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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   碧水连天,缓缓驶来一艘华美的大船。鲜红的琉璃瓦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冶的光华。画梁飞栋。造型别致的飞檐上高悬的金铃,在风中摇曳出清越的声响。
      矫健飞鸟在空中掠出最完美的弧线,轻盈迅捷地追逐着雪白的浪花。
      “好无聊啊——”站在船头的女子不顾形象地仰天打个哈欠,粉色衣衫被风徐徐拂起,分外娇俏。清冽的帝女花香沁人心脾。
      杏眼中似有流光。
      而这种光彩,不会比夏夜最耀眼的明星逊色。
      一只手合上她的下巴。“小心水鸟飞进去。”坐在一旁的黑衣女子冷冷道,目光不曾离开手中的书册。
      “可是,红泪,真的很无聊啊。”下巴虽然合上了,她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才可以靠岸啊?”
      “……这里的河道足够宽,所以——”晶莹的眸自书册上探出来,似两道寒光,“如果你想脱光了游泳,我会吩咐他们都不要上甲板的。”
      扬起了一条眉,打量着明媚到令人神清气爽的秀丽风光,她的表情充满怀疑,“你,这是在建议我吗?”
      “你需要我‘建议’你吗?堂堂岚泠教教主,放属下鸽子落跑来中原。还一路上大祸小祸不断。”叹口气,“和你在一起,我哪里那么好命能体会‘无聊’啊?”
      莫然哀怨地瞅着不苟言笑的席红泪。“这么说来,你是在后悔带我来中原咯?”
      不但喝醉酒把每个路过的人毒打一顿,还会自己伪装成舞娘跑去妓院大跳肚皮舞。想起来,这种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依旧是不紧不慢却冷淡的声音:“后悔?当然没有——哪是我带你来中原的?压根是你自己混在我的人队中的好不好。”
      她就知道,那天清晨站在她窗台叫个不停的就是乌鸦。偏偏謇语那个死丫头,一口咬定是喜鹊。哪里有长得那么黑,叫得那么难听的喜鹊啊?!
      结果……
      当天晚上就发现某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她的队伍中。还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混在离她最远的地方。
      因为知道如果扔下莫然不管的话,她铁定会一路玩一路毁灭世界。然后,不用等三年期满,就大家一起玩完。所以只好带她一起上路,好就近看管。
      所以,基本上,她是“受恶势力胁迫”。
      “那……人家跟你不同嘛。你是神水宫下任宫主,有三年时间到处玩。我呢?被困在西域十六年了——十六年啊!女孩子有几个十六年啊?!”莫然简直要潸然泪下。呜呜,她的少女年华啊,就这样淹没在沙漠之中了。
      呜呜,好可怜啊。
      是啊。席红泪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玉指轻轻翻过一页书。所以,她才怀疑那日所有看见莫然的当地居民都是怀着无比激动感恩的心情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西域的“大祸害”,一步步“溜”出西域的。
      说实话,人家没有当众放鞭炮“欢送”她,已经很厚道了。
      唉,好可怜的居民啊。这些年来,他们已经快被这小妮子整得躲在角落里了。而她看见他们吐血,还要踩上两脚。
      说起来,她回西域时,还是不带莫然回去吧。让她留在这里,荼毒中原人好了。
      “红泪,红泪,听说这艘船从前是出了名的花舫‘如梦舫’。我看不如……最多,我让你作鸨母,我只作个歌舞伎好了,一定很好玩的。好不好?你的那些侍女不是可以物尽其用了。看到那些肥肠满脑的男人,就剥了他们的钱袋,一脚踢出去。看到长得不错的,就……嘿嘿。我看你那些侍女都长得挺美,我们一定会艳名四播。”
      到底,是谁嫖谁啊?!
      手,懒洋洋地合上书本。冷艳的脸孔自书后探出来,淡淡地看说得口沫横飞的莫然一眼。“不好。”
      她一怔。尚未从被突然打断的长篇大论中抽离出来。“不好?是什么意思?”
      “‘不好’的意思,就是你刚才的提议,我——不——接——受。”难怪上任岚泠教教主传位莫然后,就闪得人影不见。
      原来是怕岚泠教当着她的面,被“改造”成“妓寨”。所谓“眼不见为净”嘛。
      纤白的手指抓上她的黑衣,无辜的小脸仰望她。“来嘛,很好玩的。试试看嘛。最多我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很好玩?大概只有她会觉得“很好玩”。
      其他人只有被她的“很好玩”玩死的份儿。
      至于她的“乖”,更是不提也罢。有谁见过在天上飞的鱼?如果这个可以被称为“奇迹”,那莫然的“乖”就无异是“天方夜谭”了。
      冷冷的笑意浮上席红泪的眼。“莫然,你我认识多久了?”
