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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师生 ...

  •   周展谊进门的时候,经理刚按程语的要求关了灯光,黑暗中,所有人的目光被台上男女主角吸引,没有人注意少年晦暗不明的眼神。

      台上,程语满心欢喜,哪怕流程都是她亲自设计,而周闵不过在众人面前演场戏。

      但任何女人都会以拥有他为豪,她程语要的就是这刻的万众瞩目。

      周闵起身,清俊的眉眼微不可查地上挑,灯光忽暗让他有些无法适应,他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程语。

      台下人在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而程语呢,带着标准的虚伪的微笑,摆手期望大家安静,但实际她想的周闵也知道。

      果然,女人有些为难的看向他,在众人的欢呼声间,软性施压。

      程语也知道周闵不会拒绝。

      周闵上前,唯一的橙黄色光束打在二人身上,他们的唇一触即分。

      在周闵抽身前,他抱住程语,气息吐在她耳边:“程语,别忘了我们间只是商业合作关系,像这种没有提前报备给我的行程希望不会再出现,这不是提醒而是……”

      等到周闵看见程语冷着脸点头,他方才搂住她向宾客致意。

      恰在这刻,他们共同看见了台下的周展谊。

      少年长的就像个年轻版的周闵,因此气场莫名强大,又带着独有的忧郁。

      程语看见他那刻本觉得得意,因为今天在商业圈公开她与周闵的关系一事就是她故意透露给周展谊的。

      原因也很简单,从开始她就要让这个继子知道她在他父亲心中的地位坚强,不”可撼“动。

      而假若周展谊想接着待在这个家,就要听她程语的话。

      可那少年死瞪着她,竟让她不寒而栗。

      这时,惨白的灯光亮起,古典乐《魔笛》的前奏响彻会场,高昂悲壮。

      宾客们摸不着头脑,却也没人做那出头鸟,大家都在等着宴会主人的指令。

      周闵以为又是程语的把戏,他愠怒地回头看女人,却发现她抓住自己的裙边,在浑身颤抖。

      灯光不知何时照到了周展谊的身上,少年白皙的脸庞稚嫩又冰冷坚硬,有人认出那正是周家的公子,不禁自动让出条道来。

      少年的眼神淡漠,他一步步向前,竟像是踩着那振奋的鼓点,踩着复仇的火焰而来。

      每一秒都是在煎熬,周展谊看向父亲,终于从那双眼里读出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

      程语警惕而高傲地站在他父亲的身边,本该属于他亲生母亲晏可的位置。

      在心头压着的大石块落地,即使他也在浑身颤抖,还是将背后的刀握的死紧。

      程训看见这个无血缘关系的准侄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伸手召来自己的一位记者朋友。

      他本就出国学过几年传媒,此刻,更恨不得亲自上手,边将镜头在父子间来回切换,边感慨:“真是动人的表情,早听闻这两父子互不待见,bro你说,周展谊这是来找周闵的茬还是我姐姐的?”

      朋友知晓程小公子的混账,他仔细思索后小心翼翼地回答.“大约只是来庆贺的吧。”

      程训笑而不答,却将镜头又对准那阴恻恻的小刀。

      无论周展谊想报复的是谁,都是丑闻一桩,对周闵和顺盈将是不小的打击,到那时,他再在董事会上借题发挥,不愁没有翻身的可能。

      想及此,他就感到刚刚因杨擢纤被周闵教训的气消了大半,他掏出钱来吩咐朋友再集合记者,神秘兮兮地承诺绝对会有个大新闻。

      人潮攒动,周展谊走到距离舞台几米的位置,因为高度差,他只能看见父亲睥睨着他。

      程语先开了口,带着母亲的威严:“小展,你应该在学校,可你却出现在这,这样会让我和你爸爸,老师们多么担心,乖,快点回去吧,别惹你爸爸生气。”

