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他为何失忆了》索伊

45、阴阳净心阵

　　无极殿，沈掌门坐在高位上，他本是面目慈祥，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此时表情却是一片凝重。

　　林裴和程子煜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齐声道：“师尊。”

　　沈掌门沉声道：“今天急召你们过来，是关于魔界之门的事情。”

　　程子煜挑眉道：“魔界之门，它不是被封印于无尽海底吗？”

　　沈掌门道：“不错，自五百年前，我们人界和魔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后，魔族退兵，魔界之门就被封印，人、魔两界互不干扰。可是，就在昨天，无尽海那边传来消息，魔界之门发生了异动。”

　　无尽海离扶摇山最近，行启宗派出数百名精英弟子，常年在无尽海把守。

　　如今魔界之门发生异动，非同小可。

　　林裴推测：“难不成是魔族那边在试图解开封印？”

　　沈掌门缓缓道：“很有可能。虽然异动只有短短一瞬，却足以掀起轩然大波。无尽海附近的门派已经察觉到异动，前去查看了。”

　　林裴立马道：“兹事体大，我愿意前去无尽海查个清楚。”

　　程子煜也道：“这种大事，我自然也义不容辞。”

　　沈掌门捋了捋胡子，道：“此事，已经有弟子前去查探。我叫你们回来，另有要事。”

　　阴阳净心界，乃是历代掌门仙逝或者飞升之后遗留的身躯所化，奥义无穷，变化莫测。

　　若是修炼遇到瓶颈，在这里潜心领悟，说不定能取得不小的收获。

　　林裴扭动开关，面前的石门缓缓从两侧打开，他和程子煜齐步踏入，当最后一只脚踏了进去，身后的石门逐渐变得透明，缓缓消失在原地。

　　一踏入这里，就仿佛一脚踩进了夜空，上方繁星点点，脚下银河流淌。

　　程子煜奇道：“上次我来这里，还没有这么多星星。”

　　林裴解释道：“星星越多，就代表天下局势越加动荡。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若是你的心念不坚定，就会在瞬间被送到另一处。”

　　程子煜道：“另一处？”

　　林裴点头：“对。但是无论你被传送到哪里，也脱离不了阴阳净心阵，而且传送反而会影响到你的神魂，轻则意识出现短暂的恍惚……”

　　程子煜轻轻“咦”了一声：“且慢。照你这样说，心念动摇，则会被传送，传送后意识出现恍惚，这加剧了心念动摇，于是又被传送……周而复始，那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林裴道：“嗯，所以踏入这里，必须有人陪同才可以。你上次过来，是谁陪你的？”

　　“这个……”程子煜摸摸下巴，笑得有些心虚，“我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凭着一腔孤勇，单枪匹马就闯过了。厉害吧？”

　　林裴冷声道：“狂妄。”

　　程子煜没敢回话。

　　上次，他为何急急忙忙来到这里呢？

　　大概是年少气盛，有一段时间，每次午夜梦回，总能梦到一些旖旎缠绵的场景。

　　具体是什么内容，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只不过，对方的眼神却让他记忆深刻。

　　他很想停下，温柔地抚摸对方的眼睛，但是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每当他要看清那个人的脸，梦境就突然破碎。

　　那段时间，他心浮气躁，修为也停滞不前，很是郁闷。

　　顾峰想了想，对他说：“其实你可以到阴阳净心阵试试，不过千万记得不要孤身前往。迄今为止，有胆子敢只身一人去的，恐怕也只有大师姐了……”

　　大约当时他只是随口一提，但是程子煜终于忍受不了梦境的纠缠，一头扎进了阴阳净心阵。

　　自从在这里走过一遭，那个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片星海无穷无尽，星宿排列千变万化，置身其中，仿佛自己是庞大星河中的一粒尘埃，不由地静下心来。

　　按照师尊的嘱咐，两人左转右转，七拐八绕，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处星河停下了脚步。

　　林裴道：“开始。”

　　两人相对而坐，抬起手，掌对掌相贴，内心不断地默念法诀，周围的星海流动速度逐渐加快，从缓缓流淌变为汹涌狂奔，最后龙卷风般围着两人飞速旋转，几乎看不到星海的模样。

　　飞速狂转之下，两人中间逐渐浮现出一个东西。

　　这东西浑身散发光芒，由虚幻逐渐凝实，当其彻底化为实质时，星海的旋转骤然停下，滞了片刻，又恢复到原来缓缓流动的状态。

　　林裴移开手，将那个发光的东西拿了起来。

　　倒也神奇，当林裴的手指接触到它时，光芒立刻黯淡，显露出它的真实模样。

　　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圆盘边沿刻画着复杂深奥的咒文，中央悬浮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光芒正是从它身上发散而出。

　　程子煜道：“这就是镇魔盘？”

　　他拿过来翻来覆去打量半晌，叹道：“这样一个小东西，居然可以将魔界之门镇压，真是了不得。”

