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痕》蘅月渡

1、chapter.01 春风续

　　火葬场，上午十点半。
　　何楚桁被烈阳晒得有些不耐，随意将衬领处的纽扣解开，光炙猎猎晃的他头晕目眩。
　　衣冠整肃的亲戚们装模做样地低声啜泣，让人作呕。
　　感受到身侧人的躁动，何绮玥拉住他的袖口，“今天叔父出殡，你做什么？”
　　他看了眼震动的屏幕，弯起唇角，抬眸半笑半真的说道，“我能做什么？只是出去透口气...阿姐放心。”
　　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单薄的风衣勾勒出几近寡淡决绝的弧度，何绮玥漂亮的眼眸潋滟开不明不清的情绪，半晌，示意保镖跟去。
　　生与死的分界线，原来没有花圈，也没有哀乐，逝去的仿佛都化作了零碎飘散的魂魄，其中的悲怆和窒息，惟亲历者方能体会。
　　何楚桁胸闷得厉害，这种感觉逼得他几乎要窒息。如果不是这里有他想了很久的人，他根本不会踏足。
　　步入春季的慬市，凉风席席，阳光却炽烈异常，交织的温凉弥漫着一股潮意，让人干愁万斛。
　　堂外，争执声乍起。
　　“我是你父亲！你竟敢这么对我？”男人粗暴狂怒的声音好不吵嚷。
　　父亲？这词还真是新鲜，从他妄自将财产投入股市让整个集团资金池被套牢，又不负责任的玩离家出走那套，几年后出现便卖房卖车卖公司，让她的家瞬息财破人亡开始，她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有父亲。
　　“我不是在和你打商量。”覃歆颜抱着手臂，毫不客气：“工作和寄存证，二选一。”
　　恬态横生的容貌，墨发侧披如瀑，眉目眼睑都是从容不迫的静逸，浅青的开衫肩罩衬得她整个人娟秀绝俗，此刻站在伞下，阴影扑朔隔离了赤烈，沉着目咄咄逼人，清冷异常。
　　“有了工作，才能养的起你那两个儿子，不是吗？何必执着歆盛的探视权呢？”
　　男人气急，可扬起的手终究没有落到她的脸庞，也不知是忌惮给她支伞遮阳的男人，还是掂量过孰轻孰重后的选择。
　　总归不是舍不得扇她，毕竟在他和母亲离婚前，打人这种事做的还少吗？
　　覃父最终还是恨恨的放下指着女人鼻尖的手，骂骂咧咧转身离开，“孽女...孽女！”
　　覃歆颜眯着眼，将骨灰寄存证紧捏在手心，唇畔扯开一抹讥讽的笑。
　　身侧，温昱霖拧着眉头，隐隐溢出担忧和关心：“叔叔变了很多。”
　　“我爸这人吃硬不吃软，尤其对亲人，他一惯这个德行，不用理会。”回身，覃歆颜小心翼翼的从殡台上取下冥旌，牢牢环住沉重的灰瓮，脸颊眷恋的贴碰着温热：“歆盛，姐姐来看你了。”
　　是她不好，一走就是五年。
　　晚樱粉的奔驰在道边停下，何楚桁并未理会车窗摇下后那张幽怨的脸，而是越过车看着那边从喧嚷到结束，沉寂的黑眸似涌起深意。
　　“桁少，等等，大小姐让......”身后保镖跟了上来，意图唤回尊贵如神祗的少年，谁料何楚桁已经先一步进了车内，豪车发动引擎扬长而去，独留尘土肆意腾飞。
　　晨晖从他骨节分明的指间穿梭而过，外面的风全都灌了进来，簌簌淅浙。
　　何楚桁双目半阖间，清楚的从后视镜看到，芳靥娇丽的女人拥着骨灰盒，万千风情的水眸中有细细雾水扯地连天，眼眶四周闪烁着剔透的波泽。
　　——
　　覃歆颜凌晨才乘着班机落地，玟市距离慬市大约有三千公里，她一路看着太阳落了又升。
　　哲：「按点应该登机了？有时间眯会，到了说一声，(玫瑰).jpg」
　　看着手机屏幕弹出的消息，覃歆颜轻弯嘴角，本来没有多困，可想想又还是拿起眼罩睡了会。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自五年前决意去玟市进修，这是她离开以来第一次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个让人怀念又痛恨的城市。
　　公司派遣她长驻慬市，处理和配合“晖荑”项目，直到初验。
　　了解项目功能和规模后，她评估下来，多少要个大半年时间，加上她也有意回城看看，便提着行李启程了。
　　还没来得及感触什么，手中箱子被人接过，温昱霖出现在了视野中。
