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降临》野八

4、青阳市4［已修］

　　“什么？”仇思今疑惑地看着他。

　　军人解释道：“愿意帮群众做事吗？等粮食送来了，可以先给你们一份。”

　　“可以。”仇思今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她本就是个刚刚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很有社会责任感，这种危难时刻，她力所能及的一定会帮。

　　“你的家人呢？”军人接着问。

　　仇思今简单交代了下，军人表示节哀顺变，接着记下她的名字和样貌，让她等会跟着自己走。

　　至于乔文元爷俩，他也表示物资来了之后会先给他们家一份，以示敬意。

　　随后几人一同走进一间临时搭建好的帐篷，帐篷中用透明塑料布隔成三间手术室，里头几个医生正忙得晕头转向做手术，寥寥无几的护士穿梭在几个“房间”内拿东西。

　　断腿小姑娘情况非常不好，本来伤口就一直淌血，又被猫狗咬了，眼下脸色煞白，眼神涣散，嘴唇发抖。

　　可自始至终，她连基本的痛吟都没有过，仇思今煞是佩服，正好进来了，就在一旁安抚她。

　　这姑娘躺在担架上，望着仇思今，忽然费力地冲她招手，仇思今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在她嘴边俯身贴耳，就听她有气无力道：“谢谢，我叫林予茴，给予的予，茴香的茴。你叫什么名字？”

　　“仇思今，思想的思，今天的今。”

　　林予茴听完她的话，好像得偿所愿一般松了口气，眼睛一闭脑袋无力歪倒一边。

　　“医生！她昏过去了！”仇思今心中一紧，赶紧叫人。

　　医生过来一探她心跳和呼吸，面容沉冷：“她死了。”

　　仇思今表情一怔，差点没跳起来，“你们快救人啊！”

　　“现在没电，没有资源，就算心肺复苏把她救活了，她也活不过今晚。我原以为她只是断了腿，现在看来，她还有别的病。”医生下了论断，让人把林予茴抬出去，腾出位置给其他人。

　　仇思今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医生能说出来的话，“你！你们！”

　　没有人对医生的话有所反应，这个医生是专门负责判断病人还有没有救治可能的，今晚伤病太多，再加上异变，他们已经麻木了。

　　听到医生的话，他们二话不说就抬着人往外走。

　　这时候，有护士从里头送来两支疫苗，看见仇思今二人，小声叮嘱：“省着点用。”
　　而后怕被人看见，匆匆忙忙走了。

　　医生面无表情，飞快抽水给仇思今打完，然后出去让乔文元带自己去给乔宁打。

　　“现在医护紧缺，能做手术的医生全都在忙，剩下的只能看那些人能不能撑到救助的时候了。”

　　这种无奈让在场的人通通陷入沉默，乔文元脸色也不好看，但也没办法，连忙带着医生出去。

　　仇思今则跟着那两个抬担架的人，军人暂时没说什么，任她去。

　　直到跟随担架来到五十米外拐角，一个摆满破败尸体的地方，仇思今呼吸一滞，被这个世道的悲惨压得快要窒息。
　　尚未平复的胃里掀起更大的浪潮，仇思今眼眶发热，转身不敢再看一眼。

　　这些尸体不少面目全非，面部被撕扯得露出森森白骨，里面的血肉也坑坑洼洼，身上的衣服更是被什么东西抓成一条一条，衣不蔽体。

　　有的还盖着沾满尘灰的布，有的就这么放着，有些尸体前放着石头或纸板，上面写着名字。

　　“这些东西你迟早要见，早点适应吧，你要是知道她的名字，也写下来，说不定有家人给她收尸。”

　　仇思今说不出话来，心脏如同被人紧紧攥住，刺痛难捱。

　　“你们过来的那边情况怎么样？”军人又问。

　　仇思今缓了好一会才哑声回道：“很多动物疯狂攻击人，而且好像变异了，它们的獠牙都特别长。”

　　“不是好像，而是确定。”军人催促她赶紧把名字写下来，然后跟自己走，“除了地震，大部分人都遭到了动物攻击，动物园塌了，动物集体出逃，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等下去跟着找人。”

　　“什么人？”
　　“研究所的人，他们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仇思今：“那你们会去派人去别的地方救人吗？”
　　军人是最有能力的一批人，如果他们也没办法，那这个世界就真的不再安全了。

　　军人没出声，仇思今就明白了，与此同时心脏沉到谷底。

　　小时候搬过好几次家，为了生活，她还换过几个学校，她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心中悲哀的同时，开始接受这个新的世界。

　　望着林予茴残缺的身体，仇思今深呼吸一口气，“好，我跟你去。”

