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他为何失忆了》索伊

46、质问

　　林裴没有动弹。

　　见他似乎没有发作的迹象，那名弟子小心翼翼挪步上前：“二师兄，我没有恶意的，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林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直到对方吓得脸色发白，冷汗簌簌流下，这才收剑入鞘。

　　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林裴道：“谢谢，麻烦你了。”

　　那名弟子似乎很是受宠若惊，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能为二师兄做事，我求之不得。”

　　林裴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拜入宗门的？”

　　“回二师兄的话，我叫霍立，入门已经一年有余了。”

　　“这么快就遇到了瓶颈？”

　　“霍立惭愧。”

　　感受对方的灵力在经脉中游走，心中的暴虐逐渐平息，此起彼伏的心绪也逐渐化为虚无。

　　林裴随口问道：“你的同伴呢，走失了？”

　　霍立沉默片刻，这才回答：“嗯。”他补充道，“意见不合，于是和他吵了一架。”

　　短短的接触来看，林裴觉得这霍立脾气算得上老实，但是仔细想来，几乎所有师弟们在自己面前都很老实。

　　他淡淡地道：“尽快去找他吧，这里很危险。”

　　霍立回道：“是，帮完二师兄，我立马去找他。”

　　对于林裴而言，压制心念是一件不小的工程，好在霍立很是稳妥又很是尽心。

　　心念恢复平静后，霍立并没有立马离开，他道：“我送二师兄离开吧。”

　　林裴道：“不必。你快去找你的同伴吧。”

　　霍立闷闷道：“不瞒二师兄，我的确很担心他。但是如果我不能亲眼看着二师兄安然无恙离开这里的话，我又怎么能安心去找他呢？”

　　对于二师兄，行启宗的弟子们都很是敬仰崇拜，能帮助到二师兄，自然是要帮到最后才好。

　　林裴道：“多谢，不过，我还要去寻人。”

　　霍立微微一愣：“寻谁？”

　　林裴道：“和我一起进来的人。若是我离开，那他只有一个人在这儿，很危险。”

　　霍立没有说话，林裴又拿出一枚丹药，道：“这是凝雪丹，瓶颈时服用，可以助你尽快突破。霍师弟，再会。”

　　林裴凭着记忆，按照原路返回。

　　程子煜蹲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怔了怔，站直身体，道：“二师兄。”

　　对于之前的事情，想必程子煜很是莫名其妙，也很是郁闷，不过林裴并不打算给他道歉，更不可能解释。

　　他只是道：“我们走。”

　　程子煜和他并肩而行，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担心又刺激了林裴，只好闭嘴不谈。

　　两人离开了阴阳净心阵，林裴将镇魔盘上交给沈掌门。

　　沈掌门捋着胡子，微笑道：“好。我即刻出发前往无尽海，小裴，子煜，你们两个就待在山上，守护山门吧。”

　　魔界之门异动，五百年来这是第一次，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沉沉压上一座大山。

　　不过，好在沈掌门处理及时，魔界之门被加固封印，被镇压在海底，修真界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不过这次意外，也给修真界众人敲响了警钟。

　　行启宗弟子照旧修炼，但明显要比往日修炼更加尽心尽力。

　　不知为何，程子煜也褪去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每天早早出现在练武场。每次林裴路过的时候，总能看到程子煜和其他弟子认真讨论切磋。

　　程子煜资质非凡，基础也非常扎实，全心全力地修炼，三个月下来，进步也是神速。

　　沈掌门脸上的忧色，却是一日比一日重。

　　这日半夜，林裴忽然察觉到屋中有人，猛然睁开眼睛，抓起枕边的归一翻身而起。

　　雪白的剑光一闪而过，却也足够林裴看清站在床前之人的面容。

　　林裴一下子愣住，收剑入鞘：“师尊？！”

　　烛光摇曳，林裴双手将茶杯放在沈掌门面前的桌上。

　　沈掌门拿起茶杯，微笑道：“睡不安稳？”

　　林裴低下头：“总是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万事都要看开一些。”

　　“我明白。师尊半夜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裴的手放在桌面上，烛光下，套在大拇指上的那只扳指，染上一层晕黄的光。

　　沈掌门似乎在思考什么，无意识地看着林裴手上的扳指，逐渐出了神。

　　林裴提醒道：“师尊？”

　　沈掌门眨了眨眼，清醒过来，他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我想，我大概是老了，不中用了。”

　　活了二十多年，师尊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和蔼慈祥、从容豁达的。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慨岁月的时候。

　　林裴关心道：“师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性使然，林裴极少有过多情绪外露的时候，然而情绪不外露，却并不代表冷漠。

　　沈掌门摇摇头，只是道：“有感而发罢了。”他又道，“忽然想起，为师似乎许久没有检查你的实力了。来，让为师看看，你究竟进步了多少。”

