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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茉莉 ...

  •   大年初三,城南游乐场。
      “好多人啊,”朱宇探出头,深吸了口外面的空气。
      他坐在出租车后排,冬天的出租车总一股味,闻得头疼。

      车前车后都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两旁的人行道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他们已经被堵在这里五分钟,纹丝未动。

      司机的喇叭狂按也无济于事,张明意早上吃的太多,这时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要不咱们直接下车步行过去?”

      路上全部堵死,很多坐出租的人都选择拉开车门步行前进,不流动的车流里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全上了一侧狭窄的人行道。

      “现在下去?现在下去离游乐园还得走个一里多地呢。”司机师傅手搭在方向盘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前排的何序扭头,朱宇倚在车窗旁吹风,中间的张明意手按在太阳穴上脸色惨白,一旁的桃子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倚在靠背上蔫了吧唧。
      各有各的难受。

      “我们现在下去吧。”何序从口袋里掏出现金递给师傅,拉开车门跨了出来。
      后面的仨人明显因为这个动作有了力气,拉开一侧的车门下车。

      张明意胃里难受的厉害,刚下车腿一软差点没跪到地上,何序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没事吧。”
      “没。”张明意摆摆手,借着何序的劲站直,“就是有点晕车。”

      “先去人行道再歇。”后面的桃子拍在他背上,“站在车中间不太好。”

      槐云县的春天来得早,堵车的路段是一段村路,两旁的冬小麦已经冒出头,临近中午的风一吹,暖洋洋的并不像年前一样刺骨。
      三个人瞬间恢复大半,张明意脸上的惨白很快下去,朱宇的偏头疼也随风消失。
      路上的人很多,都是少年,一里地的路还没感觉累就快走到尽头。

      游乐园的大门就在眼前,大门像是一个巨大的树怪,中间“梦幻嘉年华”五个大字又闪又亮,门前人声鼎沸,小商小贩走两步就能看见一个。

      “孩子,买串花送给姑娘吧。”一个穿着整洁的老婆婆拦在朱宇面前,她挎着一个竹编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米黄色的布,散着清香。

      “看,老婆婆眼真毒。”张明意和何序走在后面,他偏头压低声音对何序笑道。
      “嗯?”何序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婆婆掀开盖着花的布,动作轻柔,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茉莉手串:“茉莉花这时候正合适戴呢。”

      “婆婆,茉莉多少钱?”桃子很喜欢茉莉,探头看里面的手串。
      “二十块钱,这些花都是我一早挑好穿好的,香着呢。”

      “不用了婆婆。”桃子扭头就要走,“咱们进游乐园吧。”
      “等等,不要茉莉了吗?”朱宇顿住脚步,手伸进口袋要掏钱。
      桃子一把按住他,压低声音:“你疯啦?20,咱们这茉莉花连盆才五块钱。”

      “过年嘛。”朱宇抽出手,笑着递给卖花婆婆一张二十的,很新,只有折痕,一看就是刚拿手里的压岁钱,“婆婆,帮我挑串花密一点的。”

      “好。”卖花婆婆笑眯眯地接过钱,在她满篮的清香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抓过桃子的手,她的手带着干了一辈子活的老人家特有的粗糙,却很干燥温暖,她解开扣子,轻柔地给桃子戴上。
      她挑的那串茉莉花密密匝匝挤在一起,却开得很漂亮,玉润洁白。

      桃子抬起手腕,一晃,香气全都借着空气砸过来:“谢啦。”

      张明意站的和朱宇始终有一小段距离,他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戳一旁的何序:“这下懂了吧。”
      何序垂眸,张明意正抱臂看得津津有味,不远处的桃子晃荡她腕上的茉莉,眉眼带笑。
      何序收回目光:“懂了。”

      “送人茉莉,一生莫离,”老婆婆做成这单生意,心情很好,脸上笑眯眯的,“我再送你们几串茉莉吧。”
      她再度掀开那块温暖清幽的布,从篮子里拿出来三串茉莉,一串上两颗茉莉,先用棉线穿在一起达成结再穿在回形针上,可以别在衣领、拉链、衣袖上,风一带,一阵一阵地飘香。经久不散。

      “不用了婆婆。”老人家做点生意不容易,朱宇连连摆手。
      老人却不为所动,坚持要送:“自家种的花,大过年的别个喜庆。”
      朱宇拗不过,毕恭毕敬地接过:“谢谢婆婆了,婆婆新年快乐。”说罢抬手招呼张明意何序过去。

      “我们?怎么还有我们的?”张明意有点纳闷,他们两个站的不算近,今天这里又人来人往的,怎么就认定了他们四个是一起的呢。

      “序哥,这是你的,张明意,这是你的。”朱宇递出去两串,自己把剩下的一串别在衣领处,香味扑鼻却不刺鼻,很好闻。

      何序随手别在敞着怀的棉服的拉头处,落在链牙底部,平添了几分文气。

      老婆婆笑道:“你们几个关系真好,年纪轻轻的,多好。你们是要进园去玩吧,赶紧进去吧,现在开始上人了,人越来越多了,再玩进去估计好玩的都要排队了,我老太婆也要继续去卖花喽。”