      周展谊在心中冷嗤一声,当他偶然从程徊口中听说他们订婚宴的消息起,他就明白这都是程语的刻意挑衅。

      她选在母亲手术的今日举行订婚仪式,岂是不知,实际投鼠忌器。

      可自己如约来了,她怎么惧了?
      周展谊到底是个未成年,丝毫不懂过刚易折,更何况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他明白无误地表达自己的意图:“该走的不是我而是你,像你这种勾引有妇之夫的女人怎么操心起别人的儿子了?要么立刻终止这场闹剧,要么我会……想办法结束这一切。”

      随着少年的发言结束,现场人皆惊惧地忘做反应,只有记者闻到头条的气息蜂拥而至。

      江沅沅吃瓜正吃的欢乐,也不忘分享给自己的好闺蜜,她忙拿出手机却发现好几个来自杨擢纤的未接来电。
      江沅沅懊丧地回拨过去,伴随几声短促的电话铃声,杨擢纤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沉重的呼吸沾染上电音,让江沅沅不由得都咽了下喉咙。

      那时,杨擢纤被一排保安堵在门外,高跟鞋拿在手里,黑丝理所当然的磨破,她人生很少狼狈至此。

      可她顾不得了。

      外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七嘴八舌堵在门口不肯离去,而保安一遍遍解释大厅设施故障,暂不迎客。

      无关人等失望而归,剩下的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攻。

      看着眼前的混乱,愧疚,心疼,害怕等等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杨擢纤迎着挥舞中的警棍,竟然没有丝毫恐惧。

      她徒劳地喊着:“我的学生还在里面,请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旁边的记者听闻此,利落地把工作牌藏到口袋里面,赞赏地看向杨擢纤:“同行,你可真聪明,不过,我们现在去都晚了,听说是周董封锁的入口,好像涉及到周小公子。”

      另一个记者附和道:“我有朋友在里面,他跟我说周公子早对程总不爽,已经捅人了,周董这是护儿子呢,但我看纸是包不住火的,我朋友他们抓拍到了杀人犯的正脸就看谁出价更高,到时……”

      两个记者交谈正欢,完全没注意到女人紧攥住的手。

      或许是此事涉及到周闵,她的初恋,所以她忍不住担忧,还是因为涉及到周展谊,她的学生,所以她心怀责任,她也不知道。
      但已不重要了。

      她看向打开闸门同自己招手的江沅沅,身后是另一队保安。

      还不等他们上前,杨擢纤已甩开禁锢住自己双臂的力量,转头,将高跟鞋砸到那两个毫无职业操守的记者中间。

      两个大男人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搞的瑟缩起来。

      杨擢纤头上还在冒虚汗,精致的小脸上红唇牵动颊边肌肉,一字一句吐出:“我的学生绝不是杀人犯,在你们未掌握实质证据前的言论都是诽谤,不仅有违职业道德,更逃不过法律制裁。”
      ——
      “啪——”
      会场里,被谣传为杀人犯的少年被人甩了个大大的巴掌,半边脸立时变得又红又肿,甚至于让他踉跄几步,显得好不可怜。

      周展谊抬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的父亲,周闵。

      说实话,他那刻心头竟感到种畅快,毕竟自从母亲生病以来,周闵平静地仿若失去所有情感,他对外宣称晏可死了,然后迅速地迎娶了程语,他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问,反而去养与自己无血缘关系的程语那女人的儿子。

      可现在,周闵在所有人面前打了他一巴掌,狠狠地,真实的。

      周展谊听见父亲说:“都是你,又搞砸了,如果你真的只会捣乱,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父亲的表情又恢复平静,程家人在看好戏,陌生人在窃窃私语。

      周展谊绝望地冷哼一声,他心里的理智早在手术室门口医生摇头叹息,说着节哀时便消磨殆尽,他看向手表,表盘磨损,指针静静地走到六点半的位置。

      这将是他的,死亡时间。

      伴随刀抽出来的瞬间,围观的人逃的逃,惊叫的惊叫,有人在报警,也有人兴奋地把镜头钉在少年的脸上。

      周展谊想起曾经他们是多么和睦的一家,即使没那么有钱,可就是幸福,但后来,母亲生了场病,父亲性情大变。

      在周闵的操控下,没人知道母亲还活着,全世界只有他还记得有这么个女人,而他也因此被人当做了异类。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或许已经疯了。

