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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   不寐倦长更,
      披衣出户行。
      月寒秋竹冷,
      风切夜窗声。
      抬头喝一大口酒,又扔了数粒花生米入口。段吟初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要命,已经是深秋,大半夜在屋檐上数星星的“热血”举动,自她及笈后就已经戒掉了。现在要她半夜不睡觉,附庸风雅地趴屋顶上守夜,简直是要拆了她的老骨头。
      还好有酒,否则多半现在已经睡迷糊一头栽到下面去了。
      深秋夜半,还是很冷的啊。
      远处,有一个黄色小点飘近。段吟初眯眼,努力地给他看过去,在发现并非自己眼花后,直接拈起身边的一片砖瓦,瞄准目标,狠狠地发射。
      “哇。干吗一看到我就发飙?!”“黄色小点”正是喜穿黄裙的明皇萧雩琪,也就是“消失”很久的某人。逼开“暗器”盈盈落在段吟初身边。她容易吗?为了参加教主的婚宴,还要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来。结果刚到就被偷袭了。
      翻个白眼,很不齿同伴扔下她一人,独自偷欢的卑劣举止。“我以为你引那些官兵到月亮上去了!”真是咬牙切齿啊。明明只是派她引开追捕他们的朝廷官兵,结果她呢?一出门就好像丢掉,活脱“无尾飞镖”。还被清河公主找上门来,真是失败!
      没有萧雩琪的分担,她要身兼两职,简直要成为“过劳死”的典范。
      坐下,抓起酒壶先喝上一口,暖暖身子。“你以为我愿意哦?”冷哼一声。“谁叫我命不好,回来复命的时候,先遇上少主。”真是撞鬼了,她那天回来也是半夜,明明是不会遇到什么人的,可偏偏她一踏进大门,就被靡月唤住。说实话,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他大半夜不睡觉,在门口晃悠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守株待兔”?而她,就是那只天下第一背的“兔子”。
      “你有回来复命?”没人知道啊。
      “都是二十多天前了,然后就被直接派出去了。”
      “少主有任务给你?”太奇怪了,怎么从没有听少主提起?况且,靡月虽是少主,但一向很少插手教中事务。
      “派我去清河身边做探子。”
      “啊?”骗人的吧?
      仰天躺在屋顶上,深深呼吸,唔——感动啊,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了……“说起来,清  河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有什么八卦?”好奇好奇。
      “我跟你说哦,你不要不相信。清河喜欢的是女人呢!”劲爆吧?她刚发现的时候,连嘴都忘记合上。看着身边好像被雷劈中的段吟初,呵呵,感觉真是好啊。“而且就是传说中‘菊池’的幕后老板江临风哦。”再一个闪电劈下来。
      半晌,段吟初艰难地开口:“清河喜欢江临风?——你确定你侦察的是那个风情万种仪态万千的清河?”
      “没错,就是那个女人中的女人。”趁她发呆,分来一般花生米的萧雩琪很快乐地享受着她制造出来的震惊效果。“原来啊,那个清河很久就暗恋之前还是将军的江临风了。”
      “暗恋啊?那个时候,她不是不知道江临风是女的?”确切来说,那时知道这个秘密的统共就没几人好不好?
      挠挠头,是哦,她之前都没想到呢。“应该是吧。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她那个当皇帝的爹想把另一个公主下嫁给江临风。结果还没有成婚,就被人揭穿了江临风是女儿身的事实。”
      “欺君之罪哦。”好像还蛮精彩的。
      “对嘛。结果就没有援兵去救援尚在战事中的江临风了嘛。打了败仗,江家也算是家破人亡。”
      “惨!——但是既然她还活着,怎么没有被通缉?”好像他们,只是犯了芝麻绿豆大的事,被官府通缉了月余。为什么这个直接冒犯了天威的人,反而没什么事?
