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白粥》那只貂爱吃草

8、到底谁是肖丽丽

　　次日，温煦的太阳爬上山头。
　　晨曦照出了一座座石碑上的微小灰尘，林林总总，高矮错落。一束光、两束光、千千万万束光，穿越山林而至，平平淡淡的圣洁。肖芸捏紧拳头，逆着光越来越远。

　　一大早就忙碌的警局。一位警员闷头奔跑，神色严肃，穿过大办公区的走廊，立定，敲三下门，“报告！”干脆的声音中气十足。

　　“进来。”答复得很快，推开门，队长撑着腰板脸站在办公桌前，椅子四仰八叉倒在一旁，“小邓，怎么了？是有进展吗？”说着说着紧张。

　　小邓目光炯炯地看着队长，眸中的希望如火炬，“队长，痕检科发现线索了，我们掌握詹家明乃至整个安庆村犯罪的证据了。”

　　“什！什么！快召集其他人，立刻汇报！”
　　“是！！”警员答。

　　这一次肖芸走出丛林熟门熟路，她直奔詹家明的房屋。很意外，詹家明就站在门前，杵着他的木拐杖，身躯依旧止不停的抖抖抖。很讽刺，反胃感。“还要装吗？”厌恶的不能再多说一个字，情绪平和地扒拉下嘴角。

　　太阳对着她眼睛，明晃晃的刺痛，詹家明的脸不太真切，更加意外，村民们都站在詹家明身后，拿着锄头、镰刀、扫帚、锅铲……

　　一本正经地瞪着她，视为洪水猛兽的仇视。“呵，你们倒是同仇敌忾了。”肖芸忽然感到好笑，无力的嘴角麻木了半天，笑得像鬼哭。“宝妍为什么要救你们？”

　　“根本不值得。”
　　稻草人被燕子薅得光溜溜，百米之内的竹林里麻雀又开始嘚瑟，山外的村口或许飘过一缕汽车尾气。
　　肖芸忽然想起来时，天的阴沉，燃烧过师父碑前的香烛，还有莫名存在的呼救声，好像，好像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高马尾的女人。

　　“我们在从詹家明瓦房内带回的地面碎石、墙体脱落，以及嵌入墙缝的衣服布线上都分别提取到了或多或少的毒品残留。”警员沉稳振奋的声调，如甘霖带来久旱的希望。

　　队长一拍桌子，情不自禁地失控，“太好了！终于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能逮捕他们。”一个大男人，说话哽塞，当着几乎所有警察的面，他有些绷不住脸，想大哭一场，想告诉师父：要成功了！

　　“一组二组跟我和潜伏的同志们直捣毒贩据点，三组四组五组同副队拿下詹家明等当地村民，六组七组八组时刻待命。”队长看向底下的每一个人，慢慢的扫过他们坚毅斗志的脸。

　　“同志们，请保重。”长吐一口气，在明亮的阳光旁化为经久不衰的旗帜，迎风招展。

　　“队长。”副队追上来，“是不是可以让肖师妹做内应？”
　　“是个好方法。”可惜电话嘟、嘟、嘟打了五个均是忙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队长看副队，无奈摇摇头，他以为她还在倔气。

　　呜。
　　刀扎进腹部时，有点冰凉。

　　“肖警官，肖丽丽，为什么要阻我啊？”詹家明拍拍她的脸，扯下她仅剩的一只助听器。瞧见他嘴巴一开一合，可肖芸再也听不见。

　　念着詹家明忽然的称呼，肖丽丽？
　　迟钝的脑子荡入詹宝妍清脆的嗓音“……但丽丽姐会。”“丽丽姐，丽丽姐会。”

　　为什么？他们都知道肖丽丽。
　　为什么……詹家明对着我叫肖丽丽？

　　到底谁是肖丽丽？
　　原来，原来……我是肖丽丽吗？

　　肖芸倒在血泊里，迷离的意识逐渐淡去，视线渐渐模糊，耳边剧烈的微弱的电鸣恍惚。她似乎感受到天开始下雨，雨点一块一块砸在她眼皮、皮肤，后来啊连睫毛都不再颤抖。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大雨像舞台剧落幕时此起彼伏的掌声，春雨浇灌了自然万物，嫩芽开始抽长，雷鸣过后小动物都活跃起来，燕子的雏鸟饿得叽叽喳喳。春天来了，没有哪处不生机盎然。

　　可是来不及了，对于肖丽丽来说，她再也看不见太阳。
　　和煦的阳光笼罩她，周围静谧的要命，肉身开始腐烂的同时她知道，肖芸还活着。

　　潮水翻腾、高涨，席卷浅滩。
　　河面上波光粼粼，潮水退去的沙砾，一条条溺亡的鱼，翻着肚皮白了眼睛。

　　回来了。
　　城市的一处老旧排房，夜深人静的窗口，微微寒凉的风戏逗布帘，肖芸坐在木头床沿，面无表情地注视这安宁的黑夜。

　　掐着时间点，“快来人啊，有人跳河！”惊呼声果真出现，“天呐，有人想不开跳河了。”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肖芸奔下楼，神色紧张地聚精会神扫视着人堆。
　　会有一个女人，微笑着走过这里。

　　“嘿，是找我么？”推演了无数次的开场，就这样被轻易打搅了。
　　肖芸无奈置腹，“呃……肖丽丽，你好。”终于看清这位似是怪谈的女警的面孔，果然啊，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比对镜自言自语更加生动，比同亲朋好友话语更加亲切，总之，肖芸朝肖丽丽庄重立定、严肃敬礼！河边，七嘴八舌的喧闹，一个接一个果断冲出包围圈救人的勇士。

　　“干什么？我不就是你。”肖丽丽噙着笑意，略带慵懒。
　　肖芸摇摇头，踢开地上一枚小石子。

　　呼啦啦的救护车拉走了落水者，围观群众很快便散，肖丽丽错开肖芸，低下脸，默默用口型，“这次会成功……吗？”

　　晚风吹散香烛的浓烟滚滚，猩红的火沿竹竿一寸一寸撩拨，吞没下东方蒙蒙亮的黎明，肖芸戴好帽檐，沉默落灰的石碑整洁许多，她朝向蒙昧漆黑的西边天空，一路坚定直行。

　　“肖丽丽。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已经成功了。”
　　“你的队长，你的同伴，已经成功了。”

　　肖芸瞧着石碑上，前一晚摆放整齐的报喜书信。一字一句都是振奋，以及近半篇幅的对肖丽丽牺牲的痛惜和自责。

　　笔墨落款：全体缉毒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