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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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在过去经历了七分钟的无电状态，导致现存三千三百八十四个胚胎，有将近一半低龄，低质胚胎直接报废。
言克礼从战机上下来便疾驰到医院，吩咐相关人员做好详细登记，通知家长，将废弃胚胎送往焚化炉，加强对现存胚胎的监测，如有异样，做废弃处理，禁止私自留下残缺儿。
残缺新生儿不仅是对联盟有限资源的无效占用，更是对新生儿的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没有人愿意残缺着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一件极其痛苦，且除去死亡之外没有任何解脱办法的事情。
又绕着医院外层转了一圈，根据墙体损失情况，交代下属具体的修葺措施后，言克礼拐出正门，准备前往总部大楼，就此次异种入侵事件，尤其是断电事故开一次会议。
主要是检讨会。
说不上习惯更多，还是麻木更多，这样的「意外事故」发生的次数过多了，言克礼便只能感觉得到疲惫，甚至当一级警报在城区上空响起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厌烦，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又来了。
身为联盟中将，这样的思想显然是不对的。
死亡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为惧，枯燥的，单调的生活早就令他厌烦。如果……，不是那一抹蓝，言克礼一定会驾着他的那辆小车，随便开往哪个方向都无所谓，东、西、南、北，只要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海边，或者哪里……
一个本就没有家的人，死在路上才是他生命的归宿，无需落叶，无需归根，沧海桑田过后，一切皆为尘埃。
18岁那个，一腔热血，甚至可以说是中二任性，宁与唯一的亲人作对也要参军的言克礼，已经逐渐模糊消逝在32岁的言克礼的记忆里了。事实上，现在的他，已经忘了自己生命的绝大部分事情，包括彩色照片里父母亲的样貌、包括从小老爷子要求他记的父母亲的生辰忌日、包括自己的生辰等等之类对于常人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他几乎全都忘了，因为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本就是镜花水月。试想光凭一张照片，没见过真人，我们能记住这个人多久呢？何况那一两张父母亲的合照，他也只在孩童时期看过几回，一些不特意去存放的东西，只会被大脑的记忆机制自动识别为可过滤的垃圾，以清出更多空间来储存主人所认为的有意义的人事物。
然而，32岁的言克礼又格外清楚，当年参军绝非是为了什么理想。个中缘由，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也仅仅只是父母亲合照中的那抹蓝。
思绪沉浮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喊住了言克礼。
人群中，他只捕捉到了洛晏清。
洛晏清刚叫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其实他没什么想对言克礼说的，只是单纯看见他了，就想喊一声。
言克礼离医院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而洛晏清才堪堪快要到医院的阶梯处。不过他还是折返回去，走到了洛晏清面前，脱掉黑色手套，摸上他捧着骨灰盒的手，语气灌满温和：“怎么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你呢，”洛晏清问他：“有没有受伤？”
言克礼眉梢微挑，给出相同的回答：“没有，我怎么会受伤？”
“哦，我没什么事，你去忙吧，”洛晏清瞅见他有些汗湿的头发，还有略微干裂的嘴唇，忍不出提醒：“记得多喝水。”
言克礼展颜一笑，随即眼睛扫过一旁的三人组，装模作样地询问：“可以拜托三位先转个身么？”
一直在默默当观众的三人愣了愣，都不明白这个指令是什么意思，只有厉生坤快速反应过来，拉着江衡背对了过去，祝平安虽然不懂，但照做了。
洛晏清同样摸不着头脑，直到宽厚的掌心触碰到他的脸颊，一道阴影压了下来，带来令人眩晕的，极具侵略性的，成熟男人的味道。
言克礼实在是太高了，洛晏清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那张咫尺远近的脸。
他们在接吻。
干涩的唇瓣碾了过来，磨得他有些发痛。分不清是谁的津液润/滑了谁，洛晏清已经学会主动分开唇瓣，让那条作乱的舌头钻毫无障碍的钻进来，允许它在自己的口腔里到处游走，纵容它的主人攫取，榨干自己的氧气。
所有走动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时间好像在此刻静止，周围是黑白的世界，彩色只环绕着他们。洛晏清捧着盒子，手指在上面抓得泛白，脚尖情不自禁地踮起，好让这个吻更加舒服。
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言克礼便松开了他，抚着背让他匀气，然后才回答了方才的问题：“好，你也是。”
洛晏清太敏感了，每次接吻结束，眼尾都要挂上一抹红，走之前，言克礼又眷恋似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走了。”言克礼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背对着他们的三人似乎从稀碎的嘬吮声和路人的表情中猜到了那两位正在发生什么，高度紧绷的神经在得到讯号时才敢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哦，对了，”四人刚踏上三级台阶，言克礼又突然回身，在火烧的残云下，眼睛蕴着媚人的笑意，只望向洛晏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待会你能吃我做的晚餐。”
邀请留宿的意味太过明显，江衡和厉生坤率先发出了不怀好意的打趣声，祝平安还沉浸在刚刚发现的一个事实里没回过神，
——唉，为什么要在大街上接吻呢。
一朵羞红的云朵悄悄爬上洛晏清的耳尖。
*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弗拉米尔破天荒的正音：
