问女士那里借来了化妆道具，卡菈克要来了假发，影心则帮忙将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改成自己的。至于身材的改变依然用了伪装术，被衣物遮盖很难第一时间发现，但基本寄希望于塔夫不会仔细盯着看。
“分到另一个队怎么能叫丢呢？况且今天不是一样有解救被困提夫林的任务，不能叫完全没事做。”塔夫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我觉得他应该挺喜欢的，轻松安全，不用背多少东西也不用面对强敌，甚至也不用面对他讨厌的队长。”
“……你还在生气吗？”阿斯代伦小心翼翼地问道。
“刚开始挺生气的……但现在没有了。”塔夫皱着眉又翻了一页，死灵法术起源太多，各自成体系，巴萨扎克的研究又是他完全不了解的囚禁捕获一类的，几本书看下来云里雾里。
[我觉得他不讨厌你。]
“我觉得他……应该不讨厌你？你一路上帮了他这么多，我认为他应该很感谢你。”阿斯代伦对影心导演的台词进行了基于个人理解的扩写。
[阿斯代伦，不要乱加词。]导演的警告在他脑海里适时响起。
塔夫把始终研究不明白的书放回原处，转头看向“影心”，阿斯代伦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影心，如果当时是你，我答应你会完成暗夜法官的挑战，但临时脱离计划，你会怎么办？”塔夫思绪不在眼前人的身上，也因此没发现小小的异常。
“我会先等等看，你这么做显然有自己的原因。”阿斯代伦一字一句的转述。
[真的吗？影心？我以为你会直接冲上去给他一锤。]
塔夫叹了口气，转身拿起下一本继续研究：“是吧，我相信营地里其他所有人都会这样。虽然我们认识不算久，但一路走来经历不少，对彼此的了解很深厚。即使我做出他们完全不认可的举动，除非彻底触及原则，不然也会先给予我最基本的信任，先看看我要做什么。”
塔夫抬起头，目光停在高高的书架中的某一点：“……但阿斯代伦没有。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他始终保持着和我最开始见面差不多的状态，也许唯一相信的只有我不会突然暴起把他杀了。”
“所以我猜……是不是他其实很讨厌我。”
[你也说了是你的猜测，我反而觉得他挺喜欢你。]
阿斯代伦万万没想到自己焦虑下的口不择言还有这种理解思路，对影心的台词大刀阔斧的进行改编：“这样说太过了，他怎么可能讨厌你？即使抛开你讨人喜欢的性格，你保护了他那么多次，甚至还愿意分享自己的血液，我觉得阿斯代伦远远没到那个地步。”
“也不矛盾，出于利益心怀感激，同时又极度讨厌此人的为人也很正常吧，就像卡拉图某地的特色臭豆腐。他跟我上床逻辑也差不多，一边觉得恶心又麻烦，一边又觉得终于抓到机会玩玩我所以很兴奋。”塔夫翻了个白眼，“如此丧尽天良、铁石心肠、贪图享乐、性格恶劣的人会对别人产生普通盟友之上的信任才是稀奇事，确实是我要求太高了，我忏悔。”
塔夫每说一个词，阿斯代伦的脸就变白一点，最后那张好不容易因为化妆而显得红润的脸再次变回吸血鬼似的苍白。
没那么糟吧，阿斯代伦开始回忆他们最初见面的日子，奈何贫乏的记忆里除了几个片段只剩下散发热气的洁白脖颈。塔夫前天晚上说的话浮现在眼前，始终萦绕着他的一个猜想终于成型：不会是塔夫确实想不起来优点，临时编出来骗人的吧。
[阿斯代伦，不管你在想什么，马上控制住你自己的表情，我才不会有这种反应。]
影心的提示彻底被激动的阿斯代伦无视：“亲……塔夫，你明明说你很爱他！既然他在你眼里是这种人，你又为什么要帮他？”
演员彻底失控，影心抑制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提前找好角度准备开溜。
“……以前的我简直跟他现在一模一样，不过没他这么惨。十几岁的我拉着别人的手站起来走下去，所以我也想帮帮别人。”塔夫神情温柔，似乎在回忆那位好心人，不过很快又变回无奈中带点无语的样子，“而且也不会多久了，说不定我们在月出之塔就能解决蝌蚪的问题，再过两周去城里杀了老登，差不多能说永别了。”
“我早该猜到的！所以其实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是想发散你无处释放的善心？？”阿斯代伦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大叫起来。
