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尔晓

38、阴天

　　槐云县的花全部落了，叶子也是。
　　桃子越来越缄默，她总是趴在桌子上，写写作业或者只是呆着什么都不干。

　　下节是体育，班里的人一下课就跑下去，桃子还是在做诗词填空。
　　张明意敲了下她的桌子：“桃子，该下去上体育课了。”

　　桃子抬头，一脸茫然：“下节体育？我都给忘了。”她收起小页：“走吧。”
　　张明意跟在后面，忍不住出声问道：“刚才大课间三心姐把你喊去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了些成绩下降的话。”桃子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张明意没再说话，昨天第三次月考成绩出来，桃子简直是开着火箭下来的，从万年第一掉到十几名，年纪成绩一百开外，王沁捏着成绩单一直叹气。

　　“别太担心。”俩人一前一后地往体育场走，桃子低着头走在前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听见张明意宽慰，桃子诧异地扭头：“我知道，没担心，只是这次考试状态不太好。”

　　“朱宇也会没事的，他还整天水群呢。”
　　“嗯。”桃子拐到过道，高二的教学楼是两栋挨得很近的楼，中间有一条密封的连廊连接，楼梯出口就在两楼之间，风在这里又密又凶，桃子结结实实打个寒颤。

　　张明意皱着眉走上前：“今天阴天怎么还穿这么少？”
　　桃子本来就瘦，这一个月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校服穿在身上，宽宽大大。

　　“还好，没有很冷。”
　　天空阴云密布，学生里已经有人早早穿上羽绒服。
　　张明意脱下大衣，递给桃子：“穿上，别冻感冒了。”

　　“不用，其实真的还——”
　　“停——”张明意往前走了好几大步，回头道，“你万一感冒了，朱宇那小子回来不得剥了我。”
　　“我可不愿意被那小子骂。”体育场上已经开始站队，张明意抬腕看了眼时间：“快点，要迟到了。”
　　“好。”桃子一愣，抱着大衣追上去。

　　体育老师在例行讲话，张明意往前排瞥去，桃子套着对她有点过于大的大衣站在最旁边，小小的，好像一阵风过去，就能倒下去。

　　怎么以前没觉得桃子有会因为吹风会感冒的时候呢。
　　体育老师的声音变得遥远又飘渺，旁边的唐晁拿肘撞他一下：“想什么呢？自由活动了。”

　　“没什么。”张明意回过神，“走吧，去打球。”
　　他往体育场一瞥，他们和文科实验班体育课在一节，桃子正和黎采薇说话。
　　顾乐安的身影一晃而过：“加我一个呗。”

　　顾乐安和朱宇身形差不多，他一晃过来，张明意甚至以为朱宇短暂地回来了。
　　“来呗。”张明意轻松地笑出声。

　　心头的疑问消散，朱宇每天都看天气预报，雷打不动，回家路上总是不厌其烦地播报，如果第二天会冷会热，肯定会提醒好几遍。
　　张明意和桃子从来不看天气预报，全都是朱宇惯的。

　　“下次再来，这次先放你一马。”下课铃响，顾乐安用手支着膝盖，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明明是大阴天，场上的人都没好到哪儿去，腾腾地蒸着热气。
　　张明意抓着衣领扇风：“吹吧你就。”

　　“下次你就瞧好吧。”这场打的痛快，场子上的人嘻嘻哈哈说个不停。
　　张明意往场边走去，从围栏网上把校服扯下来，照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正好有一条消息进来。

　　何序：朱宇回来了。

　　张明意顾不得穿了一半的校服，任由它挂在身上，手指敲得飞快。
　　张明意：在哪？回家了吗？病好了吗？怎么没提前在群里说。

　　何序坐在床旁的椅子上，朱宇正躺在床上安静地休息。
　　脸色苍白，瘦了很多，带着一顶冷帽，嘴唇上也没有一点颜色。

　　他迟疑几秒，不确定要不要说实话。
　　何序：在医院，还没有痊愈。

　　张明意一愣，头发梢上的汗水滴到屏幕上，正好泡住‘痊愈’两个字，扭曲着变大，一片模糊。
　　他没来得及擦掉，飞快地敲出一行字。
　　张明意：什么叫还没痊愈？
　　张明意：是说基本好了，要在医院再修养一下吗？

　　何序握着手机，久久没想好要说点什么。
　　手机界面一直弹着消息，好像对面的人几乎要顺着网线冲过来揪着他的衣领来质问。

　　张明意：人呢？
　　张明意：？？？
　　张明意：到底怎么回事？
　　张明意：快回！！！要上课了。

　　“明哥，走不走，下节课是数学课，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唐晁搭在顾乐安的肩上，扭着脖子喊网边的张明意。
　　“马上，你们先走。”张明意头都没抬，手机屏幕终于有了点动静。

　　何序：不太好。
　　何序：先别告诉桃子。
　　何序：他不想让你们知道。

　　轰——

　　“张明意，快点，走了。”桃子和黎采薇道别，往这边走过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明意努力扯出一丝笑，捂着肚子就往教学楼走，“有点肚子疼，我先去个厕所，你先走，别管我。”

　　“欸——你快点，马上上课了。”张明意早跑得没影，只留下桃子的声音在后面赶。
　　外面风大，桃子把大衣攥得更紧，也往教学楼走，满肚子疑问。

　　张明意躲在厕所最里面，摸出手机。
　　张明意：医院位置。

　　何序：什么时候过来？
　　张明意：今天中午下课就过去。
　　张明意：放心，桃子只知道朱宇回来了，其他的我不会告诉她的。
　　何序：好。

　　何序刚把地址发出去，就听见有人低低地叫他。
　　“序哥？你来了多久了？”他支着胳膊就要坐起来。

　　朱宇眼下一片青黑，原本很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已经完全被医院的消毒水染成苍白。

