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他为何失忆了》索伊

89、治疗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终于拉下了帷幕。

　　一番鸡飞狗跳、兵荒马乱，人界总算是免受战火侵袭，在凡人们惊恐察觉之前，这场即将爆发的魔界入侵，已经被修真界众人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此次战斗，死伤无数，其中行启宗最为损失惨重。

　　大战的最后，掌门人沈长浮与魔帝同归于尽，死状凄惨；二弟子林裴心脉枯竭，昏迷不醒，随时有升天之兆，还有其他弟子也是伤亡惨重。

　　鸿雪继任掌门之位，殚心竭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行启宗才稳定下来，恢复往日风光。

　　程子煜带着昏迷的林裴，第二次进入了冥界。

　　冥王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提前吩咐过冥兵不必阻拦。

　　一路畅通无阻，程子煜抱着林裴，一脚踏入了冥王殿中。

　　一颗夜明珠从里面砸了出来，程子煜眉头微挑，闪身一跃，落在了另一处，那颗夜明珠就砸到了外面经过的一名冥兵的脑袋。

　　那冥兵“哎呦”着捂住脑袋，本想破口大骂，但是一看脚下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又看了眼冥王殿里面，满心火气顿时熄灭，不敢抱怨，只能认栽，忙不迭跑了。

　　“唉，又在闹腾了。”一名鬼族女子捡起地上的夜明珠，擦了擦，一抛一抛着迈入了殿中，对程子煜道，“先等等啊，我帮你叫人去。”

　　她飘入了内殿，片刻后，声音传了出来：“冥王你还在写写画画什么——抓捕小鬼的第一千零一条战略？？？喂，别写了，有客人来了！还有青桓，你能不能别在这里闹腾，你娘兵荒马乱找了你半天，又想挨骂是不是？”

　　冥王的声音也传了出来：“阿冉你来的正好！架走架走，快把这个祸害架走！本王的心血差点给她毁了……”

　　一阵推桌拉椅的刺啦声响，期间还掺杂着青桓不开心的抱怨，然后冥王抱着一叠纸从内殿跑了出来，边跑边回头去看，发现没人追出来，一脸死里逃生。

　　见到程子煜，冥王咳了一声，将纸放在桌上，道：“来啦？过来，我看看他的情况。”

　　将手放在林裴的额头，闭眼检查了一会儿，冥王道：“问题不大。”

　　见他神色轻松，程子煜悬着的心落了落，道：“要将神器碎屑取出来吗？”

　　冥王摆手：“用不着，本王说过，碎屑取出来，他必死无疑。”他扭头喊了一声，“阿冉。”

　　方才拿起夜明珠的鬼族女子飘了出来：“干吗？”

　　冥王道：“你给他把神器碎屑处理一下，对了，本王记得不错的话，你没死的时候和青氏家族关系挺不错，对不对？”

　　阿冉道：“对啊，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放心了，这点小问题，我会处理好的。”

　　她来到程子煜面前，将手放在林裴的心口，点了点头：“还不错嘛，看来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用自己的灵力供养他，不然他的身体不可能这么好，就像刚睡着了一样。”

　　程子煜道：“阿冉姑娘……”

　　阿冉双眼一瞪：“什么姑娘，我都能当你祖奶奶了，没家教。”

　　程子煜内心无言，这个阿冉，死的时候应当只有二十来岁，所以魂体也保持在二十来岁的样貌上，要他喊对方祖奶奶，实在，太强人所难……

　　这个时候，另一名鬼族女子飘进来，道：“阿冉。”

　　这名鬼族女子，一身红衣，样貌温婉，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程子煜总感觉有点眼熟，听她说了“桓儿”二字，恍然大悟，魔族公主青桓，和眼前这名鬼族女子，真是很相似！

　　且不说那身红衣，单论样貌，青桓也像了六七分。

　　程子煜道：“魔后，上次无尽海，真是多谢你了。”

　　戚娆微笑道：“应该的，可惜我修为不到家，亲手杀不了魔帝。”

　　程子煜心想，做夫妻到这种地步，还真是世间少有。

　　阿冉将青桓牵了出来，青桓一见到戚娆，就张开手臂扑了上去，委屈地挂在戚娆身上：“娘亲，桓儿不是故意跑出来的，娘亲别生气呀。”