“？当然不是，我可不是慈善家。影心，你今天好奇怪？”塔夫放下书，狐疑地看向“影心”。
但没等他研究出什么，塔夫面前的书架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塔夫脚底一凉，重心开始不受控制的偏移，他低下头，发现是地上突然出现的尖刺直接把脚分为两半。塔夫身体撞上书架，又是“咔咔”两声，死灵法师布下的机关似乎全部启动了。
在彻底被扑面而来的毒气灼烧掉肺部之前，塔夫看到，“影心”的神情动作彻底脱离牧师的范围，变成他最熟悉的那位。阿斯代伦把他的手搭到自己肩膀上，紧紧揽住他的身体，想要把他带离房间。
没想到死灵法师还会幻术派的魔法……塔夫迷迷糊糊想着。
……其实直接这样死掉也很不错，不用继续处理纷繁复杂的势力间斗争，死前还能抱抱亲爱的猫猫，感谢你，巴萨扎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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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代伦把塔夫拖回他们进来的露台并关上门，四散的毒气被阻挡在室内。阵风吹过这个被树根破坏，散落着碎石的平台，在月出之塔的四角的月亮灯附近，仿佛亘古存在的雾气被风卷起，打着转飘走。
影心先一步到露台吹风，结果房间里一阵骚乱，阿斯代伦顶着自己的脸拖着不停滴血的塔夫跑出来，画面相当惊悚。
阿斯代伦轻微中毒，喝了两瓶治疗药和解毒药后恢复如初，随后影心检查起被放在地上的塔夫。他除了双脚被不同程度贯穿外没有外伤，但躺下的那一秒黑红的血液立刻涌出口鼻，混杂了一部分血肉组织流淌到地上，形成小小的血泊。她蹲下，两指摸上塔夫的颈部，又用手在他鼻下停留几秒。
“死透了，你回生术卷轴呢？或者干脆回去让老头复活吧，差不多该走了。”影心收回手，给患者下了死亡通知。
阿斯代伦在包里翻找，一边皱眉道：“盖尔呢？查书解密什么时候轮到塔夫来了？”
“楼上锁太多敲击术打空了，正好塔夫跟他商量要吃烤羊腿，他就回去先腌肉了。”影心接过卷轴，准备施法。
“哦，所以你们终于承认我的不可或缺性了？暴力的洋基人和野蛮人只会搞坏东西，法师贫乏的法术位根本经不起我们的消耗，只有你们阿斯代伦大人这双世界上最灵巧的手才能解开这些复杂的机关。”阿斯代伦抬起下巴，发出无情嘲笑。
“不过影心，等等。”阿斯代伦叫住她，“先让我整理一下。”
影心停止施法，没理会他的挑衅。她双手抱臂靠在一边的墙上，等他摘掉假发清理妆容。
“阿斯代伦，你是怎么想的？”影心看着塔夫的脸，血液流干之后，他的皮肤呈现出尸体灰败的颜色。
“什么？”
“我是问，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跟他‘修复关系’？在我看来他这两天对你和其他人没差别，钱和装备一样到位，有机会一样会聊两句，我相信只要你主动，他一样会让你吸血，你想要达到的目的其实都有了。”影心眯起眼，语气里包含揶揄，“难道我们万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要付出宝贵的真心了吗？”
“……我不确定。”阿斯代伦道，“我真的可以……不，如果塔夫也想，为什么他从来不说？”
“塔夫认为，基于你们的关系，他来说是在命令你。”影心回忆起塔夫讲过的话，“虽然从我个人来看，我们的胆小鬼队长只是在找借口，毕竟他所有时候都只会采取最保险的措施，你也知道，他是那种宁愿暗恋一辈子也不要挑破迎接结局的类型。”
“影心，你还真是了解他，是不是塔夫什么都和你讲？”
阿斯代伦整理结束，想坐下时却摸了一手血，先前小小的血泊不知什么时候范围扩大到他脚下，开始渗进石砖地上。他后退一步躲开，示意影心施法，叫醒企图永久罢工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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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醒来时看到一个人跪坐在自己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正襟危坐十分乖巧。此人一头银色的短卷发被月光照亮，眉头蹙起，担忧的看着他。