      “少说也有十年了。我们一向都是手帕交——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所以你的把戏,我都很了解。”她只是想提醒莫然一下而已。
      十年,已足够她看清这个变脸就和翻书一样容易的莫然。不管她变出什么脸,想想她的目的,那足以让席红泪清醒得可以指出她的破绽。就像现在——“先把你眼中的精光藏好再说吧。”
      像九尾狐一样!
      ——不是赞她狡黠,而是叹她总学不会藏好自己的“尾巴”,仿佛有九条尾巴似,死活要露出一条来。
      “我……人家只是无聊嘛。”扁扁嘴,一脸不爽的模样。
      冷哼一声。“记得,玩死了我们,你会更无聊。”
      她还敢说无聊?现在整条船的人都因为她之前的种种“无聊”之举而忙得焦头烂额,预计在之后的半年里,他们都不会有“无聊”的机会。
      席红泪深刻体会到那一大票莫然的属下,一定是受她“迫害”最深的人。所以,她可以猜到如今她们正如何地狂喜,庆祝她们这比恶魔更恶劣的教主终于“抛下”她们,自己溜出去玩了。
      想当然耳,绝对不会有人来找她的。她们只会祈祷莫然不要这么快就玩腻了回西域。
      而她,这个被莫名其妙赖上的“冤大头”,最好还是考虑一下是送她回西域老家,还是留她在中原。否则唯一的后果就是莫然有吃有住一路赖她到底,而她则在一百零一次为莫然收拾烂摊子后,终于受不了,将十年老友直接毙于掌下。
      这个结局虽然是“杀伤力”最小(只死莫然一个,总比大家都死要好一些),但,为什么要她动手?她已经很衰了好不好。干吗还要赶这趟混水?那些莫然的属下总要“意思一下”来讨个说法的。她总不好回答说是因为被莫然整得太惨了吧(虽然这个说法绝对可以得到她们最深刻的理解)?
      她的前景看来并不会太好啊。叹口气,席红泪觉得头变得有平常三个那么大,而且还很痛……
      “红泪,红泪,你看那里!”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设想成“死人”的莫然连连扯动她的袖子。
      什么?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宽阔的河道上,不知何时多出两列船队。不同寻常的危险气味令席红泪脑中警铃大作。
      那两列船队堵在河道上,不进亦不退。其中有一条华丽官船。而两方人马彼此静静僵持于那一刹那,似是在思量她这条大船的出现代表的是哪一方面的援助。
      “去告诉謇语,我们掉转方向,往回开!”小声嘱咐莫然,在霎那间决定避开这尚未定性的危机。“还有……”尚未交代清楚,突至的破风声令她微微一凛。
      骤出的手,迅捷无比地及时握住那支破空而来的箭。闪亮箭镞正对着莫然的尖翘鼻尖,仅余一寸便要毁掉她的鼻子!
      席红泪冷冷望向暗箭来的方向。
      黝黑的强弩,握在一名男子手中。束于顶心的黑发被一条白布缚住。一只黑色眼罩斜覆于右眼。而他的右臂已脱出衣袖,露出精壮的身躯。邪肆眼中是冷冷的警告意味。
      “他……是在警告我们吗?”莫然一边度测,一边怕怕地摸摸鼻子。呜呜,好险喔。只差一点点,她就没有鼻子了。
      “叫謇语——把船开过去。”淡淡的声音听来有些咬牙切齿。
      “噢!”莫然笑笑地答应,一边快步离去,一边不忘瞥一眼那男人。
      呃,他是很酷很有味道不错啦。可是,他竟然想一箭射掉她的鼻子。所以,他,不必考虑了,是坏人!
      而席红泪的眼,不曾离开过他。冰寒的眼,似在判断他的身份。
      一声叱呵,两方人马中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先前那刹那的停战被骤然打破。原先的厮杀,很快得到继续。
      席红泪静静倚在船头,黑衣在风中猎猎飞扬。冷傲一如冰雪。无视渐进的血腥惨叫。
      被打下河的人,将清澈的河水染成片片红色。
      “这男的,下手很毒哎。”莫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打量那握弓的男人。看起来,他的功夫不错咧。偶尔有冲破他身前人群的高手和他对上,但下场就是被他一掌打得吐血,再一脚踢到河里去。
      而他的左手,还握着□□。也就是说,他都是用右手出招的。
      哇,看来这个坏人,不但长得很“性格”,连功夫都超好的噢。
      “他就是最近皇帝面前最红得锦衣卫指挥使聂怀谷。”席红泪瞄她一眼,“据说前不久,他奉旨领兵抄了尚书李明远一家。而那个姓李的,正是主张以怀柔方式劝降各地起义的主要官员。有人说,他只呈报了一个零头,其余的,都落了腰包。还有吏部大员于历,也因为提议招降而被皇帝斩了。负责监刑的,正是你眼前的这个男人。”
      怪怪的眼神投向席红泪。“哇,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哎!”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男人又坏又贪,真不是普通的“有性格”。“那么看起来,他就是那种自愿作‘忠臣的陪衬色’的奸臣咯?!”