　　即便从别人口中听到青桓已经疯了的事情，亲眼见到，程子煜还是不免一惊：“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戚娆抚摸着青桓的头发，叹道：“是我的错，那次从天上摔下来，青桓看到了，她大概以为，我魂飞魄散了吧。”

　　为了压制神器碎屑的反噬，林裴在冥王殿待了整整半年。

　　当然，冥界是没有时间的，这半年，是程子煜依据人界的时间来推算的。

　　林裴治了两年，程子煜就守了两年，在此期间，紫卿来过一次，身后还跟着风乌，找冥王取药。

　　程子煜将风乌打量了片刻，笑道：“许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风乌已经恢复了正常神志，摸了摸脑袋，无奈笑道：“程兄弟，你都没忘了我，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程子煜问起他为何会变成傀儡，风乌看了一眼紫卿，支支吾吾道：“我想回家看看我姐……不小心掉进了制造傀儡的熔炉里，于是就……哎呦姐，疼！”

　　紫卿揪起他一只耳朵，笑盈盈道：“早干什么的？现在才想起来看看我？”

　　风乌道：“我以为，你也死了，早投胎了。我……我一个人回去，没什么意思……”

　　一般而言，人族去世后，在半个月内，魂魄便会进入轮回，开启新的人生。

　　若是心有执念，不愿意投胎，魂魄便四处飘荡，成了名副其实的鬼族。

　　其实心有执念的魂魄极少，因此，鬼族数量也少得可怜，偌大的冥界，除了人界烧纸钱那几日，放眼望去，竟然空荡荡的一片。

　　程子煜陪着两人在冥界里转了半天，紫卿从开始的兴致盎然，到后来的兴味索然，摆摆手：“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小郎君，你真不打算上去透透气？”

　　程子煜笑了笑，道：“我要陪着二师兄。”

　　风乌由衷道：“程兄弟，你们师兄弟的感情真好。”

　　紫卿扑哧笑出了声：“好啦，别打扰人家陪二师兄了。正好，长生在般若山庄备好了酒菜，邀请我们过去。我们现在就走吧。”

　　除此之外，每隔一段时间，百鬼使都会闯一次冥王殿，将顾峰托她送来书信铿锵有力地甩到程子煜脸上。

　　冥王不堪其扰，每次率兵抓她，她都像条滑不溜秋的鱼，逃得飞快，只留冥王站在一堆烂摊子中间，扶额长叹。

　　青桓在一旁拍手瞧热闹，直到戚娆找过来训她一顿，才心虚地低下头，像朵蔫儿的花，但是戚娆的下一句话，让她立即精神起来。

　　戚娆道：“北原那孩子又来了，还带了一些你喜欢的小东西，跟娘回去吗？”

　　青桓连忙挽上戚娆的胳膊，高兴道：“回！立马回！”

　　有些时候，阿冉也会和程子煜聊聊五百年前的战事，程子煜断断续续了解到一些书籍中不曾记载的久远历史。

　　五百年前，魔族军队势如破竹，人界战火蔓延，哀鸿遍野，在这种背景下，许多修士朝魔帝俯首称臣。

　　其中既有正统修士，亦有魔修；或见局势不对，毛遂自荐，或身怀绝才却无可靠的背景，便被魔族强行“招揽”，不一而足。

　　阿冉便是毛遂自荐的那一批。

　　她有一双灵活的巧手，再精密的机关法阵，经过她的手，也不过是形同虚设。

　　在第三次协助魔族大军攻破了一座腹地后，魔帝大悦，将阿冉的职位升了两升，成为了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并慷慨地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阿冉直截了当道：“我儿子病了，听说您有一件神器，威力无边，还能愈伤，不知是不是真的？”

　　魔帝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比起神器，目前这个能够助他攻城略池、无往不利的良将更不能轻忽怠慢，毕竟阿冉当初之所以主动找上来，也是为了她那体弱多病的儿子，于是大手一挥，答应了。

　　没成想，神器借出去后，就再没被还回来，因为，阿冉抱着她儿子躲开了重重防守，连夜跑了。

　　并且，第二天便是攻入某个重要城池的大关头，其中的机关禁制不仅多如牛毛，而且深奥难解，魔帝提前派人与守城者交锋，就等着阿冉暗中破解机关，令城池自内而外地瓦解，届时，无论有多少修士赶来支援，也挡不住魔族大军的攻势。