　　至此，已经不需要仇思今为这个姑娘举着手机打灯了。

　　临走前，仇思今从包里掏出来三根香插在林予茴盖了破布的尸体前，只不过她没打火机，只能深鞠一躬后转身离开。

　　这香是家里没用完的，她拿了一些，本想同姐姐汇合之后再给妈妈上香的，没想到塞进书包不到半小时就用上了。

　　“这些尸体不能放太久，过几天还要想办法处理掉，否则会滋生瘟疫。”军人说着，领仇思今离开。

　　重新到达刚刚他们来时的地方时，那个医生已经给乔宁打好针了，几人这才知道，军人是要乔宁去找发电机。

　　他身躯庞大，一只手就能随意举起几百斤的重量，最方便挖掘废墟，找得快。
　　听军人说这里还有一个巨人，是个女孩，年纪也不大，现在已经去郊区工厂了。

　　城里发生的事不比仇思今家门口的少，动物攻击和异能他们该见的都见过了，死伤颇多，所以他们见到乔宁的时候才没有那么惊讶。

　　在仇思今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从和平安宁转向危机四伏。

　　医院附近人非常，伤患无数，对比活着的医护人员，多出几时倍，可还有源源不断用担架抬过来浑身鲜血淋漓的病人，只是不知道有几个能撑到救助的时候。

　　乔文元作为乔宁的父亲，压根不放心乔宁单独去执行任务，一定要跟着。
　　于是很快，有个中年妇女连同好几个像是普通人样貌的人拎着好几个床单过来，手里拿着针线，两分钟内飞快给乔宁做了个简易衣服裹在身上，紧接着就要出发。

　　走前，乔文元让仇思今有空去找他们，现在发生的事都太突然了，他们潜意识还是想和熟悉的人在一起面对这个古怪的世界。

　　起初，他们还走在一起，那个军人带着他们一起往外走出二百米后，遇到另一个明显在等人的军人后，把乔宁父子交给他，自己带着仇思今又搜集了几个说是拥有异能的人，组团去找研究员。

　　军人还让他们找武器拿在手里，以防不测。

　　仇思今直接从书包里把刀头拿出来安上，一手持长矛，一手拖行李箱，面容冷峻，不像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反而像个休假回家的士兵。

　　发现她有这么不寻常的武器，军人诧异一瞬，只多瞄了一眼，习惯性判断改良长矛的杀伤力，也没多问。
　　这种时候，他已经没心思探究这个了，只要还活着，就已经烧高香了。

　　仇思今一路上托着行李箱，因为没了一个轮子，半边箱子被迫擦地，滋滋直响。
　　那军人反复看她好几回，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把行李箱放下，带着它会拖慢我们的进度。”

　　“里面装了我妈妈的东西，丢了怎么办？”仇思今不满地回看他一眼。

　　一路过来，到处都有在残垣断壁之间哭得涕泗横流疯狂扒碎砖的人，大家谁不想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这个时候谁能放得下亲人？

　　军人哑口无言，只好闭嘴。
　　原本因为行李箱摩擦地面发出滋啦声响而厌烦的其他几人登时也说不出话来。

　　仇思今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托着行李箱会走得慢一些，还耗费体力，但她哪里放得下，她恨不得自己有空间异能把东西都放进去随身携带。

　　插曲过去，众人继续迈着步子前进，一路上军人拿着手机，屏幕定格在相册的一张照片上，碰上一个人就要对比一下是不是这个人，顺便问问认不认识。

　　他们不是去研究所找人，而是去这个研究员家里。

　　这场地震把房子和路面都毁了，又是夜晚，很难辩路，他们找得很慢。

　　仇思今看着军人再次向前问路，不由思索起来。
　　这个军人不找同伴共行，反而要找他们这些普通人帮忙，按理来说，部队的人要找几个研究员怎么说都比他们普通人要快。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部队也损失惨重。

　　“哎，研究员在哪啊？你们找研究员干什么？”有个自称拥有力大无穷异能的男人率先忍不住问。

　　“刚刚从另一个研究员那得知，我们要找的研究员对异能量有所研究，现在到处都是危险，知道得越多活下去的几率就越大。”军人耐心回答。
　　找人帮忙就要给好处，否则怎么稳住人心。

　　况且有些事迟早会被大众所知，他们最多知道得早点罢了。

　　现在已经要用“活下去”这么沉重的词语形容现状了吗？

　　仇思今感到心脏被人狠狠锤了一下，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一件事：“什么意思？援军难道不会很快就来吗？”

　　“援军？”军人冷笑，“他们来不来是一回事，来了能活着见到我们是另一回事。信号已经彻底断了，我们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只能自力更生。”

　　仇思今后背发凉，“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次地震不一般？”

　　“我们这些普通人也是刚刚才知道，只有高层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个世界变成这样，所以一定要找到那个研究员。”军人似乎也对上面隐瞒的事颇为不满，语气中隐含怒意。

　　“所以说之前那几个地方地震，都变成了这样？”一个同样拥有身体自愈异能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官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网上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早点告诉你们，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官方已经在积极处理了。”

　　“不必要？！”一个手握铁锹的女人拔高声调，“我们要是早点知道，肯定能做好准备，至于死这么多人吗？我妈没死在地震里，被一群狗吃了！”

　　“我儿子是被牛踩死，然后吃掉了！活生生吃了！你们凭什么隐瞒？！”一个身材圆润，身上的肉却在肉眼可见消减下去变成肌肉的中年男人情绪激动，举起拳头就想把这军人打一顿泄火。