      拍拍她的肩。“这你就不懂了吧。俗话说,朝中有人好作官。更何况是公主,早就想办法偷天换日,帮她掩饰过去,保她性命啊。加上江临风又改名换性,时间一久,自然就拖过去了。”
      “难怪这次清河能找来,原来是借了‘菊池’的东风。”哇,她也好想要个有权有势的“朝中人”哦,最起码,他们现在不会被通缉得那么惨。
      有月有酒,有伴有八卦,不能睡觉的时候,也是好的选择啊。
      “而且,”萧雩琪冷笑一声,“还有更神的呢。那个江临风,原名就是江月明。”
      “江月明?”好耳熟,“不就是派青丝去追查的那个?”
      “没错。”
      次此来中原,本意不是为了莫然,只是因为教中圣物墨痕琼花失窃,派出青丝、夜色追查数月都没有回音。觉得事有蹊跷,她们这才远赴中原。没想到撞上莫然,这档子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其实,清河也算是情深意重。明知道对方是假凤虚凰,还愿意救她,也真是难得的了。”喜欢的人嫁不得,非要和不爱的人纠缠,唉,皇家中人,其实还不如平头百姓啊。耳边忽闻异动,“什么人?”一声暴和,已自屋顶站起。
      长风习习,皎皎月光下,一人临风而立,正是聂怀谷!
      上下打量他一番,段吟初不由冷笑。“看来指挥使大人已从教主手中取得解药。”能一下子纵到这么高的屋顶上,非有轻功借助内力不可。可别告诉她,他是搭梯子爬上来的。
      “不好意思,蒙圣上所赐避毒珠,下官从来都没有中过毒。”邪魅的嘴角轻轻上扬。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失去内力,所有的计划,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游戏”。由他决定是否要参与。
      夜更深。
      月色有种令人凉彻心脾的幽蓝寒意。
      邪笑的聂怀谷,脸色隐藏夜色中,忽明忽灭,诡异莫测。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段吟初闪身先挡住他去路,一扬手,已祭出随身软鞭。“你想怎样?”
      “离开。”
      “先拿下他。” 萧雩琪抽出长剑,雪亮青锋闪出一片沁人寒意。笑话,明日就是教主大婚之日,现在走脱了新郎,她们怎么交代?!
      嗤笑一声,聂怀谷道:“我若是你,必先查看你家教主安危。”
      萧雩琪脸色一变。混蛋,难道竟对莫然下了毒手?!与段吟初交换了一个眼神,纵身跃向莫然的房间。
      “既然如此,我自不能叫你活着离开这里!”一扬鞭,凌厉的招式已攻向聂怀谷。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死是活,断不能让这个男人抛下莫然。
      银色软鞭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般,凶狠地向他扑过去,直袭他左胸。
      聂怀谷侧身避开,闪电般当胸抓住扫来的鞭梢。手腕稍沉,使力将她拖到身边。段吟初变招极快,凌空飞腿,挡下他推来的掌式。交错而过的身影极尽潇洒。
      他变掌为爪,一把抓上她的肩头。段吟初肩头一沉,化解招式,手腕急转,变如身后也长了眼睛般,鞭身硬是击上他的胸腹,叫他松开鞭梢。
      “好工夫。”聂怀谷不由赞一声,他还从未见过能将鞭子和拳脚融合得这般好的对手,“今日没空,下次再玩。”双掌一错,看准了她的破绽,无视飞扬而来的漫天银鞭,狠狠一掌。
      “噗——”段吟初吐血,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直直落在地上。
      抹一抹额头被鞭子打破的伤口,只这一掌的工夫,他也中了好几鞭呢。
      他只是潜入莫然的房间,点了她的睡穴。所以,恐怕萧雩琪会很快追出来。担心引来别人,不敢久留。望一眼莫然的房间,扭头而去。
      月色依然皎皎,只是不知不觉多了杀气。
      远处,一个人正牵马相候。见到聂怀谷,弓身行礼。“敝府主人兵部舒大人命小的备上快马一匹,在此处恭候聂指挥使。”
      舒洛言?有趣的笑容浮上眼。“舒大人贵体安康?”
