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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离别 ...

  •   除夕前一天,中午,本该是南菀抵达车站的时间,南肆衣服都穿好了准备去接她,却在出门前收到了南菀的微信,说是因为临时变故暂时回不去,会尽量赶在除夕过去前回来。

      南肆看到的时候,说不上失落。他倚着二楼走廊的横栏,朝客厅的方向喊道,“南菀女士暂时不回来了。”

      温倦迟正给久久发放中饭,南肆声音传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又是一阵震动。

      这是连着的第四次。

      几乎是瞬间,温倦迟眉心一拧,不好的预感浓雾般蔓过来,他下意识往楼梯那看了眼,发现这里是视野盲角后才接通了电话。

      那头响起南肆形容的很欠揍的声音,温成一如既往地先发火道:“终于舍得接电话了?”

      “叫你回来不回来,以为我查不到你在哪?”温成高高在上般得意地笑了声。

      这一刻预感落地,温倦迟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做了什么。”温成说,“你只需要知道,只有你回来,我才会什么都不做。”

      “……我警告你,”温倦迟眼底闪过狠厉,“你敢做什么,我就敢做什么。”

      “但有用吗?”温成依旧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现在是你必须回来。”

      “……”
      下楼的声音传来,温倦迟攒成拳头的手用力到泛青,冷声道,“你什么都不做,我就回。”

      “行。”温成说完,像要争什么似的,赶在温倦迟之前挂了电话。

      温倦迟把手机揣兜里,一抬眼发现久久缩头缩脑地猫在墙边。他怔愣了下,冷得仿佛结了霜的眼神在身后的声音消失时融化成一池春水,转过头温声说,“它今天有点怂。等急了?”

      “没有。南菀女士今天应该回不来,我们再去睡会?”

      “你好像很累。”南肆伸手抚着温倦迟的眉心说。

      温倦迟眼神黯了黯,捏住南肆的手腕,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好。”

      说是睡会,就真的只是睡会。

      过了不到一小时,南肆便醒了,眼底的迷蒙很快褪去,令他有些讶异的是,温倦迟还睡着。

      尽管眉头蹙着,看样子睡得并不安稳,但确实是没有被自己的动静弄醒。

      能睡是福。

      虽然这有点反常,南肆也隐隐有些模糊的预感,说不清具体是好是坏,不过预感这东西大多不是好的,但等他伸手抚平对方的眉心时,那点预感又薄雾似的消散了。

      温倦迟安静柔和的侧脸近在眼前,他兀自放轻了动作,决定先及时行乐,趁这个时候多欣赏一下美色。

      等到了晚上,已经可以确定南菀今天是回不来了。

      而南肆则又有了一个新发现。就是温倦迟睡醒以后,变得很……粘人。
      虽然这个形容貌似与他的形象不符,但南肆依然觉得,形容非常之准确。

      伴随着这个发现来的,是那刚有点苗头就被美色耽误的预感。接着它越来越清晰,到最后,南肆近乎慌乱地转身,对上温倦迟时,面上堪堪维持住冷静。

      他在温倦迟询问的目光里无声张了张嘴,片刻,在余光扫到一片红色时,佯装随意道,“左右无事,我们贴对联吧。”

      于是大晚上,睡多了的两人贴起了对联。

      他们买之前没数需要多少,并且南肆表示贴不了几天,最后便只挑了三个。

      对联小,贴在屋内也不算个体力活。南肆涂胶温倦迟贴,本就一会的事,却因为南肆的频繁走神,半天也没完成。

      他蹲在地上,手里的动作很慢,偶尔还会停下。头顶暖光给他踱上一层柔和,擦着侧脸落在地上,是小片蜷着的影子。

      南肆垂头盯着自己的影子,渐渐就出了神,甚至没注意到温倦迟已经蹲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只是那柔和背后,藏着太多的欲言又止。

      半晌,温倦迟曲指拨开南肆额前垂落的碎发,轻声问,“怎么还发起呆来了?”

