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二场游戏（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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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嗯，这样啊……”
听到这句话，老鼹鼠好像忽然没了谈话的兴致。老花镜略微下垂，它匆匆推了推，一边小声嘟囔着“老了又忘了还没织好呢”，一边动作敏捷地掩上门。完全不见之前老态龙钟的神态。
“……”
看着大门在眼前合拢。何艳妮暗暗松了口气，低下头，没什么表情地把上衣的边缘塞进裤子里。
注意到有凸起的痕迹时，她略微停顿，试图用手指抚平那些褶皱，却笨拙地越弄越糟，最后手忙脚乱起来。“哧”的一声，线头被拽断了一截。
“……”
她看着那截断在手上的线，有点愣神。反应过来时，眼前痕迹斑斑的指甲再次开始渗血，让唇齿间都充斥着一股铁锈味。
‘又一次失败了……现在到底还有几次机会？……冷静下来，要冷静下来。先想想，先整理一下思路。
怪谈们不购买产品的原因是什么？是担心梦魇对它们的梦境做手脚……所以，要想办法改变顾客们对于梦魇的印象？
不对，这不是我在短时间能做到的。如果想在规定时间内逆袭，必须要从产品开始转型……’
何艳妮努力把手指从嘴中抽了出来，开始思考问题的根本解决方案：改变产品。
她很自然地想到这点，因为就在前一天：他们的老板梦魇还在眼前跳来跳去，一边不停抱怨着为什么没有怪谈下单“它们全都没眼光”，一边把几个推销员骂得狗血淋头“全是你们无能”。
发泄完后，它又从桌子上跳下来，引发一场微型地震后挠挠脖子。揪下一撮毛，拉过一侧新买来的枕头随意塞进去。然后扬手扔到何艳妮旁边，敷衍道：“做好了，准备去送吧。”
‘明明说一定要获胜，却不肯费一点力气。连要做什么生意都是临时想的，这怎么可能成功？
难怪这些怪谈对它这么不信任……不，我不能这么想。现在我必须为它竭尽心力。不论如何我都要嬴。’
一想到那个只顾着打滚，抱怨“假如业绩继续低迷下去，不仅没法获得营业资格，还要承担一大笔罚金”的怪谈老板。何艳妮的心中便浮起淡淡的厌恶和不满。
但她很快把这种想法压制下去，重新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破局。
‘之前那些经历也不是没有用。现在我得总结一下怪谈们最需要什么。商店又应该怎么改变，从事什么样的业务。还有最关键的，要怎么说服梦魇。’
种种问题化作一堵实质性的石山，重重地压在头顶，让何艳妮脑中一团乱麻，想来想去都是一片空白。
联系到最近的经历，她费力地从那些充斥着大鼻子和编制针的无用镜头中找出一点点有用的桥段——比如说，“梦魇能取走梦境，也能改造表层的梦中世界”。
‘取走梦境看起来已经没用了，那就从后者入手。
发挥改造梦中世界的能力，但又不能引起顾客的警惕，这要怎么做呢？’
思维落在这点上，橡根细针一样慢慢钻研，直到刺痛额头。何艳妮伸手捂住，继续冷酷地思索要怎样利用自己的老板。
短时间找不到思路，她不由自主抬起头。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群，试图获取一点灵感。看着看着，视线无意间集中在一处：从大街上远远望过去，能依稀看见那所房子的轮廓。旁边有一部分凸了出来，但看不清是什么。
“奇怪……”
低喃出声。何艳妮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时，目光仍定格在那个方位——但，这不是她自愿的。
事实上，从她被迫注意到那所房子之前，周围的一切就变得很不对劲。
从最近距离的招牌开始，视野边缘的景物渐渐虚焦，打光也似乎被人为调暗了。不知不觉间，那栋房子变得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察觉到这点，何艳妮忍不住眯起眼睛。试探性地向前探头，再缩回：那栋房子却仍在街道上远远地闪烁。
“——这叫【追光灯】，小鬼！”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声线像之前一样华丽而端正，偏偏说话的语气格外懒散，还带着一点像是没睡醒的鼻音，“觉得很神奇？这下相信了吗，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何艳妮完全迷惑了，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着。不顾在耳边开始“喂喂”催促的画外音，脑中开始急速思考。
‘所以这次真的不是错觉，而是某个怪谈的能力？
那这种能力也太奇怪了，它刚刚都说过什么来着？好像第一句话是画外音，之后还说了蒙什么……那又是什么东西？’
她总感觉那个词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不知为何，何艳妮莫名有种感觉：这个词的出处十分重要，她一定要早点想到。
正费力从脑海中挖掘着。那个声音却再次失去了耐心，叹口气后有气无力地说：“好吧好吧……输给你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你连电影都没看过吗？”
