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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五个包裹（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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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里的车载监控录像画质清晰，李夏无可辩驳，承认眼镜被她拿走丢掉了。但丢到哪里，为什么要丢，她怎么也不肯说，只用沉默应对安且宁的再三询问。
“……”
僵持中，办公室门被推开，一声拖长的吱音恰到好处响起，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氛围。
许少薇捧着一堆作业本走进来，调侃道：“哟，上班第一天就找学生谈话，可以啊安且宁老师。”
“谈什么话，是李夏同学勤学好问，来问我问题。”安且宁拍拍李夏的肩，示意她先回去，对许少薇说，“没办法，安且宁老师太有人格魅力了。”
许少薇耸耸肩，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
看着李夏走出办公室，走远了，她关上门，在安且宁对面的工位坐下，开门见山地问：“徐校长遇见的鬼是李夏？”
安且宁否认：“不是，别瞎猜。”
许少薇挑了下眉，没再多问，说起另一件事：“李夏对茄子过敏，一吃就从嘴痒到喉咙管，所以食堂烧茄子的时候，我们会给她单独分盒饭。”
安且宁的直觉，许少薇不单单在提醒她学生过敏信息：“然后呢？”
“然后，”许少薇冷笑一声，“某天，热心的徐校长为了给她脱敏，硬逼着她吃了一大碗茄子，害人家小姑娘差点没了命，最后还推卸责任，说那碗茄子是她自己吃下去的。”
“……”安且宁丢下四个字，“误人子弟，害人不浅。”
“她一个中专学历的人，来这当副校长，可不是误人子弟吗？”许少薇连连摇头，“你是没见过她代课。她捧着语文书嘶来嘶去，嘶半天也讲不清楚内容，我路过看着都着急。”
安且宁表示理解，她光是想想都浑身不舒服：“我先走了，下堂体育课还是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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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倒，再倒。”
“……好了，停。”
送货车在食堂院子里停下，指挥停车的王晓泉开始帮着卸货。林讯靠着自己车门看着，身边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突然递来一支烟：“来一根。”
是校长陈河。
“感谢你为我们阳光小学捐赠物资。”
林讯扫了眼他圆钝手腕上挂着的佛珠，挡开他的手：“不抽。”
陈河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把烟叼进嘴里，点了火，意味深长地说：“不抽好，呵呵，健康。”
他长相精明，眼镜片后一双长眼永远透着精光，是画本中奸佞小人一贯的形象，做这种表情时，有股贼劲止不住要溢出来。
他虚眼吸了口烟，吐出带烟草味的浊气，套近乎道：“你看着不大，比我小几岁，二十出头吧？大学毕业了没？应该没结婚吧？”
烟头火星燃烧，灰烬簌簌下落，被风吹着飘上车门，林讯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说：“掐了。”
“……抱歉。”陈河尴尬笑笑，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瞄了眼车尾logo说，“s63，挺有品味的，这车我也喜欢。”
“不太适合你。”林讯说。
“确实，我买不起。”陈河不自找没趣，捡了个他觉得林讯会感兴趣的话题问，“看你这车牌号，和我们新来的安老师认识？”
林讯的目光果然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呵呵，给我说中了。”陈河贼眉鼠眼道，“我说我们安老师怎么这么大胆，敢对领导做那种事，原来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
徐飞燕被泼的事早就传遍，陈河对这个新老师的印象十分不好。
“她这种性格太激进了，要改，怎么能一有不顺心事就发脾气呢？像个神经病一样！咱们徐老师也是为了锻炼她吃苦耐劳啊。”
听到某个词，林讯脸色瞬间冷下来，但陈河还在自说自话。
“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她，不能让她得寸进尺，不然以后她得骑你头上来。”
“今晚一块吃个饭呗，镇上的饭馆酒楼我都熟。当然咯，要是你想在这谈个短期恋爱也行，我认识的人不少，你喜欢什么样的，这都有。”
林讯知道他话里的深层意思：“滚。”
找到安且宁的时候，她在操场上带着学生玩老鹰捉小鸡。
她当老鹰，李夏当母鸡，母鸡屁股后面跟着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小鸡。