      “嗯?”南肆抬眸,对上温倦迟含着点笑意的眼睛,脑海里绕来绕去的思绪一瞬停滞,他磕巴了下说,“没、没事。”

      “就是蹲久了。”

      说着,南肆打算站起来践行一下随口扯的话,结果还不待站直,麻到仿佛失去知觉的感觉直窜天灵盖,他一个不稳就要往前面栽,被温倦迟眼疾手快地揽着腰扶住了。

      腰上的力度一重,南肆听见温倦迟在他耳边戏谑道,“我知道了,不用急着证明的。”
      南肆:“……”

      剩下的活被温倦迟一个人揽了去,南肆抱着手靠在一边看,恍惚间近乎要沉溺在当下的场景里,好将往后的日子都以此代替。

      于是温倦迟贴完最后一对,偏头就见南肆看着自己发呆。

      那一刻他眼底暗涌的情绪差点就漫上来。

      温倦迟半垂下眸,喉结艰涩一滚,克制地走到南肆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嘴角轻轻一扯,“累了?”

      闻言南肆神情没什么变化,像是仍旧没回过神,只是待温倦迟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眼睛又聚焦起来,呓语般道,“要留下些什么,要让我感受到你的存在。”

      -

      凌晨三点,机场。

      南菀推着行李箱大步往外走,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带起一阵风,丝毫不见哪怕是熬夜的疲态。

      时隔将近半年,她回到这里,在走出大厅看见黑蓝夜空那一抹清冷的月光时,她不禁想起十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情景。

      那时她刚打完官司,又和丈夫离完婚,拿到足够几年不工作带着南肆看病的钱,经朋友推荐带着他来到这里,在一片生活气息浓郁且环境优美静谧的老城区定居下来。

      住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市里精神科方面最权威的医院,找朋友介绍的医生。

      那时候南肆的情况只能说表面稳定下来,不再一直嘀嘀咕咕说着胡乱的话,也不再全身克制不住的发抖,只是依然下意识往角落里缩,不吃不喝,见不得成片的黑色,只要呆在昏暗的环境里,就会毫无预兆地彻底崩溃。

      因为这个,她带南肆去医院都坐的公交加地铁。路途有些长,南肆全程都很安静,偏棕的头发衬着白皙的皮肤,活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如果不看他苍白的脸色和始终垂着的眼睫的话。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刀子般向内对准自己,只在上地铁时流露了情绪。

      地铁窗户往外,是黑的。

      南菀忽略了这一点。

      当她牵着南肆站在开着的地铁门边时,一垂头,看见他定定地望着地铁的那扇黑窗,小手在她掌心里攒得死紧,深深陷进皮肉里。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原来小孩力气可以这么大。

      反应过来那刻,她抬手准备遮住南肆的眼睛。南肆却突然挣脱开,一转眼便消失在下车的人群里。

      背着的包“砰”地掉在地上,南宛只觉得从地底伸出无数只手,疯狂地扒着她的裤腿,然后飞快往上,直直攒住她的心脏。

      她向来乐观潇洒,遇事冷静,人生快三十年,后半程夸张点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从没有说怕过什么。

      除了此刻,唯独有一次,当她扫清一切终于赶在夜晚来临回到家时,却看见漆黑的别墅,推开门,耳边依旧只有呼啸的风声。

      冷清的月光落在玄关,勾勒出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客厅里依稀只见白色的窗帘在飘,活像是什么鬼片现场。

      她甚至连灯都忘了去开,包掉在地上,她只顾着拿手机,拨通了张玥的电话。

      焦急的几十秒过去,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那一刻,巨大的恐慌狂风般将她席卷,南菀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月光打在她侧脸,活像她就是那个鬼。
      失魂落魄的鬼。

      在第三次尝试打张玥电话失败后,南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先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对方在惊讶过后第一时间居然是推卸责任,然后推测没什么事让她别想太多。她听了一会没得到有用的,直接给挂了,随即拨通了小区保安室的电话,让他们查监控,并赶快派人过来。