　　圆月高挂，剑气纵横，整片院子接二连三响起剑气炸开的嘭嘭之声。

　　林裴后退几步，站稳之后，又挥剑击上去，沈掌门抬剑化去林裴的攻势，两只剑相交又迅速错开，林裴当胸一掌，被拍倒在地上。

　　沈掌门笑着走上前，伸出手，一把拉起林裴，赞道：“不错。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林裴怔了怔，道：“师尊谬赞。”

　　沈掌门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早了，好好休息吧。”

　　目送着师尊的身影渐渐走远，林裴这才转身回屋，经过某处，目不斜视，一掌斜拍出去。

　　“哎呦，二师兄，你干吗打我？”程子煜本来是能躲过去的，但不知为何，他总是不躲。

　　这次程子煜被不偏不倚地拍下来，砸起一地尘土，他习以为常从地上爬起。

　　林裴冷声道：“墙上君子很好玩？”

　　程子煜摊手道：“我是听到有人敲你房门敲了好久，所以爬上来看看……没想到是师尊。”

　　林裴皱起眉：“胡说八道。”

　　什么敲门声？没听到。

　　况且他睡觉从来并不忘警觉，有人走进院子里，立马就会将他惊醒，怎么可能会让对方敲很久？

　　林裴继续往屋里走，不再理睬程子煜。程子煜随意拍拍身上的尘土，双手枕在脑后，晃悠悠跟着进来。

　　林裴回过头，眼神像刀子，将他钉在原地，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还有事？”

　　程子煜摸了摸下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裴道：“没事就走。”说着便要合上门。

　　程子煜连忙一手按住门板，将门板硬是给推开，凝视着林裴：“那天在阴阳净心阵，二师兄你为什么不让我帮忙呢？”

　　林裴不假思索道：“因为我讨厌你。”

　　听到被讨厌，程子煜反而笑了：“那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不然为什么你不和其他师兄一起去，反而和我一起呢。二师兄，我是想问，你我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林裴转过头，没有看他，平淡地道：“那么多，你想问的是哪个？”

　　如果仔细注意的话，是能察觉到林裴的语气有些不同往日的冷硬。

　　偏偏程子煜此时也是心绪万千，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目光落在被束袖遮得严严实实的左腕上：“从岚云城就想问了，为什么我的连命锁，会出现在二师兄你这里？”

　　林裴抬起手，掀开袖子，一把扯下红绳，扔到程子煜怀里：“这个你应该问问它。甩也甩不开，扔也扔不掉，真是麻烦。”

　　这把连命锁也是很有灵性，最初，林裴想方设法将它取下，都是徒劳无功，渐渐地，林裴懒得关注这个小玩意儿了，也放弃了将它拿下来，它却像是确认了自己不会被扔掉似的，愿意被林裴取下来了。

　　程子煜拎起红绳，观察坠在其上的连命锁，道：“原本我有两只连命锁，其中一只，和爷爷定了契约，一分为二，我和爷爷各自拿着一只。另外一只，却是从未使用过，如果没有我的同意，它不可能和旁人定契约，可偏偏……”

　　说到这里，程子煜松开手指。

　　失去依仗，连命锁并没有摔在地上，反而慢悠悠飘荡到林裴面前，在两人的视线下，红绳两端微微一卷，卷住林裴左腕，自行打个死结，安然挂在腕上，不动了。

　　程子煜抬头去看林裴，林裴神色不变：“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那晚那么混乱，恨不得忘得一干二净，怎么可能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程子煜抱臂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二师兄的。但是，我偏偏没有这只连命锁与你定契约的任何记忆，二师兄，你不会给我封印记忆了吧？”

　　林裴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他骤然冷下脸：“你在质问我？程子煜，谁给你的胆子！好，既然要问，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

　　他一字一顿道：“霍立是谁？”

　　此话一出，程子煜默然移开视线，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林裴，含含糊糊道：“是谁？没听过。”

　　林裴步步紧逼道：“霍立是在阴阳净心阵助我平复心念之人，自称是本门弟子。但是我之后在弟子名单中寻找此人，却一无所获。程子煜，你觉得，这个使用假身份的人，会是什么人？”

　　程子煜道：“……能进入阴阳净心阵的话，那就是本门中人了。”

　　林裴立马道：“不错，当时心绪杂乱，没有注意，现在想来，那人的声音，有几分熟悉……”

　　程子煜叹了口气，举起手：“好吧二师兄，又被你发现了。”

　　林裴淡淡看着他。

　　程子煜的表情很无辜：“我这也是没法子。事发突然，你一看见我就让我滚，我只好出此下策……”

　　林裴评价道：“你真的很爱多管闲事。”

　　程子煜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他。”

　　此话一出，空气登时一静。

　　程子煜仰头哈哈大笑：“啊，这月亮真圆啊……这天真黑啊……这……”转眼，看到林裴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程子煜默默低头，道，“时候不早了，该睡了。再见，二师兄。”

　　不等林裴是何反应，逃也似地，跃到墙上，一个翻身，身影在墙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