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烟火》楚顺

2、运动会

　　“你又去找哪个野女人了！”

　　“我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工作，不是回来听你这个女人发疯的！”

　　……

　　吴景伦站在家的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咒骂声。

　　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情感波动，那么多年过去，这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吴景伦将门推开，还没等脚迈进去，一件不知名的东西便从他的脸侧飞驰而过。

　　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他身后的楼道里屹然多出了一堆玻璃碎片，四分五裂，再也拼不回去。

　　抬眼向前方望去，刚刚还在客厅吵的激烈的两人此刻也哑了火，十分意外地看着他。

　　看来他的出现还是令他们有所收敛，毕竟吴景伦的父母总是愿意在他的面前维持表面的平和。

　　可是有些事他又不是不明白，这个家也早就像门口那玻璃杯一样，分崩离析了。

　　“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他的母亲大概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缓缓开口道，语气没有了吴景伦在门外听到的歇斯底里，却也带着一丝轻微的哑。

　　“星期天，学校放假。”他十分的平静，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父亲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向门口走去，和吴景伦擦肩而过。

　　“我今天出去吃，晚上不回来了。”扔下这一句话，他的父亲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吴景伦将鞋子换好，朝他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好的母亲开口道：“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便直接走向卧室，吴景伦关上门时还落了锁，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直接倒在了柔软的床上。虽然说现在还是下午，可拉上窗帘的房间里十分的黑暗，而吴景伦喜欢这种暗。

　　为什么都这样了还不离婚呢？

　　他将头埋进枕头，这种场景就算是见到过千百次，下一次遇见也还是会令人心烦。他戴上耳机，将手机拿起来，期待着心上人的信息。

　　就在他的脑中刚刚浮现出叶馨晨的身影时，一道信息也十分合时宜地弹了出来。

　　叶馨晨：放假有出去玩吗？

　　吴景伦：没呢，在家。

　　叶馨晨：好不容易放假，一直待在家里会不会太亏了。

　　吴景伦：没什么心情出去玩。

　　叶馨晨：怎么了吗？

　　吴景伦还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讨论过自己的家事，要和她说吗？

　　还是像对其他人那样，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敷衍。

　　应当是感受到了吴景伦的犹豫，又是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叶馨晨：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吴景伦的心跳好像快了几分，原来叶馨晨还记得啊。

　　他也不想对她说谎。

　　吴景伦：也没什么，就是我的父母关系不太好，他们刚刚又吵架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句话发送出去后，叶馨晨那边一时间没有了回复。是这句话出了什么问题吗？

　　就在吴景伦怀疑自己说错话的时候，一个视频电话的邀请发送了过来。

　　他和叶馨晨虽说已经在网上聊了将近两个月了，可平时两人都是发文字聊天，偶尔会发几句语音。屏幕上这个视频通话邀请的出现，属实是狠狠地打了吴景伦一个措手不及。

　　他摁下接通键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可他却将摄像头对着天花板，自己则忙里忙慌地开了房间里的灯，并且顺带用手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做好这些准备，吴景伦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机缓缓举起，对准自己的脸。

　　可当他看向手机的那一刻，预料之中的叶馨晨并没有出现，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只通体雪白，正吐着舌头的狗？

　　吴景伦盯着手机屏幕里看上去不太聪明的萨摩耶，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就在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的时候，叶馨晨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来给你摸摸狗狗，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一招可好用了。”

　　吴景伦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一脸呆萌，还在不停吐着舌头的萨摩耶含笑道：“可惜我现在隔着屏幕，不能上手。”

　　“那就只能让我来替你喽。”

　　说着叶馨晨便当着吴景伦的面撸起了狗，不断有欢快的笑声通过听筒传来，吴景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第一次不用在父母吵架后一个人待在毫无光亮的房间里，默默等待着自己消化，然后继续拿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继续生活。

　　视频中的狗子突然跑了出去，吴景伦的面前只留下了一条蓝色的狗绳。

　　“哎！小白别乱跑，那是别人的烤肠不能追过去！”

　　叶馨晨拔高了声调，视频中的画面也开始变得凌乱。

　　而在另一边，吴景伦隔着屏幕笑出了声。在他正开心的时候，突然将目光停在了自己正对面的书桌上，准确来说是书桌上的一个玻璃罐。

　　那个玻璃罐款式十分简单，个头比较小，没什么特别之处。

　　它的里面只装着几个随处可见的牛奶糖，这些糖已经在这里放了两年多了。

　　“不好意思啊，刚刚出了一点小意外。”叶馨晨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将吴景伦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莞尔一笑道：“没关系，你家的狗还挺活泼的。”