      “聂指挥使费心。家主人命小的转告大人:这阵子大人不在朝中,风平浪静,好无趣。”
      是吗。
      冷哼一声,不再多废话,扬鞭,策马而去。

      连哭声都没有,好像更加诡异。
      大家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霍御风自外头风风火火地进来,一屁股坐下,狂灌了半壶茶水下肚。“幸好没几个宾客赶来,这上下都打点好了。——教主呢?怎么样了?”
      “一直都在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雩琪苦着脸回答。自从昨晚她解开教主的穴道,她就一直呆在房间里,不见人,也不让人进去。
      “那段暗使呢?”
      这个问题就容易回答得多了。“伤得很重,不过性命无碍,大概要静养几个月。”她只是走开一下,查探莫然的情况,等她再赶回去,就看到段吟初躺在地上,吐了一地的血,呼气比吸气多。不过幸好她们身上都有莫然以前给的救命良药,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遗憾的事。
      席红泪脸色凝重,看看外面。今天的天色似乎格外阴沉,少了秋日的爽朗。
      灰暗压抑,那苍穹好似随时会倒下来。寒风瑟瑟。渐有冬日味道。这样的天气,好似不太适合办喜事,也不太适合出门,不过,杀人的话,倒是很应景。
      苏謇语自外匆匆进来。“圣女要的快马已经准备好了。”
      “你要出门啊?”靡月不明白。这几个月,席红泪从来没有出门的兴致,怎么反倒是今天……
      她没有答话,径直往莫然的房间走去。到门口,也不敲门,直接一脚踹开。
      莫然楞楞坐在桌旁,手里把玩着一只绿色琉璃瓶,仿佛没有看见席红泪。
      “莫然!”她一把揪起她,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用她的体温来唤醒莫然。“没事的,莫然,没事的!”
      紧实的拥抱简直要让她窒息,却那样温暖。“席红泪……”莫然颤抖地拥紧她,“他……他……不爱我。”她的天好似在那一刻倾塌。原来他从来不曾真心对她,原来他从来不曾爱过她,原来这只是一场他的“游戏”,原来这只是她的一场“春梦”。
      只是她仍记得他的承诺,只是她仍忘不掉他的吻,他的抚摩。
      可是,那样痛,心里有个清晰的声音在一遍遍地告诉她,她被背叛了!
      “莫然,坚强一点,不要那么孬种。走,去向他问清楚!”
      “问清楚?”莫然惘然地迎上席红泪凌厉的眼神。
      “没错。叫他清清楚楚告诉你一遍,到底爱不爱你,到底要不要娶你?”
      莫然瘫坐在椅子上,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浓的凄楚。“还有这个必要吗?”
      “有。他可以不爱你,可以不娶你,但他欠你一个了结。他把刀子插到你心里,却没有拔出来,这样你的伤口一辈子都好不了。”
      “我……已经不在乎了。”这样的伤口,就让它永远流血吧。也好提醒她,他是怎么背叛了她。
      “不,事情一定要有个了结的。你就当是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莫然抬头看着席红泪。
      机会?他们还可以再有一次机会吗?还是,只是再一次的伤害、失望?
      “跟我来!”不再给她考虑的时间,一把拉起莫然,出门,穿过大厅。无视一群面面相觑的人,直接到大门口。那里已准备了两匹万里调一的千里马。
      “圣女。”苏謇语递上她的配剑。在席红泪交代准备马匹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她的用意。“带上剑。”通常席红泪都不会随身带着她的配剑,但这次,她想她会需要。
      她接过剑,示意莫然上马。自己则骑上另一匹。
      “我们去哪?”跟着席红泪策马狂奔,莫然侧头,避开蜂拥而至的狂风。
      席红泪回头看她一眼,却没有回答。
      强劲的冷风让莫然的思绪渐渐平静,哀伤的情绪慢慢沉淀。反而有一种抽离的异样感觉——一切都不是真的吧?她只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恶梦。她是怎么来到中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遇上他的?为什么爱上他?