　　“都顺利不？”
　　“还行。”她嫣然一笑，秋波婉转，甚是动人，“帅了，瘦了，差点没认出来。”
　　“贫嘴。”
　　温昱霖光着屁靛的时候，两家熟识，除了初中家里让他上了所私立，几乎整个校园时期，她们都是校友兼死党，拥有扎实的革命友谊。
　　这家伙打小就热爱音乐，嗓音更是犹如天籁，恰逢家里的小姨混迹娱乐圈多年，看他这样有天赋便推了一把，他也一点不含糊，很争气的成为了乐坛新星。
　　此刻戴着口罩，也掩不住他星眸熠熠，丰姿如玉。竹马亲自来接机，听到青梅夸赞的话，嘴角不禁翘起来，脸一扬，仿佛只邀功的猫儿。
　　从火葬场驱车离开的路上，覃歆颜才细细观摩起路边的风景变幻。公路近几年翻修过两次，地铁也开始通车，人来人往好不匆忙。覃歆颜记得上学时期，都是早早乘坐公交，沿途看着分散的人流，以前一个多钟的路程现在只需半小时。
　　“这几年慬市和紧邻的淼市合作频繁，人口流动也大起来，两个城市一拍即合，这就把地铁建起来了，也真是风风火火。”温昱霖太久没有见到她，一路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可惜我这车订的不是时候，早说地铁这么快通，我才不买。”
　　“得了吧，温大歌星，但凡你愿意坐公共交通，上学的时候也不至于天天四轮接送着。”覃歆颜砸吧砸吧嘴，似乎又想到什么，“不知道是谁阿，以前在我家午休的时候，几步路的距离都还要闹着打车。”
　　温昱霖失笑，“小时候不懂事，让你和秀姨操了很多心，我晓得的。”
　　提到母亲，覃歆颜睫毛微微颤了下，结束了话题。
　　在车上发呆许久，突然想到前几天得知她回城音讯就闹腾着要给她办接风洗尘宴的姑娘，带着雀跃提了嘴，“择日不如撞日，我也好久没见小蕙了，待会一起吃？”
　　前排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温昱霖点了点头。
　　覃歆颜并没有留意到发小的异样，邀约消息嗒嗒嗒就从手机屏幕发送过去了。
　　微信上。
　　颜°：「在干嘛」
　　陈语蕙：「？」
　　颜°：「准备去盛槮〈sēn〉视察，你在店里嘛」
　　一连串的震动响起。
　　陈语蕙：「？？？」
　　陈语蕙：「？？？？？」
　　陈语蕙：「你回来啦？？我靠！什么时候！好啊，关系淡了，我们友谊的小船要翻了。」
　　覃歆颜抚额，头疼。
　　颜°：「停，我今天才落地。」
　　陈语蕙：「哼哼，是不是wyl去接的你。」
　　颜°：「Bingo」
　　陈语蕙：「我在外面办事，你们饿了先点菜，我很快就到。」
　　颜°：「(馋)表情包.jpg」
　　覃歆颜把手机丢到一旁，倚窗听着窸簌的风声，任由它们肆意打乱发丝。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好，身边的人都如旧如常。
　　然而吃顿饭的功夫，覃歆颜却严重怀疑起了和温导霖革命友谊的真实性。
　　谁家竹马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前男友圈住时无动于衷，害她被堵在包间二层，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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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何楚珩日记：
我终于见到你，头发变长了，衣服风格也变了，距离上次见面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你还哭了，身边依旧贴着温家的跟屁虫，但恍惚间，我只觉得不过是在下课铃打响时，站在教室门口，等了你五分钟而已。
作者tip:
想写浮华世事，赚得碎银几两，又怕落笔俗套，只得裹一身绸缪春光，直至你们望向我时，这四季堪堪掷地有声。我将万千心绪化作白纸黑字，与君共赏，纪念那个悸动的灵魂。
宝子们多多支持，新文开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