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薰》夜星洲

28、第 28 章

　　男人力气很大，已经和地面呈30度角的灯幕居然被硬生生地拉起来了，他将它扶稳后，又低头确认，把歪斜的底部调整到不再乱跑的位置，忙完这一通后，才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陈薰。

　　先前一直隔着琳琅的彩灯，这时候才对上目光，两人离得很近，在狭窄的走廊上避无可避。

　　其实在第一秒看见这个穿着全套西装，从头精致到脚踝的男人时，她已经懵了，鼻尖还闻到香水的味道，整个像一株芬芳富丽的大郁金香，突然落在了这条平庸狭窄的走廊上，让人受到的冲激不可谓不大。

　　可何况，她从怀疑到看清这株大郁金香不是别人，正是尚一清的时间，只隔了两秒，根本来不及反应。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一股强大的电流人心脏传遍上半身，给她来了个物理全麻，持续整整四五秒，直到对方开口说话，这感觉都还没有完全消失。

　　陈薰第一次经历这么灵异的事情，更糟的是，她几乎确定对面也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对，而且不要太明显。甚至于她过于惊悚的反应，也许也传染给了对方，因为他明显也紧张了，于是诡异的氛围加倍，简直像一捆绳子把他俩紧紧勒住了。而且她还退不了，挪不开，后面就是墙壁，前面则是灯幕，他的两只手还高高地撑在灯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赶紧过去吧，太尴尬了……

　　“没碰到吧？”几秒之后，尚一清先开口了。

　　陈薰下意识去看那些彩灯。

　　“我是说你。”尚一清道。

　　心脏又紧了一下，陈薰恨不得给它挖了。她觉得自己的一切反应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了空气里，可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啊！她才不是，她才没有，她很正常！

　　“没有……我没事。”她慌里慌张地说，话一出口，才察觉右边的颧骨有点疼痛，好像刚才是被灯架磕了一下。

　　一只手忽然靠近她的脸颊，但是猛地顿住了，改成用手指的动作：“你这里好像……划破了……一点。”

　　陈薰一惊一乍之下，觉得以后应该要常备救心丸。她抬手摸了摸他指的地方，管它摸到了什么，只道：“哦，没关系，也没出血。”

　　她看看自己的手指，是干净的，那根本没事嘛。

　　就在这时，她余光一扫，居然看见董哥就站在几米之外，傻傻地看着他们两，直到被她发现了，才如梦初醒似的，蹬蹬蹬跑过来道：“老、老大……”

　　陈薰还想着怎么用眼神埋怨死他：早不过来，站那儿看什么看！却听见尚一清的声音转向董哥，带着微微的责问：“怎么让女生搬这个呢？”

　　“哦！我来我来，对不起！”董哥的眼睛都快粘在尚一清身上了，好像八百辈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男的——或者那么精致的西装、领带、胸针、皮鞋、戒指、腕表……陈薰从他的目光都能看出他扫描到哪个部份了，仿佛少看一眼都亏本了。

　　救命啊，好丢人呜呜呜！

　　结果不知道是董哥没听进尚一清的话，还是他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完全忘了还有自家老大这回事，于是一上前就想要接替尚一清，被又者一个眼神，一抬下巴，赶到了陈薰这边，这才“哦哦哦”地醒悟过来，连忙替陈薰扶住了那半边灯幕。

　　陈薰终于可以从尚一清身前一米的范围脱身出来，绕到了走廊空些的位置，心里松的那口大气比水闸泻洪还要壮观。

　　“要搬到这里面是吗？”尚一清问董哥。

　　“啊……”董哥转回头看向陈薰，两眼恨不得瞪出眼眶来，连放大的鼻孔都在说：“老大！你要指使这位和我一起搬吗？！”

　　陈薰不看他，直接对尚一清道：“嗯，对……”

　　董哥缓缓地扭回了头去，也不知在心里翻江捣海什么。

　　陈薰默默看着两人退进了储藏间，心里有些气闷。董哥的表现是让她不开心的：普通人在明星面前就那么低人一等吗？当尚一清以全副明星的架势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董哥这样平时多自信豪壮的男人也变得谨小慎微，跟见了活菩萨也没两样。当然，不排除是尚一清外形太耀眼的原故，小黄也说过，其它活明星也没有都这么惊艳。客观来想，就跟另一种没见过的生物一样，平常人多看几眼也是情有可原的。

　　走廊里还留着尚一清身上的香水味，陈薰这才寻思，他穿成这么花枝招展的，是不是在这楼里哪个棚拍广告啊？之前拍戏没闻到他喷香水，证明平时大概没有这个习惯，所以今天是拍的香水广告？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那香味有一点点刺激，像是把人温柔表面下的某些野心和欲望悄悄暴露了出来，仔细一品，还真有点性感……救命，打住。她的眼睛已经自动帮她回忆起他的衬衫领口，胸前的领带，还有戴着几枚戒指的修长手指了……