“——电影！”
“对！就是那个词！你在和我说话对吗？不如聊聊你都看过什么电影？”
听到何艳妮嘴里突然蹦出的词，本已不报希望的声音惊喜地应了一声。接着开始循循善诱。
但何艳妮并没有继续理会它，只是一动不动地出神。过了一会，她脸上的呆滞渐渐向狂喜转变。
“……听不见吗？还是不想聊？难道真的没看过吗，没事，承认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了一会没有回答，那个声音才狐疑地问道。接着为了避免尴尬，又率先自问自答。
而它单方面的聊天对象只是站在原地，片刻后忽然自顾自地出声说：“对，电影，就是电影！”
“……”
面对似乎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何艳妮，画外音有些无力了。
无语片刻后，它不抱希望地说：“好吧……不管你在想什么，也许可以找我聊聊？如果不愿意让我使用【蒙太奇】的话，你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就在前面那所房子——里？！！”
话语的尾音忽然急转直上。远处，声音的主人几乎惊得长出了眼球：因为就在那里，原本怎么说都一动不动的女人忽然走了起来，然后变成竞走，变成跑。越来越快，正向着这所房子奔来！
雾气被脸颊割开，吹成扁扁的气泡卷至身后，两侧的碎发也翻飞在耳边。风吹动眼皮上的血丝，让血管沙沙作响，何艳妮的眼睛却一眨不眨，脸上的神情也定格在巨大的笑容，甚至显得有些神经质。
迎面的风将那个声音带来，混杂在风声中有些模糊，却仍听得出几分惊喜：“你改变主意了吗？——好吧好吧，我不期待你的答案了。先试试这个吧！”
不等何艳妮接话，那个声音便消失在类似于电流的杂音中。接着——“咔哒”。
像是转动旋钮，将广播调到正确的频道。杂音慢慢变得清晰、响亮，最后变成一阵轻快的乐曲，包围着身体。乐声中，连雾气都跟着音符不停跃动起来。
“I'm singing in the rain……”【备注】
这阵突然响起的音乐仿佛具有某种魔力。浸泡在其中时，脚步不知为何变得轻盈。
思绪飞扬，脸上因笑容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何艳妮的脚尖不由自主点在地面上，踢踏，旋转，继而一个个念头接连涌出：
‘没错，之前为什么没想起来呢！按照梦魇的能力，完全可以制作电影！
因为按次收费，也不会引发顾客们的过度怀疑。而且一开始可以发放免费票获取信任。问题只在于，梦魇制造一次电影需要多长时间，但这对它应该不难……’
尽管仍有问题等待商榷，何艳妮的心情却前所唯有轻松，仿佛在无形之中破解了一个难题。她无意识地微笑着，应和着音乐点头，额头一阵汗淋淋的闪光。
“再看这个，【推镜】！”
一声响指，那栋被打光的房子忽然近在咫尺。片刻之后又回到原处，在追光中抖了抖。
“呃，请忽略这个失误镜头……”
见状，声音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何艳妮却并不在意，在心中点了点头：虽然会有失误，但这些能力组合起来已经足够好用——是成立电影院之后的完美合作者。
‘我必须得找到它，然后试着说服它和老板合作……’
一阵激扬的乐声，伴奏忽然变成了更热烈的舞曲！在音乐声中，她的鞋子几乎要飞起来。视野中的光亮已经越来越近，忽然地，那束追光像滑动琴键一样在两侧建筑上逐一闪过，最后聚合在原本的房屋上，再次闪了闪！
何艳妮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光线移过去，脚下没停，却忍不住眼前一亮。
“沉默寡言的家伙，享受艺术吧！记住这场演出的导演——【光影艺术家】！”
声音已经完全陷入了自我陶醉，吹着口哨带领伴奏走向高昂。下一秒，周遭的场景产生多种变化：同一栋房子渐渐放大，变成虚影，闪动后又和原本的房子叠放在一起；几组分散的的房屋忽然被移接在一起，下端扭曲变成重影……
最种，短暂的过曝后，何艳妮的鞋尖已经踩在了房门前的台阶上。耳边的音乐早已切换成震耳欲聋的摇滚，让她眼前有些摇晃，垂下头甩了甩。
晃悠悠地抬起头时，原本空白刺眼的画面被重新填充。颜色从中心开始，向边缘攀爬着晕染开：从浅黑的大门开始，迅速勾勒出板岩灰的台阶，继而是接近白色的鞋尖。
视线短暂停留在这里，随后迅速上移，停留在一处，聚焦：房檐上凸出的杆子上绑着一块旗帜。那面旗帜是深灰色的。
好的，没有危险。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她只要伸手敲开门，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欣赏和崇拜，然后说明邀请的原因。一切都非常顺利，一切都非常简单……
她这样想着，伸出手，脸上仍然带着傻笑。伸出手的一刻，她看见自己的手指：末端沾染着斑斑的深灰色。
——一个希区柯克变焦。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二场游戏（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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