      “婆婆再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四个人和卖花婆婆分别后径直走向检票口,婆婆说的没错,现在人很多,已经紧急增加了检票通道,四个人还是排了几分钟才正式走进游乐园。

      “咱们先去玩过山车?”朱宇站在入园处的地图前,过山车属于大热门,离入园口又近,现在才刚开始上人,排队应该很快。

      “可以。”桃子附和道,她很喜欢那串小贵的茉莉手串,摆弄个不停。
      “不过序哥没办法玩吧。”张明意皱眉。一瞬间三道目光齐刷刷全对准站在一旁的何序。

      “没关系,我等你们。”何序淡声道,“走过来有点累,正好歇一歇。”
      三人收回目光,没再犹豫,直奔过山车。

      果然!
      过山车站台前已经排起了队,所幸不是很长,源源不断的人正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走,朱宇带头跑向队尾,何序不急不缓地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序哥。”一阵热风突然扑过来,带着和他衣角一模一样的茉莉幽香。
      何序抬头,是张明意。

      他气喘吁吁,显然是从队伍里飞奔过来:“一会过山车速度快,把茉莉都吹散了,你先帮我们拿一下。”不由分说塞到何序怀里。

      “我先过去啦。”
      茉莉手串和两小串茉莉正静静躺在他怀里,再抬头张明意已经一阵风似的融入越来越长的队伍。

      过山车轨道蜿蜒惊险,呼啸而过,车上的人的尖叫和欢笑引得排队的人连连抬头。

      他们应该已经坐上了吧,何序低头看手机低的颈椎疼,刚按灭手机,三个惊魂未定又满脸兴奋的人蹦到他眼前。
      “序哥!我们玩完了,可刺激了。”朱宇咧着嘴露着大牙,头发被风全刮到后面,成了个大背头。

      “过山车嘛,肯定刺激。”何序拿起怀里的茉莉,“你们的茉莉,坐下喘口气。”

      三人接过,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张明意把别针取下来丢进口袋里,棉线绵软,随手套在小指上挂着正好,不会掉也不会碍事。

      桃子暼到过山车一旁的儿童过山车,出声道:“序哥,你要不要去玩那个?”
      其他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平缓的轨道,五颜六色的小车,迷你低速的过山车。

      “……”
      序哥?去玩这个?疯了吧?
      朱宇张明意默默把话咽下去,收回目光悄悄看何序的脸色。

      何序脸色如常,正要出声,桃子补充道:“难得来一次,就当玩个低配版嘛。”

      “不用——”何序刚出声拒绝,就被张明意直接打断:“走呗,我也想去玩玩,咱俩一起呗。”

      看着站起来的张明意,朱宇满脸不可思议,这家伙刚玩完过山车竟然想玩宝宝过山车,病的不轻。

      何序沉默片刻,出乎意料地站起身:“走吧。”

      “两位确定来玩这个?”站台处的工作人员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俩人比自己高一头的少年,“过山车的队伍在那边。”她贴心地指了指一旁越排越长的队伍。

      “就是这个。”

      “那两位上来吧。”儿童过山车没什么人光顾,整条轨道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刚坐上小车,张明意就后悔了。
      朱宇正贱兮兮地拿着手机给他们拍照,两个大男人,坐在粉红色的儿童过山车里,怎么看怎么怪异。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小火车缓慢启动,张明意放下一直遮着脸的手,序哥好不容易来一趟,以前他好像也没去过游乐园,生了那么一场大病,以后刺激的过山车都不能坐了,坐个宝宝过山车也算过过瘾了。

      儿童过山车上配着装饰用的方向盘,一转车身就跟着转,底部是和轨道锁在一起的,架不住人的视觉感受,车头稍微一偏,张明意就觉得下一秒这辆粉色小车马上会冲出轨道,直直摔在两米多高的水泥道上,吓得赶紧扶正方向盘,一趟下来累得额头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一旁的何序明显清闲很多,他不害怕,视觉会欺骗但理性不会。

      从小火车上可以看到巨大的摩天轮、飞驰的过山车、高耸的跳楼机,还有这座游乐园的主题,梦幻,随处可见的粉色蓝色的巨型星星云朵,看了一会觉得实在乏味,何序的注意力全被一旁专心转方向盘的张明意夺去。

      他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戴着茉莉花的手挨着他,卖花婆婆说的没错,香味悠远,经久不散。
      细软的棉线挂在小指,像尾戒。
      茉莉尾戒,恰到好处的好看,恰到好处的幽香,延伸曲折,和他衣角处的茉莉花散出的香气勾在一起。

      他把之前的风景全忘了。

      从粉色小火车上下来的时候张明意随手抓了下头发,风细细地钻进来,额角的细汗消失不少。
      他甩甩头发:“走吧。”朱宇和桃子还在原来的长椅上坐着,脑袋凑在一起看手机。

      “何序?”身后有人叫他,带着三分不确定,音色却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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