学生们都一样，不喜欢上文化课，不喜欢在教室里听枯燥的知识，但喜欢在空旷的地方撒丫子玩耍。
安且宁抓了几轮，什么都抓不住，把自己累得够呛，不禁感慨山里的小朋友们体力就是不一般。
她把老鹰的位置让给贺丞，走到旁边休息：“怎么样，我们校长好说话吗？”
“还行。”林讯说，“这么快就适应老师身份，和学生打成一片了？”
安且宁笑嘻嘻的：“因为小朋友们都很可爱啊。”
也许是她和许少薇说的那句假话的缘故，课前她问哪位同学愿意当母鸡，李夏是第一个举手的。
班上的学生从小生活在这里，基本接触不到外面的人和网络，所以性格单纯。喜欢一个人还是讨厌一个人，对他们来说非常主观。
“不爱听我上课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教学方法。”她擦擦头上的汗，“就像你小时候语文成绩特别差，转学换老师以后，成绩突然上来了一样，我得找准弱点对症下药。”
林讯说：“你只有八天时间。”
安且宁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不，是还有八天时间呢。”
看着操场上小朋友们玩得尽兴，她想到王晨刚：“对了，今天下午陪我去趟学生家里呗。”
“我们班有个学生昨晚偷偷跑回家了，他爸现在扣着人不放，还把我电话拉黑了。我作为班主任，得去做个家访。”
林讯说：“好。”
下一节依旧是安且宁的课。
“带体育课也就算了，陪小朋友们跑跑跳跳，我凑合能教。”
“可是美术课怎么也是我带？”
她看林讯给小朋友们发油画棒，心里没底道：“我画出来的东西还没他们画的好呢……”
林讯说：“那找点东西给他们照着画？”
安且宁问：“比方说？”
“——比方说水果，嘿嘿。”王晓泉从一旁窜出来，“你好美女，我叫王晓泉，是你们学校旁边菜狗驿站的老板，受你的朋友委托，陪他来这找你，嘿嘿。”
“……”
老熟人了。
从他爽快的语气来看，林讯给的委托金一定非常非常多，安且宁不客气地问：“有水果吗？”
“有呢，要什么有什么，你等着啊。”
他往食堂跑去，没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抱着个箩筐，里面装了各式水果。
“阳山水蜜桃，百色芒果，新疆蜜瓜，云南葡萄，海南椰子……”他报了一串菜名，“你看看要哪些，不够我再去买点？”
“够了够了。”
安且宁挑了几个好画的放上讲台，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呃，大家……照着画？”
居然生出一种“我和徐飞燕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类人”的羞耻感。
小朋友们没有因为她不擅美术而埋怨，看见水果后个个惊奇不已，挤上讲台问：“老师老师，这个是什么，怎么这么大？”
“老师老师，这个闻起来好香呀！”
“老师老师……”
不用说小朋友们，和脸一样大的芒果安且宁也是第一次摸。
她挨个给他们介绍：“这个是桃子，软软的，甜甜的；那个是芒果，有的小朋友不能吃，吃了会过敏。”
说起书本以外的知识，小朋友们听得特别认真，嘴里叽里呱啦议论纷纷，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这个大大的，绿绿的是椰子噢，是一种长在海边的水果。”
安且宁敲敲椰壳，敲出咚咚咚响。
介绍完毕，她拍拍手示意大家回到自己座位：“好啦，现在可以开始画了，就用哥哥给你们买的油画棒，说‘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小朋友们听话地往回走，讲台一下子空旷不少。
忽然，一个女孩回过头，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怎么了？王蕴年同学？”安且宁问，“没有给你发油画棒吗？”
王蕴年摇摇头，思索着问：“老师，海是什么？”
她声音不小，大家都听到了这句话。
脚步声暂停，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安且宁。
又一个声音问：“对呀，海是什么？它为什么要长在海边？”
再一个声音问：“我们这里有海吗？椰子也能长在这里吗？”
……
安且宁被问住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大脑是空白的。
她知道山里的孩子缺少见识，知道他们会问自己很多简单到幼稚的问题，知道自己应该耐心地回答。
可她想了很久，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海是什么？
这是个她上幼儿园那会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听到同学被爸妈带去海边玩，她会说好羡慕，会说玩得开心，但不会问海是什么。
然而，面前这群平均年龄已达十周岁的孩子，眼里满是对“海”的迷茫。王蕴年眨着大眼睛，好奇地又问了一遍：“老师，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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