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何至此野

7、第 7 章

　　因为前一天爽约了高圆圆的邀请，今晚放学纪陇雪得去高圆圆家吃饭。

　　熟悉的流程，家长的热情款待，纪陇雪装的很是讨人欢喜。

　　吃饭的间隙高圆圆问纪陇雪，“小雪，昨天放学宋浩瑞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纪陇雪说，“我骗他我家有事就让他先走了，不过留了个手机号，他说他经常旷课嘛怕找不到我。”

　　“你...”高圆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喜欢宋浩瑞吗？我不懂，为什么你昨天要那样做。”

　　纪陇雪“哈哈”干笑两声，“大概是无聊吧。”

　　“可是宋浩瑞很...”

　　“很坏？”

　　“已经不是坏了。”高圆圆露出害怕的表情，“他...他杀过人！”

　　“他杀过人？”纪胧雪来了兴趣，“谁？”

　　“听说叫刘芸，本来是附近县城的，不知道她怎么惹上了宋浩瑞，再出现就在我们落镜的环海公路，那是上学的必经之路，□□毁尸，特别吓人！”

　　纪胧雪皱起眉毛，“警察呢？没人管？媒体报道也没有？”

　　“宋浩瑞家里很厉害，把这事盖下来了，除了我们落镜的人，没人知道这事。刘芸的家里人也在这件事后消失了。”高圆圆谨慎的抓住纪胧雪的胳膊，“所以你还是离他远点吧，他真的很可怕，他是恶魔！”

　　“没关系啦。”纪陇雪拍拍高圆圆的肩，“我不会有事的。”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无力安慰人的话，但纪陇雪是真的笃定自己不会有事，至少就现在来说，她对一些人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有利用价值，就有存活的必要。

　　她在落镜人生地不熟，连一个能替自己撑腰的朋友都没有，她必须通过这种方式寻求一定的“保护。”

　　如果你宋浩瑞真这么有本事，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吃过饭，高圆圆收了碗筷问纪陇雪，“小雪，明天周末你打算怎么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山上放风筝？很好玩的。”

　　纪陇雪一边穿鞋，一边盯着手机答道，“明天再说吧，可能我会睡一整天。”

　　高圆圆失望的低下头，“这样啊...那好吧。”

　　跟高圆圆道别完纪陇雪先去隔壁超市买了包烟，没急着回家，大概在超市门口等了有三分钟一辆摩托车向她驶来。

　　*

　　墨黑的天空中摩托车闪着亮光，宋浩瑞坐在车头，头盔摘下，长腿一伸，寸头，鬓角剃的几道斜杠让人看起来更坏。

　　“想去哪玩？”宋浩瑞一把揽过纪陇雪纤细的腰，纪陇雪没吭声，只盯着他。他挑眉，悻悻松开手，转头抽了根烟点上。

　　他知道纪陇雪跟落镜这儿别的女孩不一样，所以对待她的方式也不该用平时那套方式来对待。就像打游戏，攻略boss，宋浩瑞现在把纪陇雪当做一个极难通关的终极关卡，所以耐心，他是能暂时做到的。

　　“给你看个有意思的。”见纪陇雪半天没说话，宋浩瑞将手里的手机递给她。手机屏幕里是一段视频，地点某个超市，周郁正穿着工作服站在超市收银台。

　　几个上次跟在宋浩瑞身边的女生也在那个超市，她们穿着廉价暴露，有一个女生一直俯身靠在收银台上和周郁搭话，她裸露的胸脯正对周郁，引得人瞎想纷飞。

　　纪陇雪放下手机问，“什么意思？”

　　“我们哥几个打赌呢。”宋浩瑞笑着说，“打赌周郁这小子会不会对着大-胸-妹-硬！”

　　纪陇雪笑了，她将烟头扔到地上。

　　宋浩瑞试探道，“你不觉得很好玩？上次我让他趴地上学狗叫，你不也是因为觉得好玩才来跟我搭话的？”

　　“我会因为一条狗才来跟你搭话吗？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轻了吧。”纪陇雪聪明的绕开宋浩瑞的话语“陷阱”，踮起脚尖，两只手轻轻绕过宋浩瑞的腰，她将下巴搁在宋浩瑞的肩头，吹了口气，“不过...我倒是挺想要条狗的。宋浩瑞，你愿意送给我吗？”

