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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噩梦 ...

  •   “你他娘的婊子,臭着一张脸给谁看,啊?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挣钱不都是为了你,你个贱人。”宋简满身酒气,薅住何春暮的头发就往地上砸。
      屋子是几十年前建的,顶上的灯泡瓦数低,昏黄的灯光阴沉沉地压下来,满屋都是瓷碗瓷盆的碎片。

      何春暮头被死死按在地上,碎渣子扎进她的皮肤,和血混在一起,细细麻麻、铺天盖地的疼,她现在顾不上这些——
      她看向左侧的小卧室,灯没看,露着一条小缝,什么都看不见。

      何春暮拼命反抗,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安安,别出来。
      在男人回来之前,安安被她推进小卧室:“安安,无论一会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就算他喊你也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小宋子安趴在门缝上,那个被他称为爸爸的男人正抓着妈妈的头疯狂往地上砸,他喝了酒,妈妈脸上、胳膊上瞬间布满血污。
      妈妈在往这边看,妈妈不让他出来,妈妈。

      妈妈快被打死了——
      何春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简一把薅起何春暮:“别装了,你他妈在那个王八蛋床上也这么装死吗?”
      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何春暮再怎么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第二天不照样爬起来给那个小王八羔子做早饭送他上学?

      他伸出巴掌,就要落到装死女人的脸上。
      肚子却被人狠狠一推,力气不大,他喝了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根本站不稳,仰脸倒到地板上,扎了一手的碎玻璃。

      宋子安还伸长着胳膊,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在抖。

      宋简爬起来,一把抓住小鸡仔一样的宋子安,脸凑到他面前,满嘴的酒气:“好呀,婊子养大的狗崽子也会咬爹了。”
      想都没想,宋简一巴掌砸在浑身抖得像筛子的宋子安脸上——
      他左脸挂着的一块淤青还没消,右脸又挨了一巴掌,宋简力气大,一巴掌落下去直接把他的头打偏。

      “小崽子,老子不教育教育你,你是不知道谁是爹了是吧。嗷——”宋简胳膊上挨了何春暮一口,痛得把宋子安丢出去,何春暮急忙用身体护住他:“安安,没事吧。”

      “他没事,你要有事了。”身后的宋简冷笑道,“你他娘的臭婊子——”

      昏黄的灯光、疯狂的宋简、碎了一地的酒瓶、死死不放手的怀抱、铺天盖地的血污、满室的血腥味、难闻的呕吐味、浓烈的酒味……

      “啊——”桃子一声尖叫,张明意捂上耳朵,嫌弃地瞥她一眼:“至于吗?都是假的。”
      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满脸血、脸色煞白的女鬼头,桃子眼睛手死死抓在朱宇胳膊上,给他皮肤上抓出极为明显的红印子。

      何序被一声尖叫猛地惊醒,睁开眼睛,九几年装修风格的小块天花板,窗帘死死拉着,只透过来零星一点的日光。
      他手覆在眼上,额头密密麻麻一层的汗。

      张明意扭头,微微皱眉:“怎么醒了?”
      “没。”刚醒过来的人说起话呜呜囔囔的听不清楚。

      “你看你,一个鬼片而已,把序哥都给吵醒了。”
      今天下午张明意把一棒子人凑在一起,说是要给桃子壮胆看鬼片,他们都知道,桃子是假,何序才是真——
      那个烂人,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道刚打开电影五分钟,核心人物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他们调低了声音,蹑手蹑脚怕给他吵醒。

      桃子委屈巴巴:“还不是你挑这个鬼片太吓人了,不然我也不会叫出来,啊——”
      又是一个鬼猝不及防地蹿出来,·桃子抓着朱宇的手猛地一紧,差点给他掐流血。

      国产鬼片最喜欢这样,鬼片的气氛全靠音乐和措手不及的鬼的镜头撑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张明意完全不害怕,中间鬼影混乱看得他甚至打起哈欠,他凑过去:“序哥,你做噩梦了?”
      何序坐起来,一额头密密匝匝的细汗全被乱发盖住,桃子朱宇闻声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算是吧。”

      “什么噩梦?”张明意追问。
      何序挑了下眉,屏幕上的主角团正困在鬼营造出来的环境里互相猜疑:“小时候的事,没什么,看电影吧。”

      三个人很有眼色地齐齐扭过去,坐在他们后面的何序眯着眼睛,屋里一片昏暗,衬得他眼底晦暗不明。

      后来呢?
      何序皱着眉头回想,这段记忆太久远,远到像上个世纪,他不想去记,刻意去忘记,以至于回想起来头痛脑涨,心脏痛得厉害。

      想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宋简照旧早早出门,去找他那帮狐朋狗友喝酒,何春暮脸上身上带着伤,触目惊心。
      她抽出宋子安床下的行李箱,把他的东西全装了进去,自己只塞了两件衣服,把家里所有的存折现金全带上,牵上他的手,再也没回来。

      宋子安改了名字,何春暮身上的伤已经淡了很多,脸上细密的小伤口几乎看不见了,她牵着小何序的手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正好是一个春日,暮色温柔。
      何春暮伸手给他拽了拽有点皱的上衣,眉眼温柔:“以后你就叫何序了,新的开始,往后也没人再叫你宋子安了,你也没有小名安安了,知道吗?”
      小何序穿着板板正正的衣服,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妈妈笑得很温柔,自从离开了那个充满酒气和血污的房子,妈妈再也没哭过了。

      何序手搭在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
      明明他们现在好不容易幸福了,为什么那个烂人不能随便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偏偏又找上他们?

