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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个包裹(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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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且宁拆开一包巧克力冰淇淋球,窝在客厅沙发里对着笔记本一通操作:“你还怪聪明的,等十二点时间再次回溯,这些吃的全都会回到原位,你的钱也是。”
“我的体重也是。”她强调。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实现小时候的梦想——把所有想吃的东西都吃一遍,每样只尝一口。
“慢慢吃。”林讯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同样检索着网页。
青余市本地资讯不多,特定时间段内的更少。
难得遇见几个日期相近的帖子,点进去要么是“某某分店在某某街道亮相”,要么是“七旬老人弄坏公共财产,引发与相关部门的纷争”。
还没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安且宁放下巧克力球,撕开冰皮蛋糕包装,其间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分毫。
忽然,她看见某个关键词。
“6月27日,青余市淳熙县辉祥公寓,孙……?”剩余信息被折叠,安且宁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感觉自己找对了方向,拉拉林讯的衣角,“你快看这个。”
轻触触摸板,点击阅读全文。
短暂的加载过后,帖子全貌显现在两人眼前。
“6月27日,青余市淳熙县辉祥公寓,孙悟空cosplay吸引小区上百人驻足,场面热闹非凡!”
安且宁:“……”
林讯:“……”
“没事了,你忙吧。”安且宁把巧克力球塞进林讯怀里,“尝尝,挺好吃的。”
她用力关掉当前网页。
不知是误触还是笔记本年纪大了不听使唤,网页不仅顽固地撑占屏幕,还自动向下翻了几页,露出现场拍摄的活动画面。
一张观众照片出现在页面正中。
照片里,无论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是抱在手里的幼童,大家纷纷看向台上,喜笑颜开。
只有角落里的一人直视镜头,摆出夸张的鬼脸,像是在敬业地扮演妖魔鬼怪。
安且宁并没有给这位抢镜头的男士过多关注。她将照片放大,仔细辨认着远处挂在树上的横幅,并念了出来:“春城物业祝各位业主端午安康……”
“哎呀。”她茅塞顿开,在心里奚落林讯一番,“你也没那么聪明。”
“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直接问孙浩不就行了吗?”
物业拥有小区内所有业主信息,想要获得孙浩的联系方式,询问他们是最方便快捷的。
物业电话不是秘密,上网百度一下就能搜到,安且宁刚拨过去,对方就立刻接通:“喂您好这里是春城物业。”
“您好,我是1栋202的业主。”安且宁一本正经地编造道,“隔壁203的住户把车停在我车位上了,请问可以帮我查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吗?”
辉祥公寓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楼盘,小区车位紧张,活动现场拍摄的那几张照片里,车辆乱停乱放现象就有不少。
物业习以为常,“哦”了一声:“稍等。”
过了一会,他报来一串电话号码。
通话免提外放,林讯也听见了这串数字,言简意赅地说:“不一样。”
包裹显示的手机后四位数和这个号码完全不一致。
“打过去问问吧,说不定物业那登记的是孙浩另一半的信息呢?”
安且宁拨通这个号码,“嘟嘟”响了三声后,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喂?”
“您好,请问是孙浩家吗?”安且宁问。
女人没有立刻回应,安且宁又问了一遍。
“你有什么事吗?”女人终于开口,话里带着警惕。
安且宁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她只想到可以找孙浩询问情况,没想到要怎么向孙浩询问。
总不能上来就问人家你家曾经出过什么事吧?
她思考着说:“您有一个菜狗裹裹到了,请问需要送货上门吗?”
说不定能凭这个拨浪鼓套出一些话。
“哦。”女人语调平和了些,“不需要。孙浩不住这了,他年初把房子卖给我了。”
安且宁:“咦?”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等等等。”安且宁忙说,“您应该有孙浩的联系方式吧,方便告诉我吗?这一单送不到我是会被投诉扣工钱的呀。”
她可怜巴巴地扮演着勤勤恳恳的快递员。
女人听出来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心软地多说了几句:“房子卖掉之后他就换手机号了,我也联系不上他。”
她顿了顿:“姑娘,你要是找到孙浩,能不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一份?”
“不瞒你说,我们搬进来以后老是觉得房子有股怪味儿,觉得不对劲,把地板拆了,才晓得这房子水管漏水,卧室地板下面全都发霉了!想诉苦都没地方说!”
安且宁:“……呃,好的。”
“您知道孙浩为什么卖房子吗?”