　　*
　　女生又把衣领往下拉了拉，见站在柜台里的周郁还是目光平静，自觉无趣，走到旁边的小姐妹团体里抱怨，“没意思，这书呆子根本没反应。”

　　一个齐刘海女生说，“你得跟他搭话呀，你不说话，人当然不想搭理你了。”

　　“我说了呀！”大胸女争辩，“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理我，无语了，一条天天挨打的狗拽什么呢？”

　　“可能是害怕呗。”齐刘海女生说，“毕竟你天天跟着宋哥欺负他，人估计都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说真的。”站在齐刘海旁边的短发女说道，“这周郁仔细看看其实长得还挺帅的，就是太阴了，平时没注意到。”

　　“哟，你喜欢这款呀？”大胸女调侃道，“那我让宋哥送给你呀，就是不知道小狗在床上行不行呢！”

　　“去去去！”短发女扭捏道，“我就说说，真要那啥我可不行。”

　　几个女生都笑起来，争先恐后问道，“为什么不行？王姐怕了？王姐还会怕？”

　　短发女被她们调侃的到处跑，正是打闹最欢的时候，身后的塑料门帘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橙黄的灯光打在宋浩瑞脸上，他朝里吐了口烟圈，“聊着呢？”

　　短发女一看见宋浩瑞，赶紧回到自家小姐妹的团体里老实站着。大胸女走过来说，“宋哥，一点都不好玩，周郁根本不搭理人家嘛！”

　　宋浩瑞看向周郁，他在柜台里站的端正，手上不知道拿了本什么书，就低着头，完全不受这边吵闹的影响。

　　宋浩瑞就烦他那样，明明大家都是出生在落镜，以后也是会陷于这个村庄的残缺体，偏偏就他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宋浩瑞说不上来。是大家都在拼命挣扎想离开这个村庄，唯独就他无动于衷。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逃不掉，但每个人都会想去试试，周郁与大家的区别就在于，他从未试过，他接受了。

　　这种接受，是对众人的鞭策，是另众人不接受的。

　　想到这里，宋浩瑞笑容凝固了。

　　他将没抽完的烟头扔向周郁，距离远，烟头并没有烫着周郁，只落在柜台外边，掉下一地烟灰。

　　宋浩瑞快步走到柜台前，再回头对大胸女招了招手，“你过来。”

　　大胸女赶忙听话的跑到宋浩瑞身边。

　　宋浩瑞将周郁手里的书抢过扔到地上，再一把揪起周郁的衣领，“摸她。”

　　大胸女懂事的将衣服往下拽，再昂起xiong部贴到周郁面前。

　　周郁没表情的看向大x女，再看向宋浩瑞。

　　宋浩瑞被周郁看的更冒火了，“我他妈让你摸她，听见没！”

　　周郁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手也还是没动。

　　宋浩瑞没耐心了，他抓起周郁的胳膊，硬生生将他的手贴到大胸女身上。

　　周郁虽然没抗拒，但隐约皱起的眉毛散发冷意，宋浩瑞不管，他就死死摁住周郁的手，大笑，“狗崽子？怎么样？大x妹的感觉爽不爽啊？”

　　周郁低下头，额前细碎的刘海又把他的情绪挡住了。

　　纪陇雪站在超市门口看了会，觉得没意思了，慢悠悠走进来捡起地上那本书，旧了，看来是被翻了很多遍。

　　她随意翻开主页，在空白的第一页周郁写了两段话。她不合时宜的，轻轻念出来，“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波诺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宋浩瑞的动作停了，大x女咿咿呀呀的叫唤声也停了，纪陇雪的声音没停，她还在念，“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周郁慢慢抬起头，他看向纪陇雪，神情间有一种无声的错愕。

　　这样的错愕，并不是因为纪陇雪不合时宜的念出了这段摘录，而是来源长久以来他的心声，被人看见了。

　　纪陇雪合上书，再抬头看大家，这之后，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里都有了点别的意思。

　　纪胧雪眼睛无辜的眨巴眨巴，“宋浩瑞，周郁-硬-了吗？”

　　宋浩瑞回过神，轻蔑的看向周郁的下半身，那里一点起伏的动静都没有，他松开抓周郁的手，嫌弃道，“真他妈给我们男人丢脸。”