      昨天晚上他下楼,那个烂人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何春暮,见儿子下来,谄媚道:“安安长那么大了,你看这脸,多帅,有我年轻的时候风采。”
      何序挑了下眉,眉尾有一道陈年伤疤,很淡,几乎看不出来,他走到何春暮身边,冷声道:“我们这不欢迎你,赶紧走,别影响我们的生活。”
      宋简一愣,讪笑道:“好安安,你和妈妈都在这,爸爸能走哪去啊,以前是我不对,但我现在已经改了,你能不能给爸爸一次机会?”
      何序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想走哪走哪,随便死那个犄角旮旯都可以。”

      宋简脸上的笑彻底僵住,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眼前的男孩比他还要高,他如今又瘦又弱,真动起手来没有一点胜算。
      再抬起眼又是满眼的谄媚。

      宋简跪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嘴巴一刻都没停过,嗡嗡嗡的跟个讨人厌的蚊子似的。
      “你能不能赶紧滚蛋,我现在要关门。”何春暮听烦了,拿着扫帚就要撵人。

      宋简起身抢过扫帚,献殷勤道:“这种粗活让我来就行,你们娘俩坐那歇着就行。”

      何春暮忍无可忍:“宋简,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能不能别来打扰我们?”
      “小暮,我只是想弥补你们。”宋简抓着扫帚把,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一副被人欺负又忍辱负重的模样。

      “别叫我小暮,我觉得恶心。”何春暮转过身。
      何序从宋简手里抢过扫帚,冷声道:“赶紧滚,不然我们报警了。”

      男孩眼尾垂着,戾气浓烈,抓着扫帚的手青筋毕现。

      宋简一点都不怀疑下一秒扫帚棍子就会落在他身上,他见好就收,手挡在胸前,连连后撤:“你们母子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一想起来宋简,何序的胃更疼了,他昨晚和今天都没吃什么,消化到现在早就没影了。
      他站起身,电影已经接近尾声,其他三个人正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我出去买点吃的。”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想起了一大早就赖在前面的宋简,张明意问道。
      “不用,就在街口。”
      “哦。”

      何序从张老头店里穿出来,瞥见门口的宋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移开眼睛。
      宋简完全不在意,兴高采烈地朝何序招手:“安安,出门啊?”

      何序没理他,直接转身往街口的饼店走。
      宋简碰了一鼻子灰,没有一点生气,扭头就和要推开门进店的人扯近乎:“来,进来,这家店是我媳妇开的,可能干了,东西可好啦。”
      来人被宋简的热情吓住,连连摆手往后撤:“不用不用。”
      “需要再来哈。”宋简的热情高涨,目送走客人又往里面扬下巴,吊儿郎当得意洋洋。

      黑着脸的何春暮啪地一声把水杯摔在玻璃柜台上,闭上眼开始想事情。

      *
      何序到街口买了六张饼,提着东西往回走,太阳西沉,整个老街都浸在金灿灿的暮色里,几缕晚风,吹着街两边的叶子呼啦啦地响。
      像很多个日暮一样,不太热,又漂亮。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某个烂人——
      宋简远远看见何序,伸着胳膊使劲摇,何序眸色一敛,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插上,随机切入一首歌。

      他走到门口,推门就要进去。
      宋简笑嘻嘻地就要从何序手机接过冒着热气的饼:“怎么还给我带了?爸爸不饿,一会正想带你跟你妈下馆子呢。”
      何序扫他一眼:“滚开。”

      宋简识相地松开手,嘴里嘟囔着还想找补,何序已经推开门进去了,一直带着耳机,他找补什么都传不到他这个儿子耳朵里。

      “妈,先吃点东西。”何春暮睁开眼,何序把一个饼放到他面前,“我先去隔壁了,一会就回来。”
      “好,多玩一会也没事。”何春暮声音里很疲惫,眼下的乌青重得吓人。
      何序点头:“妈,别担心,我先过去了。”

      何序又走出来,宋简忙站起来,凑上去想说什么,他已经头也不回地拐进隔壁。
      “呸,婊子养的。”宋简啐他一口。

      张老头做饭晚,这时候还伏在工作台上工作。
      何序轻声喊他:“张爷爷,先吃点东西。”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贴过来。
      张老头习惯性皱眉:“这孩子,都要做饭了,怎么还——”

      “里面有辣条。”
      张老头剩下的话全咬在舌尖,平日里张明意一吃垃圾食品他就吵,自己却喜欢吃辣条,老头脸皮薄,没几个人知道他这点爱好。
      “你怎么知道?”
      何序瞥了眼他修了一半的钟:“之前在柜台下面见过。”

      “咳咳,”张老头咳嗽几声,少有的不自在,“那什么,明意他们不是还在等你吗?”

      “嗯。”太长时间没吃饭,何序的胃密密麻麻的痛,走在楼梯上,他先拿出自己的那一份,咬了几口。

      电影早就看完了,屋子里的窗帘被拉开,张明意朱宇凑在电脑前开了把游戏,桃子正拿着她藏在张明意这儿的言情小说看。
      何序一进门,刚出炉的饼、肠香、煎蛋香裹在一起弥漫开来。

      朱宇抽了抽鼻子:“好香。”
      何序把朱宇那份递过去,朱宇中午吃的早,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接过饼狠狠咬上一口。

      张明意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眼前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枪战游戏,鼻子里塞满了食物的香味,眼睛都没移开一下:“给我来口。”

      何序想都没想,直接把自己右手的饼递到他嘴边。
      张明意低头咬了一口——
      确实很香。

      身后的俩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直愣愣地看着他。
      张明意再迟钝,室内突然的安静和三道目光扎在身上也感受得到,他扭头:“到底怎么——”
      瞬间呆住。

      何序正站在他身后,还贴心地举着吃的。

      ???
      不是朱宇递过来的吗?

      其他两人的脸色和张明意一样精彩——
      那可是何序,从小洁癖到大的何序。
      张明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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