“……”
塔夫与此人对视几秒，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影心，我是不是还没好透？在我眼里你变成了阿……”
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发言，影心本人拿着治疗药走过来，像看白痴似的看他。
塔夫坐起来抓住影心的手：“不好了影心，我产生幻觉了。”
“……亲爱的，你宁愿相信那坨肉球法师会制造这么伟大的幻觉，也不愿意相信确实是我本人吗？”
“影心，更严重了！幻觉说话了！”
“……你的幻觉是不是在说我不是幻觉。”
“你怎么知道？！难道还会传染吗？”
影心忍无可忍，抄起药水怼进他嘴里。塔夫被灌完药揉揉下巴，确定“幻觉”还在，决定大胆伸手求证。
反正也不会更糟了……塔夫破罐破摔。
阿斯代伦没躲，神情复杂地坐在原地，一张俊脸被塔夫捏住拉长变形，显得有些滑稽。
手下触感很好，光洁平整，吸血鬼的美容觉可能真的有用。
“啊哈哈哈哈……是本人啊……”塔夫讪笑着松手。
影心翻了个白眼：“我先回去了，你们看着办，别太晚。”
塔夫目送影心的辫子一晃一晃的离开视野，最终不得不与剩下的阿斯代伦面面相觑，死亡前的对话一一闪过。
莎尔……蜜丝特拉……还是随便哪个神在上，保佑我的暴论没被听到吧，求求了。
塔夫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努力装作无事发生：“不如去一层转转吧，上次太急，西边一半多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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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着月塔精雕细琢的木制旋梯拾级而下，许久未被维护的木梯发出“吱呀”的响声，尽头是青黑的砖石柱支撑出的宽广大厅。负责这片区域的守卫已经被塔夫几人提前清空，各种类人生物的尸体堆放在角落，散发出血肉腐败的恶臭。
“所以你今天在另一队感觉怎么样？顺利吗？”塔夫打破沉默。
“如果你是指那些可悲的提夫林和侏儒，那他们已经跟着威尔坐船回去了。”阿斯代伦冷哼一声，“救这些人的感觉和林地时一样糟糕，我们的大善人真是清闲，自己都自顾不暇还要当保镖。”
“我可不想去了博德之门连个传消息的人都没有，保持自己盟友的数量很重要，梦里那位没跟你讲过？”
“我很怀疑你对盟友的选择标准，亲爱的。比起这些莱埃泽尔随手就能砍死的提夫林，三位选民才是正解。你没有听到军队美妙的战鼓声吗？”
塔夫嘴角一抽：“免了，哪个正经神用物理手段控制信徒，一看就是神格都没整天就知道画饼的野鸡，真闹大了出手的可就不是我们的自爆炸弹而是伊尔明斯特本人了。这东西能撑到销毁剑湾都是上天保佑。”
“但话说回来，你很享受吧，阿斯代伦？”塔夫意味深长，“干掉那么多月塔守卫。”
“嗯……在阴影中现身，聆听他们的尖叫与鲜血的确美味。怎么？你要指责我吗？是谁把美丽的明萨拉小姐当烟花放了？其实你坚决要与至上真神作对，原因是三选民很符合你的胃口吧？”
“原因的一部分。除了道德家以外，从各种意义上碾压他人的快感客观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凯瑟里克也一样，昨天地精们惊恐的表情他挺受用的。”
“但他把处理地精们的快乐留给了你，照你的理论，这难道不是严重的浪费吗？”
塔夫坐上凯瑟里克的王座，回忆着那位将军坐在上面的样子，像穿上一层皮套那样穿上了将军的动作神情，分毫不差。
“凯瑟里克对这种快乐的看法和他手下的半兽人女士一致，当你前方有一块散发香甜气息的草莓奶油蛋糕，你很难再多费力气从地上捡起一小块麦芽糖，折磨弱小生物不会提供给他们很多快乐。顺便，我也一样，希望下次这种事别给我做了，费时费力还很恶心。”
“对折磨弱小有执着的人通常异常害怕自己成为被折磨的那个，并且很有可能曾经被折磨过，他们需要反复通过这种方法来确认自己是掌控力量的角色，而不是另一方。凯瑟里克本人成长路线健康向上，妻女去世对他的打击来自心灵方面，他在意的是对无用神明的复仇，但在此之上，他也暗中期许与妻女团聚的未来，即使他自己都自认不配。”