      “当朝无出其右者。”
      “那你一直盯着他看,是为什么呢?”
      “我在想,要怎么回报他这一箭之仇。”唇角有抹极淡的冷笑。她不是会计较的莫然,但,她决不放过来招惹她的人。
      而且,在这几日莫然的撩拨下,要是再不找个人出口恶气,她一定会忍得脑中风啦!
      “莫然,待会儿你拿这支箭去给聂怀谷,然后对他说一句话,”笑意变得有些诡异,“你跟他说,‘你死定了!’。”
      莫然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充满戒备与迷惑。“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害你?”
      “是啊。”她退后一步,“你明明知道我只会轻功和暗器,还叫我上门去送死!”
      席红泪微微眯了眯眼。“只会轻功和暗器是我的错吗?!”整个神水宫的人都早听说了莫然的“怪病”——只要练功稍微累一点,隔天就一定会发烧,所以她只学了最轻松的暗器和轻功。配合她的性格,全天下也只有被称为“鸡鸣狗盗”的那一行最适合她。况且——“你只是去出风头,有事自然我来挡。”
      莫然又退后一步,语气仍是怀疑。“你有这么好吗?”
      好怪异哦!她认识的红泪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生事的人啊。现在主动提出这样的主意,让她心里慌慌的。
      “别人欺上门了。”她的语气依旧淡然,“——而且,你的鼻子险些没有了。”
      呃,对了,她的鼻子!
      下意识的,莫然摸了摸自己又挺又俏的小鼻子。那个聂怀谷,竟然一上来就要毁了她的花容月貌呢,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我很想看他哭的样子。”边说,席红泪边将那支箭交到她手里。
      莫然重重点下头。有道理!敢欺负她莫然,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她要好好欣赏红泪是如何狠削那个独眼男人。
      船慢慢滑入官船与岸堤间的河道。厮杀得红了眼的人,没有留意到一条粉色身影迅捷无比地掠上船头。
      “聂怀谷!”一声清亮呵诧声伴随着闪亮箭镞射向那邪肆的男子。“去死吧!”
      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搭弓上箭的,只见一支一模一样的箭向那一团粉色射去。
      “叮”一声清脆声响,两支箭竟在空中相抵,一齐落入河水中。
      右手扯下腰间绦带,扬手缠上她手腕。她却在空中扭身,想要乘势解开束缚。灵动的身姿,如穿花拂柳时最轻盈的蝶。
      可惜尚未等她解脱,绦带竟又顺势绕上她的蛮腰,逼着她不得不落在他面前的甲板上。
      可是——也用不着这么近吧?近得他的鼻子快要撞上她的。
      锐利的眼死死地瞪着她。
      “啊……那个……”要命,明明只有一只眼的说,怎么还那么凶?!“我其实只是来还箭的而已!对啊,来还箭的——呃,不过,那个,已经掉到河里去了……”声音越来越小。
      唉,好凶的眼神啊。
      蓦地,她吻上他的唇。如被雷劈到般,她火烧屁股地跳开。“啊,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我!我绝对没有想要非礼你啊!真的没有!虽然你长得很有‘性格’——哎哟,我在说什么啊……谁推我的?!快点站出来解释啊!——不对不对!红泪!你不是说有你来么?!”花乱的眼欲找到席红泪的所在,然后……
      彻底变成一座风干的蜡像。
      神水宫的船,不见了。
      在害她做出这种乌龙事,撞在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奸臣的手里后,红泪竟然溜掉了?
      不对不对,不是在事后。分明是自她离船的那一刹那,他们就全速开溜了,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得连渣都不剩一点。
      莫然抬头看一眼那张愈发凶的脸,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
      呜,看来她这个一上来就没有得到他好感的鼻子是保不住了。

      如猫般优雅的女子踱上甲板,好笑地看着如释重负般的自家下任宫主。“这样做好吗?”
      总不能昨日老友,今日酱油吧?
      席红泪淡淡睨她一眼。“我只知道,死道友总好过死贫道。更何况,刚才是谁将船驾得飞也似?”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这条船可以开得这么快。
      苏謇语悠然叹口气。“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先缓口气了。这实在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我想,那个聂怀谷很快就会哭吧?”席红泪坏坏地想。
      要报那一箭之仇,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莫然那个“祸头”送给他。
      “……不过,你确定现在莫然追不上了?”
      “我想,”苏謇语打了个寒噤,“我还是把船再驶出几里水路吧。”
      那个莫然,实在超恐怖的啊。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她的那个轻功,恐怕只能以“怪兽般”来形容。苏謇语决不怀疑那种超可怕的速度。
      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不要再落入莫然的“魔掌”,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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