      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
      现在他累了,他不想再去探究这是为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了,他只想牢记他死在六点半。

      周闵在大叫着保安,顺便护住身边的程语。

      没有人注意到飞奔而来的那道白色身影,伴随扔过来的黑色夹克,周展谊的世界暗下来,却也出乎意料地静下来。

      他挣扎着想重获光明,却发现被人紧紧抱住。
      他到底不想连累任何人,将刀尽量远离那人的身体。
      不经意间,他听到她轻声说:“太好了,什么也还没发生,接下来都交给老师吧。”

      周展谊终于明白抱着他的是何人,压根与他不熟的冒失鬼。

      他想起每次看见杨擢纤她都是怎样的笨拙样,而他每次的逃避也是在告诉她少管闲事。
      像所有人曾做的那样,漠视就好。

      可她说接下来都交给她吧。
      说实话,周展谊很不屑。

      杨擢纤见怀里人稍微镇定了下来,终于从整天的心惊胆战中松了口气,她都忘记自己现在是何等的狼狈样,站到周闵面前。

      “我是他的老师,我想这只是一个孩子在耍脾气而已,如果您同意,我现在就将他带回学校。”

      周闵刚想说好,不料程语气急败坏地吼到:“他差点要杀了我,你却说这是小孩子在耍脾气,你到底是不是老师,小心我告你。”

      围观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也不及周闵此刻神色的怪异。

      杨擢纤不知周闵究竟在想什么,可她看见的是成年人,一群成年人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地围攻一个孩子。

      她看见他眼底的愤怒,可周围的人不想他为何这样,不劝阻,而是将罪加诸他身。

      究竟是他做了什么,还是他们期望他做什么?

      终于,周闵制止住程语:“今天的订婚宴顺利完成,没有谁能打扰我们,不是吗?亲爱的,我希望你能保证不会有任何流言蜚语出现,这对你我都好。”

      周闵回过头来笑的谦和有礼,他看向杨擢纤,后者竟把眼移开。

      他客气地说:“杨老师,谢谢你也麻烦你了,孩子到底是孩子,不懂事,还请你多加管教。”

      程语因为未婚夫的话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要是周展谊的事传出去,顺盈的股票必定大跌,她投在公司的钱也很可能打了水漂。

      要是再牵扯出周闵前妻的事……

      程语愤懑地拉走弟弟,她心里也明白,为了个周展谊,不值当。

      这边,周展谊将黑夹克的拉链拉开,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精致的桃花眼上浅薄的眼皮透出青紫。

      计划被打乱,他就像个不知道去哪的流浪狗。

      他看向杨擢纤,惊觉她刚刚好像还不是这幅尊容。

      隔着条马路,她穿着白色晚礼裙,现在那衣服上沾了零零星星的泥点子,不知道的要以为她在泥坑里滚了一圈。

      还有肮脏的黑丝袜,半垂下来的卷曲长发,她哪里像个老师了。

      而她用上课时都没有的音量与周闵,他父亲说:“周先生,周同学确实不该逃课,但你知道在我们学校学生要是逃课了会怎么处置吗?”

      她边说着边将两臂怀抱到胸前,也正是这时,少年看见了她手臂上的红痕。

      那么深,仿佛长进了肉里,可她像个没事人一样。

      心头霎时涌起说不出的情感。
      他竟开始期待继续麻烦她。

      周闵没有回答杨擢纤的话,让她愤慨到忘了分寸,这一天从那倒霉的易拉罐开始就让她觉得这人生还真是场马戏。

      她索性掏出笔在纸上写下办公室号码,甩给面前的男人。

      “当然是叫家长了。您这边事情结束后还请到昆华来一趟,我、们、慢、慢、谈。”

      她转过头,端详了会少年懵懂的表情,紧紧牵住他的手越过人群熙熙攘攘。
      她本还庆幸自己保住了学生,也守住了职业道德,但现在她有点心疼自己。
      丝毫没注意到少年沉默地把黑夹克披到她的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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