“亲爱的，如果你只是想嘲讽我，不如直接说出来。是的，我确实很享受，这让我重新找回掌控自己的感觉。但你同样说过，这很正常。”
“我之前问过你对卡扎多尔的看法。”塔夫话题一转，“你现在依然那样想吗？强大、不可一世、令人生畏，抛开个人经历不谈，纯粹客观来看甚至让你羡慕？”
“当然是！但他一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阿斯代伦咬紧牙关，又突然明白塔夫的意思，“……你是想说，卡扎多尔是个会绕远路捡起麦芽糖的蠢人？以麦芽糖本人的角度，他只是比起蛋糕恰巧更喜欢吃糖。”
“异于常人的爱好都有成因。”塔夫凝视着阿斯代伦，“你为什么会享受杀掉守卫？”
“……”
阿斯代伦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向自己与卡扎多尔，不是跪地流着泪祈祷的一方，也不是狞笑着刻下伤痕的一方。他站在一旁，以全新的旁观者视角看着这个场景，一个荒谬的想法猛然浮现。
“不……这不可能……”阿斯代伦喃喃道。
“……如果你愿意，具体说说？”
“够了！塔夫，贬损卡扎多尔并不会让我好受！你想让我认为自己被一个被恐惧驱使的可怜虫折磨虐待了两百年？！你怎么敢？”阿斯代伦靠近塔夫，他站立的影子几乎要把座位上的塔夫完全遮蔽。
“心理上的脆弱与物质上的力量无关。吸血鬼领主对衍体的控制是绝对的，而你却始终在反抗，甚至想着要杀掉他。在我看来，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塔夫的语气轻柔，像在安抚发怒的野兽。
“……”
“如果这个话题让你不舒服，我道歉。”塔夫离开椅子，推开西侧房间的门。
阿斯代伦时常感到自己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泊，他奋力上浮，但却永远都被湖底的水草缠绕。在无尽的绝望与恐惧中，只有真正的、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的、金闪闪的英雄才能拯救他。而塔夫站在他身边，时不时伸手拉一把好让他不至于被溺死，却永远不会真的如他所盼望的那样救他出来。于是他只能一边咒骂着一边继续挣扎——直到双脚突然触及湖底，将自己托举出水面。
……最后他站起来，却发现这深渊般的湖泊刚刚及腰，水草扰乱了他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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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可以谈——关于你的这位面色苍白的同伴。”自称鲜血商人的女性卓尔轻笑着说道，“我猜他是你的人？”
“……我们地上人不讲你们地下封建的那套，都来这里了要不要入乡随俗一点。阿斯代伦是完全独立的自由人，没有卖身协议。”塔夫扶额道。
“啊，我相信他真的相信这点，太可爱了。”
“听人讲话啊姐……”
卓尔无视了塔夫的吐槽，对阿斯代伦讲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梦想着被吸血鬼咬一口：感受自己的生命之血渐渐流走，在生命与死亡的边缘舞蹈……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美妙的体验。”
“当然，并且我还可以补偿你——一瓶拥有传奇力量的药剂，它可以永久增加你的力量。”商人补充道。
世界上真是什么xp的人都有……塔夫默默想到某位热爱“无趣”的同事。
“请容我拒绝。不管你说什么，我意已决。”面对送上门的血液，阿斯代伦一反常态地选择了拒绝。
“哦，你能说服你这位顽固的属下吗？”见交涉无果，卓尔转而向塔夫求助。
“啊？”塔夫瓜吃到一半突然变成冲突中心，发出莫名其妙的疑问，“不是，我们真的不搞封建那套？”
卓尔血商态度不变，依然看着塔夫，打定主意要他开口。
“既然他拒绝了那就是拒绝了，我们地上人没有强迫别人的情结，也建议你不要强买强卖。”同为女卓尔明萨拉真是正常不少……
