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养》许白_kele

1、戏剧

　　北城的冬总来的又急又快，杨擢纤从彩色落地玻璃窗前走过时，外面的风把玻璃吹的吱呀作响。

　　她驻足看向院子里聊的火热的人群，忽然有了退缩的念头。

　　还不等她做出个决定，江沅沅踢踏着不太合脚的高跟鞋从后方走来。

　　她正和生意上的伙伴打电话，杨擢纤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回去。

　　“王总您放心，顺盈那批货的拨款绝对没问题，我们两家多年的合作关系了，我您还信不过吗？……好的，那就这样，我这边有些私事，具体的事宜等您有空我们见面详谈。”

　　杨擢纤默默等在一旁 ，直到闺蜜挂了电话，猛的扑到她身上，才无奈开口。

　　“真是可怜的沅沅，辛苦你了，抱一抱，对了，沅沅，我……””

　　今天的慈善晚会杨擢纤本该没机会参加，她是高中语文老师，出现在这全是为了陪闺蜜。”””

　　毕竟北城数一数二的商界慈善晚会，来的不是金融界精英，便是上市公司老总，想想就不好应付。

　　江沅沅去年和朋友合伙开了家花艺公司，整天忙的跟条狗似的，找到杨擢纤时，卖了好久可怜，又骗她是普通聚会，这才让她松了口。

　　到了会场，杨擢纤知道这场聚会是什么性质，自是不依。

　　那边，沅沅一把捂住她的嘴，可怜巴巴地盯着她道。

　　“纤纤，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不瞒你说，我今天是来蹲顺盈董事长的，愿衡婚庆和我们定了大批花，本来都好好的，结果财务那边出了状况，我跟人家说顺盈答应了拨款，人家才勉强没退单，这事要是黄了我就得喝西北风了。”

　　杨擢纤看向闺蜜，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用眼睛示意下，江沅沅才愧疚地撤开手。

　　杨擢纤和这闺蜜十几年交情，闺蜜有难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

　　她迟疑地说道：“就你刚刚那通电话里的事？可你公司跟顺盈没什么交集啊？而且我能怎么帮你？”

　　过往的人都好奇打量起她们，江沅沅把她引到个角落方才神神秘秘开口。

　　“这不是顺盈董事长周闵在这次宴会吗？至于你嘛，用处可大着呢，你是昆华高中13届学生吧，他是00届的，你俩正好校友，他这个人商界朋友都知道很讲情谊，对同校学弟学妹格外照顾。”

　　江沅沅说完，杨擢纤总算反应过来，再听闻周闵这名字，一段记忆涌上心间，她捂住有些发疼的额头。

　　“沅沅，我跟他不认识，对不起，我……”

　　杨擢纤稳定住心神，话还未说完，就见江沅沅满面愁容。

　　杨擢纤看了看闺蜜破皮红肿的脚后跟处，不由得心疼到说不出拒绝。

　　她咬咬嘴唇，暗自想着不会这么巧吧，终于鼓足勇气。

　　“好了，别摆个苦瓜样了，我闺蜜我还不得宠着，一会进去了尽量不给你丢人。”

　　杨擢纤刚说完，沅沅又飞扑上来给了她个熊抱，杨擢纤也知道闺蜜是什么德行，熟练地拨弄开她脑袋。

　　淡定地从包里拿出创可贴给她贴到破皮的地方。

　　结果刚起身，江沅沅就闲不住那张奉承的嘴。

　　“纤纤，纤小仙子，老婆，我真的好爱你啊，又美丽又善良耐心，一想到你这以后嫁人不知得便宜哪个臭小子，我就伤心，就愤怒……”

　　杨擢纤对这个闺蜜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她抢先打断江沅沅恩将仇报的行为。

　　“我、一、辈、子、不、嫁！江大小姐，对于我的感情状况，您怎么比我还急呢，这不就是皇上不急那啥急吗？”

　　江沅沅眼微眯，显然不打算放过八卦的机会，搂着杨擢纤的胳膊边走边絮叨。

　　“我能不急吗，您都单身多久了，你不是说你们学校数学老师还给你买花了吗？要是合适跟人家试试怎么样？还是说你真是为了我？可…可臣妾做不到啊。”

　　江沅沅边说着边露出副受了欺负的模样，杨擢纤都快气笑了。

　　她淡定地直起身，把压在江沅沅手臂下的斜挎包换个方向。

　　“您要是再作妖，那那朕就不干啰，爱妃。”