　　“是啊，小白可好动了。要不是看它长得确实跟微笑天使一模一样，我还以为自己养得是二哈呢。我有时候在想，如果狗和人一样也有体育运动比赛的话，它绝对能名列前茅，让我脸上有光。”叶馨晨摆摆手，“可惜，没有这种东西。”

　　吴景伦点点头，说道:“不过作为人类高中生，我们再过两个星期可就要办远动会了，这是高中生涯的倒数第二个远动会，你有什么想法吗？”

　　“特别的想法倒没什么，只不过像女子一千米长跑这种没人愿意报的项目，我应该会去参加。”

　　“你喜欢跑步吗？”

　　“这倒不是因为喜欢，只不过总得有人上的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吴景伦不禁为叶馨晨的仗义发言而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叶大侠！”

　　叶馨晨闻言微微扬起了下巴，语调轻快地哼哼了两声，幼稚又可爱。

　　“到时候我一定会去为你加油的。”

　　“好啊，一言为定！那我可是要好好努力了，到时候拿个奖项，好让你体会体会脸上有光的感觉。”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远动会转眼就只剩下一天了。

　　可是这几天精心准备，预备在远动会和吴景伦这个网友好好逛逛的叶馨晨却病了。

　　不知道四天之后病能不能完全好，她可是要参加长跑比赛的啊，而且还和别人说好了要拿奖项的……

　　本来还祈求能快点好的叶馨晨现在整个人都趴在课桌上，一副焉了吧唧的模样，靠着窗户的她向窗外望去。

　　运动会已然开始，可自己却只能待在教室里，她昨晚已经告诉了吴景伦自己无法赴约的事情。

　　虽说对方知道后也只是一直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也想象不出吴景伦生气的样子，可心里头还是十分愧疚。

　　明明都说好要拿名次的，结果连场都可能没法上。

　　外面的追逐打闹声不绝于耳，愈发显得寂静教室中叶馨晨的孤独。

　　吴景伦现在在干嘛呢？

　　我也好想出去。

　　就在叶馨晨还望着窗外，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时，她身侧的凳子被人拉动。

　　她这才意识到，在自己发呆的时候有人回到了教室，是同桌回来了吗？

　　当叶馨晨转头时，她愣住了，此刻在眼前的是吴景伦！

　　见她呆在原地，吴景伦先开了口：“你说自己今天身体难受会一直留在教室，我就找过来了，要聊聊天吗？”

　　“啊？当然好啊，一个人呆在这里可无聊了呢。”叶馨晨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有一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病都好了。

　　“只不过你不去看比赛吗？”她追问道。

　　吴景伦轻轻摇头，缓缓道：“我本身就不是特别喜欢看比赛，而且你一个人呆在空无一人的地方会很无聊的吧。”

　　“是挺无聊的。”叶馨晨低落道，接着把半张脸埋进了桌子上的臂弯中，又闷闷地加了一句，“我现在好像没有把握拿下长跑的奖项了……”

　　“你还在想这个吗？”吴景伦顿了顿，“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的话，明年还有机会。”

　　叶馨晨点头，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输赢。只是不能像说好的那样，令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很少失约。

　　“我还是想要参加这次的比赛。”

　　“如果你想的话，就这么去做吧，我也一定会去给你加油的。”

　　等真的到了运动会的最后一天，叶馨晨虽然没有之前这么难受，可状态也着实不算好。

　　在后来的比赛中，尽管她拼上全力，仍然没有拿到名次，此时正泄气地坐在跑道一旁的凳子上。

　　“只要尽力了就不算输。”吴景伦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我没有很难过了啦，我只是……”没有完成约定，有些失落而已。

　　“其实在我眼里，你就是这场比赛的冠军。”这句话出乎叶馨晨的意料，她还没做出反应，吴景伦又开口说，“既然是冠军，自然就得有奖品。”

　　在叶馨晨疑惑的注视下，吴景伦把右手从身后拿出来。

　　一大把粉红色的草莓味牛奶棒棒糖闯进她的视野，不知为何，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是糖果，而是一大束鲜花。

　　比这些好似花束的糖果更引人注目的，是眼前正含笑注视着她的少年。

　　“送给你，我的冠军。”

　　叶馨晨的脸不自觉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