　　周郁往后退了两步，并不在意宋浩瑞的话，他还在盯着纪陇雪。他突然想到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里面的白雪公主是短发，戴红色发带，穿蓝黄长裙，可他认为白雪公主不该长这样。

　　白雪公主，应该是纪陇雪这样的才对。

　　黑色长发，黑色风衣，白色丝绸长裙，素白的脸和纤细四肢，还有，永远鲜红的嘴唇。

　　现在白雪公主向他说话了，她对他说，“周郁，送我回家。”

　　*

　　夜晚蜿蜒的山路没有路灯，两旁杂草丛生。纪陇雪坐在自行车后座，帮周郁举着手电筒照明。

　　自行车刚开一小段路，宋浩瑞的电话过来了。

　　“小雪，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坐个破自行车多费劲，我送你一会就到了。”

　　纪陇雪对电话那头的人讪讪笑道，“不麻烦你啦，宋哥，我跟周郁正好顺路，而且你都答应我了，男人说话不能食言哦。”

　　一声“宋哥”，叫的立马把两人关系拉近。宋浩瑞在电话那头美滋滋的笑，纪陇雪又跟他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纪陇雪晃着腿问周郁，“你是不是-性-无能啊？”

　　周郁噎了一下。

　　纪胧雪：“你不喜欢那样的？”

　　“我目前...没有这些想法。”

　　纪胧雪意味深长“哦”一声，“你知道宋浩瑞答应我什么吗？他答应让你做我的狗。”

　　周郁眼皮微撩，纪陇雪抓住他的衣角，“怎么？不愿意啊？”

　　“你在北京，也爱这样吗？”

　　周郁说的模糊，纪胧雪问，“哪样？”

　　周郁找不到确切的词形容，“有善心。”

　　纪胧雪咯咯笑，“你说我？有善心？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我在北京确实扶贫了很多穷学生呢，跟你一样。”

　　周郁敛眸，脸色稍沉。

　　“一开始我还担心宋浩瑞不爽。”纪陇雪偏过头，把手电筒的光照到周郁脸上，“转念一想，宋浩瑞能不爽什么呢？你就是条狗嘛，是不是？”

　　周郁躲开手电筒刺眼的光，闷闷附和，“是。”

　　“你觉得宋浩瑞怎么样？”

　　“他？”

　　“你觉得他对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

　　“你讨厌他？”

　　“不讨厌，就是不想跟他有来往。”

　　“好吧。”纪陇雪展开手指，之前在北京做的指甲掉光了，现在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她抠着指甲上面剩余的胶水说，“但我觉得宋浩瑞对我还行吧，感觉他挺喜欢我的。”

　　周郁踩着脚踏板，没说话。

　　纪陇雪又问，“你信佛？”

　　“算信。”

　　“我讨厌佛教，我家里人都信，来这儿之前我被我哥关到寺庙好长一段时间，天天诵的就是你写的那个。”纪陇雪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要把心经写在不相关的书籍上面？”

　　周郁说，“习惯。”

　　“你这习惯还挺奇怪的，跟你人一样奇怪。”纪胧雪翻白眼，“你那本书讲什么的？我当时草草看了个简介感觉挺有意思。”

　　“杀人。”周郁声音很低，并不想细说的样子。

　　纪胧雪眼睛亮了，“讲讲。”

　　静了会，周郁说，“在一个小村庄，一群孩子在烟火大会杀了同伴，于是他们把死去的同伴埋在树洞，后来大家发现，那个树洞底下还藏了好多死去的小孩，凶手是一个表面阳光开朗的姐姐，那个姐姐，曾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大人。”

　　纪陇雪后背一僵，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起了身鸡皮疙瘩，她轻笑，“周郁，你好像在说我哦。”

　　周郁回头看了纪陇雪一眼，“你是那个表面阳光开朗的姐姐吗？”

　　“那你是死去的同伴吗？”

　　周郁捏着把手，半天才说，“我不是。”

　　纪陇雪耸肩，“那我也不是。”

　　“或许我是其他角色。”

　　“谁？”

　　“不是死去的同伴，我是杀人的小孩。”

　　纪陇雪笑声止住，“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周郁？”

　　周郁停下车，回头，“我从不开玩笑。”

　　“好啊。”纪胧雪抓住周郁的手臂，伸到自己的脖颈前，“那你现在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