　　不一会儿，董哥和尚一清从储藏间出来，尚一清西装的扣子解开了，比起之前显得稍微休闲了一点点，但还是和这整个走廊格格不入。

　　“谢谢，麻烦你了，刚才多亏你帮忙。”陈薰把想好的台词说了出来，下一句，就该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了，说好巧啊，再随便客套两句就可以礼貌地说再见了。

　　陈薰并不贪心，她和尚一清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可以被粉丝大卸八块的程度，要是还有别的企图，那还是人吗？

　　听见她的道谢，尚一清说：“没事，正好路过。”

　　陈薰张了张嘴，可尚一清却回头冲董哥道：“走吧，那边吗？”

　　他指着前面摄影棚的方向，陈薰看看那头，又转回来看看这两人，不明所以。

　　“老大，你就在这儿歇会啊，剩下的我们两个男的来！”董哥一句话交待了结果，这回换成陈薰惊讶了。他怎么跟尚一清进了一趟储藏间，出来就换了一副面孔了？听这说话口气，直接从“我和那从天而降的神”变成了“我们两个男的”——这俩总共在里面待了不到半分钟，能说上两句话都不一定，怎么就这么哥俩好了，还相视一笑？这会儿不觉得那西装闪瞎眼了？

　　陈薰呆呆地看着他们走出了好几步，尚一清边走边将外套脱了下来，挂在胳膊上，陈薰犹豫，纠结，煎熬了几秒，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追上前去，说：“我也一起吧，看有什么需要的……”

　　尚一清停下脚，低头看她，“呃，那你可以帮我拿下这个吗？穿着有点不方便……”

　　他将外套捧在手上，只往前递了一点点，非常礼貌克制。陈薰完全不敢抬头看他，只点点头，小声道：“好的，给我吧……”

　　她把外套抱过来，他的手从衣服底下抽出，两人都没有接触。陈薰抱着衣服，找了个凹进去的门框处站着，不给他们挡路。她看着他们将剩下一架灯幕搬过走廊，很快就放好了，比起之前她和董哥两人显得轻松多了，主要是两人差不多高，力气也均衡，一路连摇晃都没有。

　　陈薰郁闷地想：我就是矮了点，力气也不小的……

　　毕竟平时长枪大炮扛得那么多，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搬完灯幕后，尚一清还帮忙收拾了其它器械，一来二回，和董哥两人更加融洽，陈薰还能听见他们俩小声开玩笑。最后收工，她把衣服还给尚一清，又说了几句谢谢。

　　因为要道别了，她抬头迅速地瞄了他一眼，却发现他额角挂了些汗珠——这一层实在太热了，他又穿得那么正式，稍微动一下就会出汗，一出汗就更……好了，打住。

　　陈薰的心脏砰砰跳，闻到他身上清冽微苦的香味，想到他的外套抱在手里的触感，像一块丝滑微凉的玉，这一切和他相关的事物，是她唯一能够承受并大胆回味的东西。

　　这个人，不管他是明星还是路人，对她来说已经是独一的存在。比他更好的，更帅的，更有名的，或是更亲切的，更温柔的，更触手可及的，那也都是“比他”，而他是中间唯一的焦点，只有这个点是清晰的，闪耀的，镶嵌在她眼里的。

　　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放弃挣扎。只不过，今天之后，又是遥遥无期的等待，等下一次幸运，或是再也等不来的幸运。她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尚一清接过衣服，摸了摸自己的领带和衣前的褶皱，似乎想穿上外套，但又放弃了这个动作，最后还是把衣服挂在了手臂上。陈薰忽然伸手碰了那衣角一下，低头去看，尚一清道：“怎么了？”

　　陈薰松了口气，道，“没有，我还以为蹭到了。”刚才衣服的反光，让她误以为是蹭到了墙上的灰尘。

　　“哦，没事的。”尚一清说。

　　“那个……”董哥在一旁忽然插话，“老大，我还有点急事，能不能先走啊？”

　　陈薰：“？”不是一起下班吗？

　　“东西我来拿就好，你不用管了，我先走了啊！”董哥大手一扬，没等陈薰说话，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薰和尚一清齐刷刷地目送他，那背影跑起来真像是遇到了鬼子。

　　“哦，对了。”尚一清道，“柴导有跟我说你在这里拍摄，今天我也来这边工作，所以，正好……”

　　“哈，这么巧啊。”陈薰笑得很客观。

　　“……”

　　“你也在这儿拍东西？拍广告吗？”陈薰问道。

　　“嗯。”尚一清点头，“刚刚收工。”

　　他垂眼轻轻吸了口气，再次开口：“柴导……”

　　“你……”他俩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