“经查，这次联盟停电的原因是由于总机房里的发电机出了问题。发电机内部被层层叠叠的蛛丝包裹住了，这些蛛丝看似柔软易断，实际上它们的韧性几乎和铁丝一样坚硬，推测是母体蜘蛛再一次发生了变异，故而才造成本次所有发电机器的被迫终止，另外我们正在对联盟各电线路进行拆解查看，目前发现的三十一处线路里，均出现了蛛丝缠绕的情况。
在事故发生的前一天，言中将提前发现了联盟个别角落里存在蛛丝的情况，当即对下安排了一系列的搜查工作。只不过，受上次鼠群攻击时间的潜在影响，我把搜查工作的重心放在了公民生活区，以及医院和学校的等各个地方，因此疏忽了机房的检查，没能在第一时间制止本次事故的发生，是我的责任。
好在备用发电机因被置放在别处而侥幸躲过一劫，备用发电机的储能富足，及时恢复了医院和学校的供电，但还是给胚胎带来了沉重性的打击——，”
主位的首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脸色十分难看，语气刻薄：“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每次只会擦屁股，前期怎么不做好？”
“……，检查也是需要时间的好吗，首领大人，你知道现在军队人手多缺？而且机房每天都有人进行日检，发电机都是铁盒子裹起来的，连蚊子都飞不进去，鬼知道蜘蛛怎么进去的。”
“人缺就扩征！”首领拍了拍桌子，怒道：“再不济就强制入伍，公民有义务为联盟做贡献！”
“都入伍了谁种地？谁搞生产？”
首领打开盖子喝了口茶，疾言厉色道：“你以为我傻是不是？要不是为了提供就业，让那些弱者赚点吃饭钱，哪里需要那么多人待在工厂！”
弗拉米尔嗤笑：“呵，征有什么用，上了战场又打不了异种，你想让他们白白送死啊，再说了军队的开销不要钱啊？”
“那你们不会从源头解决吗！”首领不争气地斜了场下的人，“缺人就造人，直接让女人试/管，控制婴儿性别，这个环境下，要那么多女婴没用，有的活男人能干，女人干的了吗？战场上男的多还是女的多？我一开始就提出要控制新生男女性别比了，你们一个个都反对，现在好了，跟我说缺人，早知道这样，当年干嘛去了？
让女人安心在家生孩子，联盟又不会亏待她们，甚至还可以免去她们一切劳作，按月发放定额，不缺吃不缺穿，你们就说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吗？何况现在又不用她们亲自生，到了四个月就剖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反对，更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反对，难道听起来她们不是受益者吗？”
弗拉米尔眯了眯眼：“所以首领的意思是，一个女人，她从出生开始，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了生孩子？”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首领淡定地喝了口茶，不甚在意：“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说唯一，但事实是，生孩子的确是她们能为联盟做出的最大贡献。再者，换个角度来想，能够为人类繁衍不也是她们荣幸吗？”
“你错了首领，”一直置身事外的言克礼悠悠开口，“女性之于联盟，之于人类，她们的唯一和最大贡献都不是生孩子。你知道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是怎么解决的吗？如果不是魏博士在实验室里苦心钻研出这个蓝药剂，很有可能我们现在都没有机会坐在这里，更不要说还在谈论这荒谬的论题。
再者，战场上的男女比例问题究竟是谁造成的，难道还要我一一罗列出来吗？极其严苛的录取条件，少到离谱的名额，内部晋升通道的单方向封锁等等，这不是白纸黑字的规定造成的吗？
女性在社会上遭遇的不公，社会各行各业，尤其是精英行业里的男女比例失衡问题，究其根本，到底是女性自身的能力问题，还是这千百年来父权社会里，男性联合起来对女性的隐形打压？
诚然，女性和男性在体力上存在天然上的弱势，但一定所有男人都强壮，一定所有女人都柔弱？而且，现在还是比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的时代？我们和异种面对面作战，杀死异种的是我们的拳头，还是科技？
最后，我想说，为人类繁衍的确是一件值得诉说的荣耀，但这块荣耀的勋章，如果不是女性主动佩戴上的话，那它和糟粕废铁无异。”
首领放下茶杯，深深吐了口气，语气不似刚才般咄咄逼人：“你们就是年轻，就是理想化，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由不得人说教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是一个整体，我们为何还要去计较某个群体的得失呢，自愿与否，有那么重要吗？你去问问下面的士兵，难不成他们是自愿上战场？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必须上战场才上的吗？
他们上战场，杀异种，不是为了庇护家人？你要跟我说比例，焚化炉的比例是男的多还是女的多？大家在某种程度上都做了牺牲，为了人类的繁衍，女性这一点上做出退步难道不应该么？”
“你这就有点诡辩论啊首领，”弗拉米尔又接上：“强迫女性生育本身就是在侵犯她们人权，这与士兵们是否自愿上战场有什么关联。要是照您这么说的话，士兵们不愿意上战场，可以，他们大可退居二线搞后勤，军队里又不是没有女兵，如果需要的话，我认为她们会很乐意主动报名参军。而且你别搞的上战场是联盟强迫他们上一样，不上大家就都等着死咯，他们也不仅仅是在保护别人，更多的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吧？您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我说不过你们，但是美洲和南澳已经实施类似的政策有两个月了，而且人家一次性植入两胎，到时候人口增长速度就是我们的两倍，战斗力也会是我们两倍！”首领站起身，拿着桌上的茶杯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一个回头，痛心疾首道：“我看到时候我们就是第一个灭亡的联盟！”
弗拉米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我真为那些美丽的女士感到悲哀！”
言克礼也站了起来，一巴掌赏在他的右肩上：“别在这给我消极怠工，赶紧把悲哀的时间给我用在恢复供电上，两天内清理不完那些蛛丝，我会让联盟的人为你感到悲哀。”
走出门后，唐周默默追了上去，在他耳边低语：“那个人已经醒了，按照吩咐，我把他锁在您的办公室了，赵博士也通知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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