      做完这些,南菀借着月光,轻手轻脚地从玄关柜里拿出一把剪刀,然后走了进去。
      ……

      直到今天,那之后的记忆都是混乱不堪的。乌泱泱一堆黑色制服的保安带着医护人员冲进别墅,挤进地下室,从她手里抱走了南肆。

      接着就是在医院不同的科室来回倒,南肆一直不醒,她每天看着走廊疾驰过去的病床,听着外面救护车呜啦呜啦的声响,恍惚又想起那晚她发现南肆时他微弱到近乎没有的呼吸。

      后来南肆终于醒了,而她倒来倒去,最后来到了精神科。

      南肆失忆了,但那些带来的影响却没有消失。诊断上写了一堆,她抖着手看了半天,却怎么也看不懂,只看清了病名。

      黑暗恐惧症,程度严重。后续极大可能伴有失眠、焦虑、臆想等症状……

      地铁门在她身后合上,轰隆一声,站台只剩下零星的人。南菀猛地回神,捡起包就跑起来,在各个角落找。地铁值班人员注意到她的异常,上前想询问,被她无意识地挥开,最后还是两三个人一起,才让她暂时冷静下来。

      但那也只是一小会,她言简意赅地说完,就试图撇开值班人员去找。那几人一看,也没拦,只派一个人跟着,其他的则一部分去广播站监控室,一部分帮着找。

      按理说一个小孩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躲不到什么很难找的地方,但他们找了半天,最后却在出收费通道一条商业街的宣传立牌后找到了小孩。

      他蜷在角落,眼睛睁得浑圆,却对不上焦。

      那天后,南菀改为请医师上门。连着药物加心理治疗了近一年,南肆的情况才基本稳定,话变多了些,白天也会往外跑去玩,南菀看着他,恍惚间他还是那个好奇心重什么都想去看去试的阿肆,只是在晚上会变得沉默和紧张。

      两道光打过来,南菀眯了眯眼,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怀着和第一次截然不同的心情上了车。

      行到一半,已近四点,她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喂,小迟,这么晚不睡啊?”南菀笑着问,尽管她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阳台,温倦迟靠着窗边,在朦胧的橘光里愣了下,听着外面的风声问,“您到哪了,需要去接您吗?”

      “不麻烦不麻烦,就快到了。”南菀爽朗地笑了声,让前排熬肝的司机大叔恍惚怀疑起车载显示屏上的时间。

      确定是凌晨四点,不是下午四点?

      他迷惑地拐了个弯,驶入老城区。

      南菀看了眼外面,说,“马上就到了,小迟你是有什么事吗?”

      温倦迟摁了下桌上的铁皮青蛙,状似随意问,“听南肆说您是突然有点事,现在解决了吗?”

      “哎不是什么大事。人都快到了当然是解决了啊。”南菀柔声道,“小迟你是担心这个?那你放心吧。”

      温倦迟很轻地“嗯”了声,像是刚从一场梦里彻底清醒过来。他整个人匿在阴影里,喉咙艰涩地滚了滚,终还是开口道,“等您回来我就要走了。”

      尽管南菀早有预料,但还是被这时间给惊了下,迟疑道,“现在?”

      温倦迟:“等您回来。”

      “阿肆呢?”南菀问,“不等他醒吗?”

      “……”
      窗外的风声似乎变大了,温倦迟被问地顿住,好一会才说,“有些急,等他醒了您帮我跟他说声抱歉吧。”

      “我?”南菀故作疑惑地笑了下,打趣道,“小迟啊,你是忘了还有电话微信这些东西吗?”

      “……”

      “记得给阿肆打电话哦。”南菀说着,又问,“走了还回来吗?”
      “要不要退你钱?”她缓解气氛道。

      “会回来的。”温倦迟声音轻却郑重。

      挂了电话后,温倦迟回到房间,朦胧的光笼着熟睡的人,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目光一寸寸描摹过,直到听见窗外的汽车声,他才终于回神似的,手撑在南肆身体两侧,俯身轻吻上他的唇,虚抱了他一下。

      这不是离别。
      亲吻和拥抱,就足够思念很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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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拥眠》马上就结束啦,感谢陪伴到此的各位(呜呜),下一本《弑神》,准备好了会消失再闪现,粗略得不能再粗略版短小文案已释出,后续会进一步更改,感兴趣的阔以期待期待一下闪现hhh~
……(全显)