　　但是阿冉跑了，魔帝率领众兵，骑虎难下，吃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顿败仗。

　　程子煜听到这里，将扇子放到一边，用抹布提起药罐子，道：“阿冉前辈，既然你当初对魔帝投诚，为什么后来要背叛他？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阿冉顺手拿来一只药碗，递给了程子煜，道：“当然有隐情。第一次在魔帝手底下干活时候，我刚生完我儿子没几天，想离开，但是我住的那个小镇已经被魔族军队控制了起来，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而且我儿子动不动就生病，需要药，于是，我就到附近的医馆里帮忙。有一天，魔帝来了，当时我正在给一个重伤的魔族士兵喂药，勺子都喂到对方嘴里了，魔帝直接一脚踹飞了那士兵。那士兵的魂魄，直接被魔帝抽了出来，捏成飞灰。”

　　程子煜将手覆在碗壁上，试了试温度，觉得有点烫，便耐心等着，问道：“抽魂？那士兵是人族？”

　　众所周知，魔族是没有魂魄的，死了就是死了，根本不会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阿冉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士兵是人族派来的卧底，被魔帝发现了，当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那倒霉早死的丈夫，也被抽了魂魄，连头七都没有。见到魔帝我才知道，原来我丈夫是被他弄死的。但是能怎么办呢，我没本事杀了魔帝报仇，我还有个出生不久的儿子要照顾，但是就这样放过魔帝，又不甘心，于是我就主动投诚，给魔帝做事，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打算让魔帝栽个大跟头，谁成想，让我知道了盘古神器的存在……”

　　她揣着魔界至高无上的神器，抱着儿子，一路奔逃，好几次都险些被抓住，但也是运气好，竟然误打误撞闯入了青氏家族的地盘。

　　隐世家族的入口是无法被轻易寻到的，躲进了这里，大概率是安全了。

　　阿冉在青氏家族待了几年，直到听到了魔族退兵，魔界之门被封印的消息，这才大松一口气，谢了青氏家族多年的照顾，带着儿子到了凡间，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刚开始几个月，一切都很稳定，后来，阿冉就发觉了不对劲。

　　盘古神器开始躁动了。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她儿子，精气神一日比一日差，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像个疯子似的又摔又砸又骂，当发现造成这一切的是盘古神器，阿冉便带着盘古神器来到冥界，拜访冥王，说明了始末。

　　冥王活了上千年，阅历丰富，捣鼓了几天，竟然真的强迫神器恢复了平静，陷入了沉眠，期间还掉落了一些碎屑，被冥王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不过，代价也是有的，盘古神器在沉眠之前，悄无声息地侵入了阿冉的神识，在其中种植了将神器送回魔界的指令。

　　这条指令，让阿冉陷入疯狂，没过多久，阿冉便精神萎靡，下不了床，临死的时候，盘古神器的指令仍在控制她，让她的后人继承了将盘古神器送回魔界的任务。

　　阿冉摊了摊手：“直到我死后，飘荡多年才知道，阿娆居然和那个魔帝成婚了，真是惊呆我也，跟一只魔鬼生活了这么多年，真是难为她了。”

　　程子煜叹息：“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说个是非黑白呢？”

　　他又试了试药碗的温度，感觉可以了，便端着药碗出来，进了一间房里。

　　床榻上，林裴静静地躺在上面，双目闭合，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神情却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程子煜笑了笑，娴熟地将林裴扶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端起桌上的药碗，将碗沿抵在林裴的唇边，一手轻轻捏住林裴的两颊，令他张开嘴巴。

　　仔细伺候着林裴喝完药，程子煜给林裴擦了擦嘴角，然后将他放回床上，扭头道：“阿冉前辈。”

　　阿冉飘过来，手贴在林裴的额头上检查，片刻后，直起身体，道：“恭喜，神器碎屑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了。”

　　程子煜喜道：“二师兄还有多久能醒过来？”

　　阿冉给他泼了桶凉水：“别高兴得太早，神器碎屑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是他的心脏受损程度可不一般，我们鬼族只擅长给鬼治病。”

　　程子煜一怔，情绪太激动，以至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该怎么办？”

　　阿冉打个响指：“好办。去给你二师兄找人界的大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