“说是急着回老家,但我看他是想在漏水没那么明显的时候赶紧卖出去,这样明面上看不出来,他能卖个好价钱。”
“那挺不道德的哈,你们也是不容易。”安且宁顺着她的意思说,“他有老婆孩子吗?我这里显示包裹是个婴儿波浪鼓,或许是买给孩子的礼物?”
“有,有个孩子。”女人思量了一会儿,“大概三四岁,是个男娃。老婆我没见着,听隔壁邻居说前两年离婚了。”
安且宁追问道:“邻居有说为什么离婚吗?”
女人说:“没有,只说他以前人挺不错的,但是和老婆离婚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愿意和人交流,也不出去工作,整天瘫在家里混吃等死。”
她又抱怨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用笔写下几个重点:“失联”“有孩子”“前两年和老婆离婚”“离婚后变得古怪”。
“孩子还在,那这个拨浪鼓就不太可能是给他的。”安且宁猜测说,“多半是要帮孙浩挽回老婆的心。”
“可他情绪这么不稳定,他老婆离开他才是明智的选择吧。”她耸耸肩,吐槽道。
林讯把开了口的零食们一个个扎好,放进储物盒:“去取件?”
雨势变小,等他们到达菜狗驿站的时候已经完全停了。
一把粗重的红锁缠绕着玻璃门把手,旁边的墙上贴着新的白纸公告:「家中有事,暂停营业一天,明天恢复正常营业,如有不便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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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在南州市上空,漆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安静得有些诡异。
安且宁突然怀念起宿舍楼外聒噪的蝉鸣。
她板正地躺在被子里,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时间。
还有三分钟。
三周目来临,她和林讯都会回到二周目时的状态。也就是说无论他今晚是睡沙发还是睡厨房,零点后都会回到她身边。
那就没有现在挪窝的必要了。
“一会儿你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安且宁郑重地说,“我喊你出去你就得出去。”
身边的空气安静了。
林讯向旁边移了点,以示自己的态度,又用一种微妙的口吻说:“我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动脚。”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安且宁很认真地说:“因为我长得很漂亮。”
“因为现在很晚了。”
“因为你性别男。”
左侧传来无奈的鼻息声,林讯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安且宁感受到了浓浓的嫌弃与非常强烈的安全感,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也想翻个身背对着他。
结果没扯动被子。
“……”
“你真的很爱抢被子。”她把嫌弃回击过去。
很小很小的时候,安且宁还没有那么讨厌林讯,所以每次留宿在他外婆家都和他挤一张床,和他一人一句,接力奥特曼爆打小怪兽的自创故事。
常常说到一半,她就先睡着,而睡到一半,她又被冷醒。
睁眼一看,小小的男孩已经把被子全部抢走,她孤零零地被丢在外面。
安且宁时常能想起那些冰冻三尺的夜晚,可林讯的反应显然说明他遗忘了自己恶劣的行径:“什么意思?”
安且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狠狠抓住被角一扯,盯着手机不说话。
度过了漫长而又短暂的一分钟,时间跳转到零点整。
温热的呼吸没有如预料那样出现在颈侧,安且宁清晰感受到身上那件卡通睡衣的衣领正在摩挲锁骨。
她伸手向下摸,塑料纽扣滑腻的触感真实又自然。
手机屏幕里,四个相同的数字“0”之上是一行陌生小字。
「6月18日周日,癸卯年五月初一」。
“时间没有回溯。”安且宁脱口而出,联想到二周目的经历,她自然地将某件事关联进来,“因为我们没有取那个拨浪鼓?”
“只要我们不取包裹,就能脱离循环?”
说完,她没等林讯回复,从床上弹起来,穿着睡衣拖鞋就往门外跑。
如果时间循环结束,空气墙是不是也会消失?那她就可以回家了吧?
安且宁喘着气停在楼后方的一棵枇杷树前。
这里是距离他们最近的空气墙。
她小心伸手,一点点向前,慢慢接近枇杷树,内心克制不住地紧张。
但期待中的场景没有降临。
就在指尖距离树干十公分的位置,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挡了她的动作,让她无法再向前突破。
愿望落空,心沉下来,脚底与粗糙颗粒接触的微痛感逐渐放大。
安且宁低头一看,右脚的粉色拖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来不及理会被石子硌住的脚心,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浮现。
这是一种威胁。
如果不取包裹,时间循环会结束,但是空间束缚依然存在。
这意味着空气墙变成了关押他们的牢笼,就像监狱的铜墙铁壁关押着受刑的囚犯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囚犯的亲人知道自己无法与囚犯相见的原因,而他们在乎的人始终无法感知这个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