　　林裴道：“镇魔盘是集各大门派的掌门一起呕心沥血所制，魔界之门被封印后，它也就被暂存在这儿。若是魔界之门的封印有所松动，只要及时用它再次镇压，调出灵气巩固封印，倒也不足为患。”

　　程子煜微微挑眉：“它有灵气？”

　　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镇魔盘也毫无灵气波动，只不过是长得颇为古朴罢了，

　　林裴不冷不热道：“镇魔盘中蕴含的灵气恐怖如翻天覆地，只有使用时候才会放出灵气。不然你猜猜看，我们现在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在阴阳净心阵中，放眼望去，全是星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两人往来路走去，走了一会儿，林裴放缓了脚步：“……你没有听到么？”

　　程子煜仔细听了听，如实道：“没有。什么？”

　　林裴闭上眼睛，他听到了风声，很轻很轻的风声，分辨不出风声的来处，却将他平静的思绪彻底打乱，霎时间，各种各样的念头争先恐后涌出。

　　他倏地睁眼，低头一看，果然脚底星河变得扭曲起来。

　　那抹风声，就是他不稳的心境！

　　程子煜按住他的肩膀，沉着道：“二师兄，凝神静气，不要想其他的事情！”

　　但是已经太迟，林裴的身形忽隐忽现，程子煜连忙握紧林裴的手，眨眼间，两个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落地，仍是漫步在星海，却显然不是刚才那个位置。

　　程子煜用力甩甩头，将头脑的晕眩感甩掉，转头一看，林裴正盘腿打坐，试图稳固心神。

　　程子煜还记得在这种地方心境不稳会招来怎样恐怖的后果，轻声道：“二师兄，我来帮你。”

　　林裴沉声道：“不必！”

　　他说不必，程子煜当然不可能真的就走。

　　传送一次，心念受创的程度就加倍，要压制下去就更加困难，更何况，就算是和尚，也不可能完全清心寡欲。

　　这个时候，一起进入阴阳净心阵的同伴作用就出现了。

　　程子煜一言不发，坐在林裴身后，双掌隔空贴上林裴的肩膀，灵力源源不断从掌心传送到林裴身上，然而，传送出去的灵力尚未碰到林裴的衣服，便被尽数反弹了回来。

　　程子煜愕然，灵力无法传送给对方，自然是因为对方正在警惕自己，将他视为敌人。

　　林裴似乎很是煎熬，他维持不了打坐的姿势，双手抱着脑袋，咬牙道：“别管我……你走！”

　　程子煜扶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脸强行掰过来，与自己面对面：“二师兄你看清楚，我是程子煜，我是你师弟。让我帮你，好不好？”

　　林裴一掌将他挥开：“滚。”

　　拉拉扯扯，一个要帮，一个拒绝，眼看林裴脚底的星海又在慢慢扭曲，俨然是林裴心念动荡太大，倘若在不及时遏制，他恐怕又要被传送。

　　程子煜忽地怒了，拍碎林裴扫来的掌风，程子煜厉声道：“林裴你是不是有病？再这样下去你会神魂撕裂，你会死的！难道你想死吗？！”

　　林裴单手扶着脑袋，也厉声道：“正因为我想好好活着，所以你不准靠近我！绝对不准！！！否则我就杀了你！”

　　程子煜倏地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林裴冷冷瞪他一眼，提着剑转身，踉踉跄跄，一步一步走远。

　　那一眼仿佛隔着现实，与多年前的梦境重叠。

　　程子煜捂住心口，愣愣看着林裴渐行渐远的背影，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喃喃一声：“二师兄……”

　　在这个广袤无垠的星海里，林裴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反正这个空间无穷无尽。他的头脑几乎炸裂，难以想象，仅仅是一次传送，效果就如此令人心惊。

　　林裴撑着剑，咬牙克制心海起伏不定的情绪。

　　要冷静，要镇定。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回想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许久没有出现的声音，突兀再次出现，他邪恶地笑道：“真的都过去了吗？”

　　滚！

　　“如果你真的可以放下，为什么我仍旧存在？”

　　滚！！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放弃抵抗，你我融为一体，世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你。”

　　“滚啊！！！”

　　林裴猛地拔出佩剑，剑风狂扫，四周的星辰陆续陨落，却又很快重新挂起，熠熠生辉。

　　他不停地与脑海中的声音反抗。

　　克制住自己。

　　不要让任何人扰乱自己的心。

　　谁都没有错。

　　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情！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瞬间，忽然有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二师兄，你、你需要帮忙吗？”

　　脑海中的声音命令道：“杀了他。”

　　林裴猛地转头，不远处，站着一个面貌陌生的弟子。

　　那名弟子被他暴戾的眼神吓了一跳，结结巴巴摆手道：“我、我可以帮你，二师兄你别、别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