      直到席红泪忽然勒马,说:“就是这里。”
      莫然这才从沉思中惊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闯入喧闹的人群。夹道欢迎的百姓,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这里是迎亲队伍的必经之路,在这里等,一定可以见到聂怀谷。”
      她恍然。是啊,今天是清河大婚的日子。那么,他逃离她的身边,就是为了和清河成亲吗?背叛她,就是为了参加另一场婚宴吗?
      天上忽然飘下纷纷白雪。明明是秋日,竟然突然下起雪来。
      “莫然,没人能挡住你的轻功,就像没人能挡住我的剑,”席红泪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字一字,异常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只要你一句话,我为你取他项上人头,为你和段吟初报仇!”
      渐渐喧闹起来,百姓中嘈杂的声音。
      “来了。来了!”
      “……他们刚过前面那条街!”
      “公主呢?有没有看到张什么样子?”
      ……
      ……
      终于,她可以听见喧天的喜乐,那样嚣张,好似在嘲笑她。漫天血色的喜花纷纷扬扬,和雪花一并旋转起舞。
      好美……
      君将为磐石,妾身为蒲丝。
      一段良缘呵……戏谑却有丝苦涩的笑意浮上她的嘴角。那喜庆艳美的红,刺痛她的眼睛。
      莫然的身影腾空而起,落在迎亲队伍之前。
      满目红色,似迷住她的眼睛。她的幸福啊,到底在哪里?
      “什么人?”开道的官兵将她团团围住。
      什么人?她到底算什么人?她在干什么?她究竟在这里干什么?
      一路浩荡的迎亲队伍不由停了下来。喧天喜乐,也因她的出现而停止。
      “住手!”熟悉的声音阻住欲为难她的官兵。她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伟岸男子。那样熟悉的模样,却让她觉得如此陌生。
      他是谁?她真的认识过这个男人吗?
      面纱掩映下的惊人美艳,在徐徐寒风下隐隐浮现。而盈盈瞳眸,似秋日湖水,有潋滟丰采,却沾染上一丝迷茫,如迷途的孩子般。
      渐起的风,卷起他的喜服。
      呵,他便是今日清河的郎君啊——心痛地不能呼吸。
      纷扬的飞雪,静静坠落。如她不确定,却在渐落的心。
      在那一刻,她畏惧地想要退缩,但唇却还是问出:“……你要去哪里?”
      “你知道的。”聂怀谷轻轻答道,不原看那双清澈的秋水双瞳。
      “一定要去?”她沉下头,掩住苦涩笑容,和眸中越来越沉重的泪。
      终究没有等到答复。只是在刹那透彻的心,明白了所有。
      然后,她做出这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举动——轻轻让开。
      没有人看见,她挪动脚步时,静静滑落眼眶的泪。
      迎亲的队伍绕过她,喜乐再度响起,一切如同先前。没有人知道,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
      雪花舞得狂肆,沾上黑发,如点点银白。
      没有人在乎。
      只有她,依旧站在那里。
      “你等我。”低沉的命令,在他交身而过时,轻轻传入她耳中。
      夹道欢迎的百姓,喜庆的仪式,仿佛祭奠她逝去的爱情,一点一滴地流走,终于干涸。
      心中却空空荡荡,如坠深渊。那样冷,已不会痛。
      “我会幸福的。”她呐呐道,没有人听见,“我会比谁都幸福,即使没有你……”
      抬头,对上席红泪的眼,最终,轻轻摇头。
      她的幸福,已经死掉了。他活着,还是死了,都已不能改变她是个“弃妇”的结局。
      渐渐行远的队伍,终于消失。
      雪,轻盈旋转,舞得更狂。只有帝女花香,淡淡萦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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