　　何序赶紧把床摇起来：“没多久。”
　　“怎么这样了？”看朱宇带着帽子，嘴角扯着笑，他的心像被人攥着狠狠拧上一把，痛得难以忍受。

　　朱宇隔着帽子挠了挠头，自嘲道：“比较倒霉，就这样了呗。”

　　“别这么说。”何序微微抬了下眼皮，好让随时会开闸的泪腺忍回去。

　　朱宇看起来却毫不在意：“不过你说，怎么这么疼啊，序哥你那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啊。”
　　何序别过脸，半分多钟才转回来：“忍过去痛就会好了。”声音像是泡了青梅子，又涩又干。

　　“嘿嘿，说不定等不疼了就好了。”朱宇嘿嘿一笑，从一旁捞起手机就要继续水群。

　　何序突然开口：“今天中午他们两个过来。”
　　朱宇点开[大圣专业捉妖团队]的手一停，迟疑半响：“他们知道了？”

　　“没，张明意知道了，但是桃子不知道。”

　　朱宇松了口气，退出微信打开相机，点开前置，左照右照就是不满意：“序哥，我嘴唇是不是太白了。

　　朱宇正皱着眉抿着嘴看他。
　　“还好。”

　　朱宇却不满意何序的答案，继续打量前置里的自己：“序哥，能不能帮我买个唇膏，带点颜色的那种，看起来没这么白就好。”
　　“好。”

　　与此同时，张明意毫无疑问的迟到，王沁抬手让他赶紧回到座位。
　　等王沁一转身板书，张明意眼疾手快丢给桃子一团纸条。

　　桃子展开，看清上面的字，蔫了一个上午的人瞬间还春。

　　她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张纸片，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就往后丢。
　　“有的同学在下面不要那么多小动作，我站在讲台上都看得到。”王沁用书敲了敲讲台，算是警告。

　　张明意没回桃子，把纸片重新团成一团丢进桌洞。

　　最后一节课铃声刚响，桃子噌地站起来，抓着张明意就要往外冲。
　　“干嘛干嘛，朱宇就在医院，又不会跑掉。”嘴上这么说，张明意还是任由她抓着胳膊往车棚跑。

　　他们跑得太快，撞到很多人，说了很多声对不起。
　　桃子的马尾被风吹得扬起来，张明意有点怔神，好像又回到他们三个下午急匆匆往校门口小吃摊赶的时候。

　　张明意加快脚步，他也很想念朱宇。

　　“跟你说了，朱宇还没好全，可能有点憔悴，你一会可别戳着人家心窝子损。”张明意跟在何序后面，不厌其烦地又嘱咐桃子一遍。
　　何序早早等在住院楼前，一接到他们就往楼上走。

　　“我知道，诶呀，你烦不烦，说的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桃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在灯光昏暗的住院部走廊里也亮地可怕。

　　何序扭头看他们，张明意对上他的眼睛，赶紧把一闪而过的悲伤压下去。
　　桃子兴奋地往两边的病房看，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

　　“到了。”何序停在某个病房前，侧身让他们先过去。

　　“朱宇，我们来啦——”桃子一愣。
　　床上的人带着好几年前的蓝色冷帽，看不见一点头发，脸上一点血色没有，嘴唇上有一点淡淡的粉红色——
　　一看就是变色润唇膏的颜色。

　　槐云一中不允许学生化妆，桃子心痒，买了一堆变色唇膏天天换着涂，算是过过瘾。

　　桃子没想到朱宇竟然被折磨成这样。
　　眼睛一眨，眼泪就要落下来。

　　张明意迅速往前跨一步，挡在桃子前面，桃子赶紧转过身去，努力睁大眼睛逼停眼泪。

　　“怎么不提前在群里说一句？要是序哥不说，还准备自己偷偷先住几天院？”张明意笑道，使出毕生的表演天赋表演平日的张明意。

　　“这不是给你们一个惊喜嘛。”朱宇嘿嘿笑起来。
　　他一笑，又像是以前的样子。

　　桃子吸了下鼻子，从张明意身后走出来，半是埋怨半是心疼：“这叫惊吓还差不多。”

　　见桃子眼圈红红，朱宇忍不住逗她：“怎么了？我这回来你还高兴地哭上了？”
　　桃子瞪她一眼，终于破涕而笑：“你怎么还是这么臭屁。”

　　“朱宇不臭屁还是朱宇吗？”张明意伸着胳膊搭在何序身上，整个人松松垮垮地拆朱宇的台。
　　“张明意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朱宇佯装瞪他，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四个人终于变回原来嘻嘻哈哈的模样。
　　张明意笑着问何序：“序哥，你说我讨厌吗？”
　　何序没绷住，偏头笑了下：“还好。”

　　朱宇挑眉：“张明意，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你怎么不问桃子你讨不讨厌。”
　　“哪还用问？肯定不讨厌。”张明意笑眯眯地看向桃子，“是不是啊，桃子。”

　　“你们都一样讨厌。”桃子白他一眼，伸手把就要坐直的朱宇按回病床上，“躺在床上聊吧，好好休息。”
　　“你什么时候出院啊？为什么不在外地的时候直接治好再回来？”桃子低头问道，朱宇脸上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其他两个人的笑也僵住，只有桃子一脸疑惑地问病人。

　　张明意张了张嘴就要搪塞过去，旁边的人却突然捏了下他的手，张明意扭头对上去，何序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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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的事情太忙，不能及时更新，很抱歉，但是请大家放心，大纲早就写好了，胆小肯定是不会坑的，如果觉得还可以的话可以收藏起来屯一屯（之后更新会比较慢），希望大家喜欢胆小这个故事，谢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