　　——
　　说是顺盈晚会，其实都快成他们董事的个人展了。

　　杨擢纤跟着江沅沅混在几个人间，也多是在谈论顺盈董事长的。

　　从公事到私事，事无巨细。

　　这些杨擢纤自是插不上话，江沅沅倒是如鱼得水，渐渐的也忽略了她。

　　杨擢纤百无聊赖地翻起学校教职工群，她今天请了假，就先把群里消息屏蔽了。

　　等到得空的此刻，刚打开微信便见她班级的班主任老师在群里炸了锅。
　　她从下到上翻，才发现班里一个男生逃了课，老师找遍学校也没有丝毫踪迹。

　　那男生叫周展谊，杨擢纤也有印象，平时数学很好，语文却连及格也难，除了不爱说话，其余的，因为她刚转回昆华高中倒是不了解。

　　班主任楚为清第一次带毕业班，出了这等事急的不行，微信都发到她这来了。

　　楚老师：“杨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休假了，但班里走丢了个同学，要是您见到他了请联系我，谢谢。”

　　杨擢纤虽觉得怎么也不可能这么恰好能遇上走失的同学，但还是象征性地安慰。

　　first miss：“具体情况我在大群里看见了，有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楚老师也不要着急，相信会找到的。”

　　等到那边说了谢谢，杨擢纤才阖上手机，而谈话也不知怎的正好扯到她身上。

　　“江小姐，您的朋友还真是pretty，这么有气质，是做什么工作的？”

　　问这话的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刚刚才吹嘘自己家业多么了得。

　　他说这话时，还故意用手捏了下杨擢纤的肩膀，虽带了手套，但杨擢纤已没了和他说话的欲望。

　　杨擢纤有些尴尬地看向江沅沅，后者安抚性地握住她手。

　　“老师，我们纤纤是昆华高中的老师，程先生要是没什么事，请恕我们先失陪一下。”

　　江沅沅拉起杨擢纤的手就霸气地转头，杨擢纤停在原地想制止。

　　杨擢纤虽不了解商界的事，但从刚刚的谈话中她也知道程训正是顺盈的二把手。
　　沅沅这样做虽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必然会得罪这人，到时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哦？老师，我还没交往过老师呢，怎么样，杨小姐可有兴趣，我有的是钱，还有我姐姐今年就要嫁给周董了，到那时自然缺不了你的好处。”

　　程训轻佻地上前，手中摇晃着红酒杯。
　　杨擢纤紧捏住自己的手，半晌，掐出红印来。
　　她回头对沅沅说声抱歉，转身，狠狠用鞋跟踩上面前男人的皮鞋。

　　“抱歉程先生，本来听到钱我还是挺心动的，但是您实、在、是、太、丑、了，到了有钱也无法忽略的地步，所以您能离我远点吗？”

　　男人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杨擢纤不甘示弱地回望，江沅沅虽被吓到了，但思索几秒后，坚定地站到杨擢纤身边。

　　周围的人声嘈杂，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包括程训高举起的红酒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杨擢纤只来得及闭上眼和护住沅沅。

　　时间仿若静止，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红酒从头浇到白色礼裙，湿漉漉的，让人讨厌的感觉，吸引来周围人探究的让人恐惧的目光。

　　她深深叹口气。
　　心里思索着，这件礼服从店里租来花了一千，要是坏了至少也得赔个两万，接近四个月工资。

　　她可怎么活？

　　就在她心猿意马之际，传来声程训的痛呼。

　　杨擢纤睁眼，逆着光，男人脸还不甚清晰，只能看见他身量高挺，擒住程训的手像是铁钳般有力。

　　他开口，声音也低沉磁性。

　　“程二，你这是做什么？”

　　杨擢纤有一瞬间晃神，她不知自己是否患了癔症，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他。
　　她扶住隐痛的额头，待到镇定下来才感到从脚底升起的汗透出种冰凉来。

　　从男人后面跑出个女人，她的面容白皙，妆容精致，杨擢纤也很少见这种干练而不显霸蛮的女人，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程训，快给你姐夫道歉，阿闵，你也别生气，他还小，而且也没出什么大事，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顾忌下我的颜面。”

　　直到女人开口，杨擢纤积聚的好感被消磨，江沅沅也在后方愤愤地呲起牙来。

　　周围的目光越积越多，讨论声音也渐大，杨擢纤感觉浑身被针刺过一样。

　　连江沅沅在后面喊她也没听见，她茫然地向前走，也不求什么道歉。

　　却不想忽被谁拉住。
　　男人一如从前，不带过多表情，眉眼冷峻地写着生人勿近，带着天生的矜贵和高雅。

　　可一切又不同了，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浑身上下弥散着古龙香水味，吸引来全场的目光，用标准的微笑陌生的看着她，看着陌生的她。

　　“杨小姐，我是程训的姐夫周闵，我为他的行为向你道歉，希望你见谅，或者你想要什么补偿吗？”

　　他的平静反衬不出杨擢纤那刻汹涌的情感，她怎么也想不到和初恋的重逢竟是在此情此景下。

　　那些日夜练习的话都被嚼碎吞回腹，渐渐冷却下来的不止热情，还有她的理智。

　　这么多年，她再看见周闵的那刻，她才发现她还可耻的，疯狂地爱着他。

　　她双手交叉环抱胸前，良久，缓缓道：“为什么是你代替他道歉，我想要什么？我想程先生或许应当自己来向我道歉，您说是吗？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