　　仇思今在被乔宁带着逃跑前也看到过近邻被动物分食的场面，血腥残忍，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她自己都被猫咬穿了胳膊，若不是她有异能，就现在医护短缺、药品不足的情况，她胳膊恐怕已经废了。

　　“这件事我也是十分钟前才知道的，”军人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打我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有找到研究员才能知道更多。”

　　双方对峙不到一分钟，中年男人放下手臂，握紧拳头，“要让我知道是谁故意隐瞒，我第一个打死他！”

　　剩下的人虽然群情激愤，但基本都能克制住现在动手的欲望，他们都明白现在动手没有任何作用。

　　“那我们继续走……”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众人眼前突然一黑，一股快风袭来。
　　下一秒，男人眼睛大睁，脖子被迫后仰，上头扎着两颗看不出长度的利齿。

　　顶着昏暗月光，仇思今看出那是一只足有六岁小孩那么高的幼狮，高考完她去过当地动物园，当时还在拿新接来的未成年雄狮做宣传，吸引游客，可如今这幼狮已经不是用来吸引游客，而是代表死神降临。

　　即便是幼狮，站起来也比大部分人类高。

　　幼狮一口咬断男人的脖子，它看上去很饿，不做停顿，长至十几厘米的爪子露在外面，一爪子把男人脊背抓成肉条，张着血盆大口大口咀嚼。

　　恐怖的咀嚼声如魔音贯耳，剩下的人怔在原地，军人率先反应过来，掏枪上膛，对着幼狮就是一枪。

　　幼狮只顾进食，没注意他们，脸部中弹，被打出一个血窟窿，深黄毛发登时染红一片。

　　“快跑！”仇思今第二个清醒，大喊一声，拖着行李箱扭头就跑。

　　众人轰散，军人见一枪没打死它，连开几枪，奈何幼狮已经有了戒备，身形灵活，躲开几颗子弹，只有身上中了一枪。

　　它被彻底激怒，抛下中年男人的尸体，长啸一声，朝军人扑过去。

　　这边夹道遍地废墟，众人只能往一个方向逃，沿途有看到狮子袭击的普通人，大叫着拔腿狂奔。

　　仇思今没吃晚饭，早就饿了，还一路带着行李，体力本就消耗不少，再加上路面不平，好几次险些面朝下摔下去，一直落在最后。

　　很快，军人也逃了过来。

　　她刚看见军人的影子，脚下就一个踩空跌了出去，行李箱也脱了手，一道庞大的身影紧接着从她身上飞跃过去，继而“刺啦”一声停在她面前。
　　是利爪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被打扰进食的狮子异常暴躁，冲着仇思今大吼一声，甩着尾巴慢悠悠走近，像在欣赏猎物无路可逃的绝望。

　　扑鼻的腥臭味熏得仇思今差点吐出来，只不过吐无可吐，胃里痉挛几下涌上来一股酸水，烧得她心口发烫。
　　她红着一双眼，飞快爬起来，握着长矛杆就扑了上去。

　　这狮子已经盯上她了，逃没有用，如果狮子不死，最后她只会力竭倒下，然后被吃掉。

　　十字刀头准头极好，直冲狮鼻刺去。

　　可惜狮子灵活度极高，轻松一跃便跳开了攻击范围，仇思今扑了个空，反而因为惯性向前趔趄几步。

　　还没站稳，狮子爪凶猛拍过来，眼看她就要成为狮子的爪下魂，仇思今慌慌张张就地一滚——
　　背着书包卡住了，没滚成功。

　　“砰——”
　　又是一枪，打在狮子人脸大的脚垫上，鲜血四溅，喷了仇思今一脸，爪子被打得一歪，只在她肩上扎出个血洞。

　　“快跑！”军人站在不远处对狮子举着枪，狮子立刻怒吼着朝军人扑去。

　　军人掉头就跑，仇思今见狮子被他吸引注意力，但挡住了前进的路，行李箱在狮子身下，她拿不到，最后看了一眼，飞快起身向反方向跑去。
　　活下去才能拿回行李箱，没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她原本只是饿，但现在她胃里已经饿得开始痉挛了，手脚虚软，而且这个症状在快速加重。

　　她得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跑过一个拐角，她实在跑不动了，找了个还算隐蔽的地方坐下，飞快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和一袋饼干，拆开后不管不顾往嘴里塞。

　　撕包装袋的时候，她甚至虚得眼前发昏，双手发颤，看不清包装袋边缘的锯齿，撕了好几下才勉强撕开。

　　她得赶紧吃，否则没有体力，等会再遇到什么必死无疑。

　　还要去宏阳市找姐姐，她可不能死，她也不想死，好不容易熬过三年苦哈哈的高中生活，她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可以去见识更多更美丽的人文风景，怎么能死呢？

　　狼吞虎咽吃了两袋饼干和巧克力，她才感觉胃里舒服一些，正要再拆一袋东西吃，余光里出现了三道毛茸茸的身影。

　　一抬头，是两只中型犬和一只狸花猫。

　　仇思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