“真让人失望。”卓尔终于叹息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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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塔夫与哈尔辛一起救出了赛尼尔——诅咒之地被污染的灵魂。莎尔的诅咒依然顽固地宣示着自己对大地的主权，但森林与土壤却在悄悄积蓄起力量，它们将尸骸分解为养分，在破败腐坏的瓦砾木片中生长，它们将迈过这个漫长的冬天，迎来明丽温和的春风。
风雨欲来，一切事物窃窃私语，仿佛要迎接不远的春雨与日光。阿斯代伦行走于其中，进行着自己的思考。
他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思考。他以前为不受罚思考，为生存思考，为如何引诱别人思考，当这些都不再需要的如今，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起自己与其他人。
阿斯代伦不擅长记人，周围绝大部分人以简单的种族性别身份等用以区分，而这些信息也会在使用完之后被彻底抛之脑后——与他的愧疚一起。
塔夫同样如此，至少最开始同样。
他最开始只记住了半精灵脸颊上放射性的伤疤，这是他有别于其他人的显著特征。随后他记住了此人单纯平和的性格、一张看起来很不错的脸，综合评估，算得上优质猎物。
林地大门前，临时拼凑起的小队遭遇了第一场作战，凭借塔夫惊人老辣的战术规划，小队所有人毫发无伤的赢取了胜利，先前对他领头人姿态颇有微词的牧师和洋基人彻底闭嘴。阿斯代伦由此记住他卓越的个人能力，将他确定为解决自己生存困境的最好人选。
后来他在守卫战中记住了那双异色的眼瞳，在洞穴里背起他时记住了他较轻的体重，在地底困住某个卓尔的石堆前记住了他嚣张的法术，以及在蓝色闪电间翻飞的墨蓝色衣袍。
他记住的特征越来越多，如果给所有认识的人列出一个特征表格，那塔夫的表格恐怕三天三夜都列不完。
这个男性半精灵的形象越来越饱满鲜活，最终从他记住的一堆扁平标签里脱颖而出，开始在任何他想起的时候对他微笑，在大门上、在篝火旁、在树林里、在黑暗的地底里、在灼热的岩浆旁、在破败的旅社前……在无数他去过的地方对他微笑。
而今天他又记住了塔夫的一个特征。
“阿斯代伦，虽然我们小队经历的旅程算不上漫长，考虑到现状，过程也很难和轻松挂钩，但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尽可能开心一点，回想起来起码不要觉得是一段愁云惨淡的黑历史。你也是一样，我不希望你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或选择。这里没人会命令你，以后也没人，从今往后你将自己做出抉择，不论是好是坏。”听完阿斯代伦的感谢，塔夫认真回应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做过选择了。我不想撒谎，但这个光景让我感到畏惧。”阿斯代伦道，“但你让我明白，即使已经重获自由，我却依然像卡扎多尔的奴隶那样思考。……但我并不止于此，我不仅仅是一件被他利用的工具。”
“塔夫，你已经知道我对你的计划了。而我现在想收回这个简单又美妙的计划。”
阿斯代伦看着塔夫的眼睛，营地的篝火映衬在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火光在其中来回摇曳，一如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绪。
“你如此不可思议。你值得拥有一些真实的东西。……我希望我们之间拥有一些真实的东西。”
“阿斯代伦。”塔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但他很快控制住了，“你说真话和说假话真的区别很大。”
“……真的吗？”好像从来没人讲过这点。
塔夫用行动回应了他——他伸出双手，很慢很慢的抱住他。
这样近的距离下，阿斯代伦感受到塔夫的心跳，比上次更加清晰生动、猛烈快速。他不清楚这样的场合需要作何反应，于是学着塔夫的动作回抱住他。
在双手搭上半精灵腰间的时候，阿斯代伦记住了抱紧塔夫需要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伪装与坦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